李承霆望着谢安莹的笑颜,一时有些晃神:“你是说……”

    谢安莹点点头,表示李承霆所想的没错:“虽然我也挺想搬出去住的,但若是为了这件事,你当真是误会母妃了。”

    “可不过区区刑部来几个兵丁,就从咱们王府中把你带走?”李承霆语气中还是有些不信,焦急道:“母妃若真有心相护,哪里有她护不住的?”

    就连陛下来要人,母妃她方才不是都打算不放他去的吗?

    李承霆这话倒也没错,谢安莹当然知道,肃王妃对她不可能像对着亲儿子那样尽心,不过这件事是非曲直她心中有数,确实不是肃王妃的问题。

    就算她再想出去单过,这件事她也必须跟李承霆说清楚了。

    她不喜欢肃王妃是一回事,让李承霆糊里糊涂母子误会,这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只是这件事说来话长,她也是最近几日才越发琢磨出千丝万缕的联系来,正好,借着这个话头一并跟李承霆细细说来才好。

    谢安莹望着李承霆急切的目光,安抚似的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臂之上:“那日刑部前来拿人,所奉的是三公之命。你先试想,何人能驱使三公。”

    三公早已告老容养,若是单凭沈相爷一人,能这么快将三个老头子拧成一处,似乎有些勉强。

    李承霆反手握住谢安莹的手,似乎有些明白谢安莹所说的,并不是一件单纯的小事了。

    谢安莹见李承霆神色肃穆,十分满意他的悟性,便继续讲那天的事情一一说来。

    “那日刑部来人。被承俊兄长领了进来。母妃当时见了,二话不说就将那几人好一顿臭骂,就连承俊兄长的面子也没给。”

    “真有此事?”李承霆吃惊极了。

    他还以为母妃对安莹心怀不满,趁着他不在,又正好借了刑部的手来磋磨安莹呢。

    “那后来又怎么将你带走了呢?”这也是李承霆最不解的地方——母妃要是不同意,怎么会有后来的事?

    “后来,”谢安莹的眼神忽然冷了下来。沉声说道:“后来是南宫嬷嬷劝说了母妃。说将我带走才能给我清白,母妃心思简单又一向信重与她,这才一时糊涂答应下来。”

    “你是说。南宫嬷嬷?”李承霆微微眯着眼,脑海中回忆起那个总贴身跟着母妃的嬷嬷。

    南宫嬷嬷身材高大健壮,跟着母妃身边服侍又久又细致,连李承霆素日里都常得她照顾。若李承霆跟肃王妃有了龃龉。南宫嬷嬷还会像半个长辈一般劝和着。

    谢安莹停了停,又继续道:“南宫嬷嬷不止一次怂恿母妃犯错。你在这府里的时间比我更长,你细想想是不是如此?”

    谢安莹之所以敢这样说,因为她知道李承霆不是一个迟钝的人。

    他只是心地善良,不会去怀疑照顾肃王妃几十年的人。

    李承霆注视着谢安莹的眼睛。忽然有些不敢再继续往下听。他记得很清楚,在他年幼之时,母妃的性子还算和顺。虽然高傲无比,但也是分得清楚是非曲直的。

    而且那时候。她和父王之间也没有这么僵,否则也就不会一连两个儿子先后出生了。

    李承霆想起自己年幼时,父王要择大哥与他一起住到军营,那时母妃原本是死都不肯,为了这事天天软磨硬泡求着父王改变主意。

    后来却也是南宫嬷嬷说动了母妃,母妃这才含泪将年幼的他交给了父王。

    这件事虽看不出南宫嬷嬷的用心,但能让母妃将亲子割肉似的割舍出去,南宫嬷嬷的确可以左右母妃做很多事情。

    可确定了这一点,李承霆的心里却越发糊涂了。

    “南宫嬷嬷除了母妃,还有一个主子——你别忘了你舅舅,静王爷。”

    谢安莹恰到好处地提醒道。

    李承霆握着她的手瞬间就是一紧!

    静王爷这个人,早在谢安莹提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他刚刚从脑子里过了一编——当谢安莹说谁能请动三公的时候。

    可也只是轻轻过了一遍,李承霆便将这个和煦的有些软弱的舅舅排除在外了。

    谢安莹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她也不忍心李承霆要面对这些——在他拼却一身性命的时候,他身边的人却躲在他身后的阴影里行这些龌蹉之事。

    他好不容易活命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将手中长剑对准自己原本要守护的家人。

    换做是谁只怕也接受不了。

    谢安莹决定换个说法。一层层的剥茧抽丝,不但李承霆受不了,连她也觉得心疼。

    “陛下肯羁押沈相爷,说明相爷要反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但他不是武将出身,不能凭着拳头杀上王座。这件事情他一个人办不成。”

    他必须有帮手,还必须有扶植的对象。

    “荣元城的事情,是沈相爷暗中指使。但是他们却采用了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法子——他们打算挖通地下。这件事京安城没有人接应,也办不成。”

    京安城能接应的,据谢安莹看来,只有静王爷最合适。

    他住在那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真有城防图,从城下挖过去根本不是难事。

    换做肃王府这样的地方,下面敢有一丝动静,街坊邻居摊贩路人都不是聋子,不出几日就会被人发觉了。

    李承霆终于缓过神来,那神色难看的像是刚经历了一场风雪似的,可他还是十分平稳深沉地吐出一句话:“荣元城往京安城挖的隧道,足能并行两列马车。非静王府不能接应……”

    谢安莹点头称是,正是这个道理了。荣元城挖进来的隧道是要造反的,总不可能是只能通过一个人的小沟渠。

    既然大到车马兵卒都能进来,除了静王那里,不做他想。

    李承霆近几年都管着城防,京安城里又几个能挖这么大隧道,又能屯兵而不被人发掘的地方,他会不知道?

    谢安莹已经说得够多了,但还有一事,也是她最想要说的。

    “还有什么?你一并说了,我受得了。”李承霆的语气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强硬与坚持。

    “你还记得我曾近为静王妃诊过脉吗?我认为她的脉象与你有些相似。”谢安莹深吸了一口气:“而且那一回,我为静王妃诊病的时候,还曾经遇到了袭击。那个夜袭王府的人,事后销声匿迹再没出现。静王爷若是当真爱妻如命……”

    谢安莹还未说完,李承霆已经挥手打断了她。

    李承霆觉得自己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本来只是对肃王妃的不满,这背后却牵扯出这么可怕的事情。

    他凝眸看着谢安莹简直不敢相信,他知道她不是表面上那样娇弱,但她竟能洞穿这样惊天动地的阴谋,还不动声色地忍到现在才跟他说……

    这次攻打荣元城,谢安莹已经救了他一命,救了父王一命。往大里说,她甚至救了他们带出去的全部人马。

    就连回来之后,陛下都对她褒奖了一句。

    若眼下她这推论没错,那么她便是救下整座京安城,整个大历朝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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