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无心说一句,对方却上了心,柳月忙摇手:“不急不急,奴婢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四小姐不用特意去问。再说平生有他的事,估计忙完了就会回来的。”

    话虽这么说,可赵小茁还是从柳月眼底发现一丝失落的神情。

    “行了,我知道了。”

    赵小茁交代一句,就带着柳月鱼贯进了梨香苑。

    进屋的时候,辛妈妈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和干净衣物,屋里也暖烘烘的,空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清桂香,赵小茁顿时放松下来,而后辛妈妈伺候她沐浴。

    “太太的事可跟七爷说了?”辛妈妈一边帮她搓背,一边小声问道。

    赵小茁趴在盆边“嗯”了一声:“其实七爷什么都知道了,还跟我说要我别趟这浑水。”

    辛妈妈有些不解:“不过是一句的话,怎么变成浑水了?而且太太无非就是想要七爷出面替她们拒了谢家而已。”

    赵小茁一面闭眼享受着水面上花瓣带来的清香,一面应声:“七爷倒觉得大姐嫁到谢府也没什么不好。他也明白,大姐肯定是看不上谢家是商贾出身,不过我看七爷的意思,好像对谢家存几分好感。”

    辛妈妈寻思半天,没想明白:“难不成七爷跟谢家有什么渊源?按理说不应该啊,谢府老太太是精明人,只要七爷开了口,肯定要卖个面子给他,不正好解了太太的难处,又让小姐在王府抬起头了吗。”

    一石二鸟的事,怎么七爷就犯糊涂了呢?

    赵小茁叹了口气:“谁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原因,不过他既然不愿出面,这倒是为难了我。”

    “可不是,四小姐没跟七爷说起这话吗?”

    “说了。”

    “那七爷怎么说?”

    “七爷说,若太太和大姐真因为这事记恨,那我以后也不用跟她们往来了。”

    辛妈妈一怔:“七爷说得这么绝?”

    赵小茁颔首:“可不是。 [

    这时柳月拿了更换的衣服进来,附和道:“七爷说得没错,太太和大小姐就是看四小姐脾气好,好欺负才总是给我们出难题。现在我们离开王府了,还想着法子刁难我们。”

    “柳月!这是你做下人该说的话吗?!”辛妈妈脸色沉沉,表情很是严肃。

    柳月撅了撅嘴,小声嘟哝了一句,就把衣服放在一旁,转身离开。

    赵小茁拉了拉辛妈妈的手:“妈妈,柳月也是怕我为难,心直口快了些,你何必严厉对她。”

    辛妈妈又何尝不知柳月是替自己主子打抱不平,可府里并不只有武嗣侯一人:“四小姐,老奴是怕她在梨香苑说话惯了,万一传到姚姨娘耳朵里,又落人口实。”

    赵小茁觉得泡澡时间够了,就从沐盆里站起身来,一边由着辛妈妈披上素红绸缎****,一边缓缓道:“妈妈,现在也只有我们主仆三人值得相互信任,何必又伤了和气。何况,柳月说得也没错,你心里也明白,太太把难题丢给我,丢给七爷,她怕得罪谢家,就把七爷推出去做挡箭牌,虽说别人是不能把七爷如何,可人言可畏,谢府在京城富家一方,保不齐别人在背后做些小动作,就算不会对七爷伤筋动骨,但足以让你难受一阵。所以七爷才说不要我趟这淌浑水。”

    见辛妈妈不说话,她知道她心里也有想法,接着道:“你说怕姚姨娘拿柳月的话做文章,我信,但我不想为了她一个人委屈我们连句话都不敢讲。天下人不是只有她长了嘴巴,何况你以为七爷真的是瞎子聋子吗?他不过是看在翊哥儿的份上不想跟姚姨娘计较罢了,不代表会无限制的容忍她胡作非为。”

    这番话确实说得辛妈妈哑口无言,她总觉得四小姐只是个半大孩子,总怕她受了欺负,总心疼她忍气吞声,可没想到这个小小的身躯里竟有颗如此坚强的心。

    “老奴没想到四小姐心里这番明白。”辛妈妈眼里带着几分欣慰,感叹道。

    赵小茁淡淡一笑:“妈妈,我又不傻,有些事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明白。能力未到,明白太多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

    辛妈妈很是同意她的观点,哂笑道:“四小姐看得通透最好。”

    赵小茁在床上躺下,又盖好了被子,才道:“我睡会,若午时没起来,你们不必叫我。还有,你一会去跟柳月说说,别闹出什么嫌隙来。”

    辛妈妈“哎”了声,又把赵小茁伺候妥帖后,领命退了出去。

    赵小茁这才注意到自己胸前点点红紫印子,她只觉得哭笑不得,想必刚才辛妈妈伺候她穿衣的时候就看见了吧,真是丢死人了。

    赵小茁想着就把被子捂住脸,心里狠狠咒骂了武嗣侯几句,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甜。

    就在她沉溺在幸福之中时,姚姨娘又开始哭闹起来。

    “孙妈妈,孙妈妈,姨娘吵着要上吊,您快过去看看啊!”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拉起孙妈妈的手就往东厢房跑。

    孙妈妈神色一紧,一面跑一面问:“怎么又闹起来了?”

    小丫头顾不上说明,只道:“奴婢也不清楚,一会您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孙妈妈心里自然有数姚姨娘到底是闹什么,说来说去肯定是为了武嗣侯,于是脚步一顿,对带路的小丫头说:“你去叫芯兰来,我自己去姚姨娘屋里就是。”

    小丫头哪敢不从,忙领命朝另一头跑去。

    孙妈妈站在门廊下,听着姚姨娘在里屋嚎啕大哭,叹气地直摇头,她觉得姚姨娘是怎么了?教了多少次都学不会,总是这样没完没了的闹,偏偏武嗣侯不吃这套,她越是闹,他就越不来这边,更别提安抚姚姨娘了。

    正出神,芯兰脚步匆忙赶过来:“妈妈找我何事?怎么还站在门口不进去啊?”

    孙妈妈二话没说,把她拉到屋檐下,悄声道:“你今儿去过书苑没?知不知道七爷昨晚是在哪里过得夜?”

    芯兰心知肚明地别别嘴:“奴婢一早就去打听了,七爷昨儿是在书苑过的夜,不过——”这一句“不过”后,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听书苑的人说,昨儿王姨娘也去书苑,直到今早才从七爷书房回去。”

    孙妈妈听到这就知道事情怎么回事了,转念道:“这事怎么让姚姨娘知道了?不是早跟你们说了,就说七爷年前都在忙,所以不来咱们这了吗?”

    芯兰听得直摇头:“辛妈妈,姨娘心里明镜似的,根本瞒不住。我们知道姨娘的脾气,什么都不敢说,姨娘见我们不说,今儿一早亲自跑去书苑找婆子问的。”

    孙妈妈大叹一口气:“唉!这孩子怎么这样!”说着,脚步匆匆进了屋子。

    和上次大闹不一样,这次屋里摆设完好无损,可是绕过屏风,景象却是热闹非凡——姚姨娘头发散乱,衣着不整跪在床上,两只手还死死抓住悬在空中的白绸缎,哭着喊着让她去死。

    一旁站着的两三个丫头,又是劝又是拉扯,一个个脸上着急万分,却又透着无可奈何。

    “都放开她!”

    要不是孙妈妈大喝一声,不知这混乱还得持续多久。

    “孙妈妈,您可来了!”一个小丫头见到孙妈妈,如同见到救星一般,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一会叫芯兰打盆热水进来。”

    孙妈妈声音沉着冷静,稳稳朝床边走去。

    几个小丫头面面相觑了一下,赶紧拔腿离开。

    只等屋里剩下主仆两人时,姚姨娘突然腿一软,跌坐在床上,掩面失声痛哭起来,比刚才更凄凉,更悲伤。

    孙妈妈坐下来,一边抚着姚姨娘的背,一边叹气道:“你说你这是何必?”

    姚姨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气道:“妈妈,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命苦!”

    孙妈妈无声摇摇头,只好宽慰道:“七爷既然娶了王姨娘进门,总不能做个摆设吧。我之前也找人打听过了,七爷有好一段时间没去梨香苑了,这次不过偶尔一次,你就别往心里去了。”

    “我怎么能不往心里去!都是那个狐狸媚子把七爷勾搭跑了!”

    姚姨娘突然抬起脸,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了赵小茁才好。

    孙妈妈知道她这会在气头上,是听不进劝的,只好换个方式:“姨娘,你再这么闹下去,小心七爷知道了,可真不高兴的。”

    这招果然奏效,一听到武嗣侯会不高兴,姚姨娘果然消停了许多,她擤了擤鼻子,哝哝道:“七爷又不来,哪会知道我哭闹。”

    孙妈妈故意加重口气:“你真以为七爷这段时间忙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就算白天他不在府里,晚上总要回来的,保不齐就有人会跟他说的。再说你三不五时的这么一闹,被好事的听了去,怎会不嚼舌根子。”

    话音刚落,姚姨娘恍然过来:“那,那叫我该怎么办?”

    孙妈妈趁着姚姨娘有几分忌惮,接着道:“第一,我是劝姨娘以后还是别闹的好。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很正常,你有翊哥儿护身,还怕七爷会不要你吗?第二,好歹王姨娘是太后下旨嫁给七爷的人,您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别太针对她,万一哪天太后闻起来,还以为姨娘你针对她老人家,到时遭罪的只怕不止姨娘你一个还要连带七爷,难道你不想看翊哥儿长大吗?”

    这番话彻底把姚姨娘心中妒火浇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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