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小石头喊门外有雪,苒苒本能地回过头,没想到小石头竟然趁机从她身边溜了出去,气得她追去想打人。

    可刚踏出房门,几点水花飘到脖子上,滑进衣领,冷得她打了个哆嗦。她忍不住抬头望天,细小如棉絮的雪花纷纷从天而降,瞬间就迷茫了她的眼睛。

    苒苒张了张嘴,根本来不及惊呼,雪花便落到她脸上,瞬间化成水,凉得她打了冷颤,忽然又觉得可笑,兀自咯咯地笑了起来。

    作为土生土长的南方姑娘,苒苒对雪的印象只有书本上描绘的银装白裘,或者是朋友口中的戏耍玩闹,就连云山都是未曾见过半片雪花,偶尔霜冻就足够让他们惊喜起来。她从未想过原来雪花可以如此精致小巧,温婉深情,静静悄悄就将天地都填满。

    她完全没有自己预料中那么兴奋高呼,就这么傻傻站在原地,张开双手,想要拥抱这场初雪一样。

    “你在想什么?”

    一个温暖的怀抱与温柔的声音一起落下,苒苒猛地心头一抖,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跳了起来。可背后的双手圈住她的同时又像抚慰了她惊慌的心,令她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此刻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么小心翼翼抱住她的,除了她心心念念的人之外,已经再无别人。哪怕分开这么久,他的声音,他的味道,他的体温,她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就感觉得到。

    顾连昭看着怀里的人低头不语,温柔地松开手,转过她的身子,却被她满脸泪水给吓到了。

    一时间,他惊惶无措起来,随即就想找人帮忙,“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小石头,去叫你师……”

    苒苒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喊人。一边摇头,眼泪却一边如断线珍珠,打湿了刚落地的雪花。

    顾连昭从没见过这样脆弱的苒苒,根本无从安慰。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你别哭啊,到底哪里不舒服,你这样让我怎么办。”

    他早就料准张神医不会把苒苒醒来的事告诉自己,可皇帝病危。整个京城都戒严。他想送殊衍回京,没想到半路又遭到璟王的阻挠,差点还连累殊衍受伤。

    万万没料到的是,最后是身为安远侯的叔公出面护送他们进京,甚至还亲口承认他是侯府嫡孙的身份,一时在朝中掀起万般惊澜。

    正因为如此,无论是什么身份,他都没法脱身,黑莲也被困在幽冥,最后只能让朱明韫想办法送张神医这里送东西。

    或者是见到失散多年的儿子。激动得病情好转,又或者是因为宫中太医慑于压力,各自拼尽全力,皇帝终究还是从鬼门关兜了一圈。朝廷上下有人欢呼,有人失望,但总归算是一件大喜事。

    顾连昭也趁机溜了出来,没曾到刚踏进院子就看到熟悉的身影,一时竟让他激动得不知言语,只想将她拥入怀中。

    苒苒被他挠破头皮的苦恼样子逗得又哭又笑,把手放在心上。小声说了句:“这里不舒服。”

    顾连昭一惊,立刻紧张起来,“心痛?还是呼吸困难,我这就带你去找那老头算账!”

    那个老东西。又说能把人治好,治好又瞒着他,这下新账旧账一起算!

    被他大手握住手心,苒苒猛地脸一红,忙扯住他。“别……我以为再见不到你了。”忍着要冒烟的头皮,声音小如细纹。说完就主动扑进他怀里。

    她一直笑话书中描写的小女儿情怀,总觉得就算再喜欢一个人,自我还是自我,无法想象百炼钢怎么变成绕指柔。如今回想自己嗤笑过的娇嗔痴嗲,只恨自己当初目光短浅。

    顾连昭一愣,感觉怀里的人挤得快把脸埋进他肚子里,他恍然回过神,心情大悦,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

    他笑得越畅快,女孩就越羞臊,急得又是跺脚,又是伸手去捂他的嘴巴。

    感觉自己再不收敛,估计怀里的人要变脸,顾连昭满足地把她一把抱起,宠溺地看着女孩红如樱桃的脸蛋,温声道:“只有你不想见我的时候,我随时都会在你身边。先进屋吧,初雪很容易着凉。”

    身子一轻,女孩惊呼了一声,本能就抱住他的脖子,看到他嘴角的狡黠,羞得骂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你现在是病人,病人就乖乖听话。”

    顾连昭得意一笑,不顾苒苒挣扎,大步朝屋子走去。

    一进屋子,张神医和小石头早就在屋内候着,小石头看着羞得满脸通红的苒苒,捂着嘴躲到张神医背后偷笑。

    顾连昭倒毫无在意他们的打量,径自把苒苒抱到床上,还替她掖好被子盖住腿。身后传来一声酸溜溜的调侃:“哟,我还以为你把这丫头丢我这里,自己跑去花天酒地了呢。”

    “就你话多!我还没跟你算账呢。”顾连昭回头瞪他一眼。

    张神医吹胡子瞪眼,撂下一句冷哼:“呵呵,那行,我不说了,你们就继续腻着吧。小石头,咱们走,小心长针眼。”

    奈何顾连昭早就摸透他的脾气,大喊一声:“给我站住。”

    “被你说站住就站住,我岂不是很没面子。”话是这么说,张神医已经转身回来,没好气地看着顾连昭。

    “那你的酒是不要了?”顾连昭从腰间解下一个酒瓶子,在空中晃了晃,张神医顿时变成看到肉骨头的狗一样,眼珠子都被勾引出来。

    顾连昭似乎还不解恨,拔出瓶塞,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张神医贪婪地吸吮着空气的酒香,想扑过去抢酒瓶,却被顾连昭一个高举,扑了个空。

    本身个子矮小的张神医,眼看顾连昭居然把酒瓶高举过头顶,立刻气得哇哇大叫:“臭小子,我可是帮你救人,你就这么对我!简直小没良心,想当初我救了你那么多次,现在又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你一句多谢都没有,居然……”话还没说完,一个酒瓶就塞过来,他立刻就口小啜一下,惊喜得眉头都飞起来,“咦,这酒和之前不大一样。”

    顾连昭仿佛见惯了他这样子,看都没看,只轻轻说了句:“要是喝得惯,回头我给你带两坛。”

    外人不知,想请张神医出手救人除了对方必须是疑难杂症,并且濒临死亡外,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说服他,那就是给他一瓶他从未喝过的酒。前者或许他还会推托,但是后者绝对是二话不说,什么病都愿意出手。

    顾连昭当初就是被人用一瓶杏花酿换得张神医出手相救,此后每次他在幽冥重伤或生病,总会在迷迷糊糊时被人送到这里来。结果一来二去之间,顾连昭就与张神医熟稔了起来,也只有他才能如此嚣张地进出。

    “两坛不够,至少得十坛!”张神医护着酒瓶,嘴巴敲得老高,显然对顾连昭的谢礼感到不满。

    “你可以滚了。”顾连昭扫了一眼,怒喝道。

    张神医对他这般没礼貌的叱喝感到十分不悦,可没盖严的酒香飘进鼻子里,他顿时气焰又弱了下来,反正横竖顾连昭还会想办法给他凑足十坛,想想口头上也没什么好争了。

    他故意甩下一句,然后带着小石头大摇大摆地离开。“你你你……罢了,一只白眼狼!小石头,咱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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