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夕阳下沉。

    细长的麦柯草长到人肩,一望无际。

    草地中间每隔数百步便寄着一条黑色的细绳。

    一行人在草地之中急速行走,前方之人手握一柄锋利的弯匕,不断切割前方的野草,率先开路。

    这是一个五人小队,前方开路的是一名男子,他身形和常人倒是没有多大异样,脸上却长着六只眼睛,没有鼻子,却有一张大嘴,张合之间,露出锐利的牙齿。

    辰眼怪:妖灵,术力属性为“眼力强化”,传言能看清百里以内的任何情况。

    跟在多眼男子后面的家伙像是一颗大树,没有脚,满是吸盘一样的触手在地面移动。

    灰黑色的皮肤,头顶着巨大的绿叶,八条细长的触手环抱住肥胖的腰,滑稽地跟在辰眼怪的后面。

    蔓树:妖灵,术力属性为“伸缩”,操控身体的长度,再生能力极其恐怖,与幻师身体的形态变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蔓树背后是一名女子,衣着暴露,上身只有薄薄的一片肚兜,下面用柳条编织的花环盖住私密之处,她眼神慵懒,似乎丝毫不在意春光大泄。

    女子背后长着五根赤红的尾巴,如同毒蛇的芯子,蠢蠢欲动。

    五媚:五火狐和赤铁蝎的后代,术力属性为“重死刺”,即使是缔造者甚至是齐天帝,无论是怎么样的存在,如果被五根毒刺刺中同一个地方,神仙难救,必死无疑。

    五媚的背后是一名正常的人类,长相有些帅气,黑色的眼眸半点神采,那里似乎无法贮藏光芒。

    男子最特殊的地方便是背后背后一柄巨大的黑色巨剑,差不多和他的人一般高大,剑身刻着一个狰狞的恶魔,折射出漆黑的光芒。

    剑柄是一个十字架,折射出死亡,冷漠的荒凉气息。

    男子的背后是一头牛首人身的妖灵,鼻子上穿着铁环,呼出一大波白色的雾气。

    他身上的肌肉线条轮廓十分清晰,脑袋上长着三只牛角,两侧稍短,中间的稍长,锐利如锥。

    每走一步,地面便出现一个深坑,足以可见后者身体组织的紧密结实。

    酋牛:妖兽,身体异常结实,力大无穷,有着荒野大力神的美称。

    人类男子突然顿住步伐,望着野草上的黑色纤绳,眉目微蹙:“我们的猎犬独眼在这里留下了记号,这么久不回,他应该遭遇了不测。”

    五媚花枝招展地笑道:“悲菩,我早就说过,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死是迟早的事情。”

    悲菩望前走了片刻,再次发现了一条细绳,邪魅地笑道:“这难道不是好事吗?独眼性贪,如果身亡,一定是因为猎杀冥者却被反杀。

    不过我们猎冥者可不会像他那样。”

    “洒家会打碎冥者的头!”酋牛双拳碰撞在一起,空气中出现激烈的火花。

    “狩猎吧!勇士们。”蔓树的触手飞舞。

    “前方似乎有人在欢庆着什么,好像是黑鹰一族。”辰眼怪眼球不住转动,眺望远方。

    悲菩抬起眼皮,掏出背后的恶魔的奴隶,指着前方:“第二十位冥者的狩猎,开始!”

    ……

    夜风摇碎了好梦,风铃轻荡,细腻悦耳。

    夜色当空,众人围着火炉,转着圈跳着舞。

    黑鹰族的男子肩膀站着雄鹰,腰间挂着铜鼓,女子穿着满是布条垂落的衣服,带着彩色的帽子,步伐迈动间,布条上寄着的细小银条便会发出动人的声音。

    灵灵抱着奶瓶,时而吸一口,然后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笑得合不拢嘴。

    银漠坐在火堆前,轻轻微笑,尽情地感受着黑鹰族人的热情。

    因为击杀了独眼,另外懂得术力,治疗了巧巧的父亲,加之游者在黑鹰族中威望本就非常高,导致他变成了黑鹰族的英雄,今天更是成了普天同庆的重大日子。

    “辛武哥哥加入我们吧!”巧巧弯下腰,嬉笑着向银漠伸出手。

    银漠盛情难却,伸出手握住巧巧的细小手心。

    鼓声震天,男子女子们开始整齐而有节奏和韵律地唱着即兴的歌曲。

    晨风送暖,迎接英雄的归乡

    哟嘿,眼眸如火,刺破黑暗;脚下乘雷,踩踏九州

    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美女画皮

    哟嘿,挡不住英雄的雷电箭技

    哟嘿,你是我心中的英雄,你是我心中的光亮

    哟嘿,你是我心中的英雄,你是我心中的光亮

    旋律一直持续,最后的话语不断重复。

    银漠有些受之有愧,其实他只是尽了本分。根本没有黑鹰族人所说的那么伟大,但无论他如何解释,反而被黑鹰族的族人误认为谦虚。

    把酒言欢,纵声放歌。

    黑鹰族人的热情和豪爽如奔放的野马,没有任何东西能将其羁绊。

    一曲唱罢,再来一曲,欢呼直到天明。

    黑鹰族满脸胡子的族长才渐渐地出现,几个人抬着今天死去男子的尸体,将其火化。

    族人率先跪了下来,紧接着所有的黑鹰族人也跪了下来,望着熊熊火焰,匍匐在地。

    片刻后,族长双手伸向高空,大声说着家乡的俚语。

    族人的雄壮声音汇成一片,慷慨激昂,似乎不是在悲悯生命的结束,而是在赞颂生命的轮回。

    “族长在说什么?”银漠轻轻问道。

    “为死去的阿松叔祈祷,我们是游牧一族,居无定所,所以只能将其烧成灰,让他的骨灰像灰一样飘荡,死后得到真正的自由。”巧巧鞠了一躬,盯着银漠,好奇地问道:“这是黑鹰族的习俗,辛武哥哥也是游牧族的人,难道不知道吗?”

    银漠有些哑口无言,他搜寻脑海中的记忆,才蓦然发现确实有这习俗。

    但他只是好奇一问,当时根本没想这么多。

    “我年幼出去,却是忘了。”银漠尴尬地解释。

    然而这一幕被银漠身后的一位老者尽收眼底,老者皱了皱眉头,疑惑地盯着眼前的身影。

    一切显得虔诚而神圣,银漠也只得入乡随俗。忙碌完时,几近天明。

    众人纷纷回家,银漠朝着族长走去,本想问一问后者是否知道黄唇者或者黑唇者的事情。

    老人见多识广,经历许多,是最有可能知道这一切的人。

    然而他刚刚迈出步伐,便是被另外一名老者挡住了去路。

    老者头发黑中带白,身体像蜷缩的虾一样佝偻,但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英雄应该不是黑鹰族人,而是外来的术者吧!”老者双目锐利,似乎要将银漠彻头彻尾地解剖。

    “何以见得?”银漠一怔,坦然自若地回答,补充道:“我是黑鹰族人。”

    老者摇了摇头:“老朽是巧巧的外公,对救了我女婿的英雄并无恶意。”叹了叹气:“没有哪一个黑鹰族的族人会忘记火葬的习俗,就像没有那一头猫不认识老鼠一样。

    即使英雄伪装的再好,也瞒不过我这活了一百多年的老头子。”

    露馅了?!

    银漠在内心暗骂自己不小心,即使拥有另一个人的全部记忆,始终不是另一个人,这些成精的老者可以通过即使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判断真伪。

    银漠盯着老者,依旧不动声色地道:“您多心了,世界上偶尔也有猫不认识老鼠。”

    “英雄要我相信那种概率事件吗?”老者长叹一声:“我对英雄并无恶意,我也没有伤害你的能力。

    只是如果英雄不是游牧族的人,我希望你能尽快离开。”

    “我没有打算呆多久。”银漠点了点头。

    “我希望英雄现在就走。”老者语气坚定地道,似乎感觉这样有些无理,望向银漠的眼神又多了一份歉意。

    银漠有些愠怒,对方难道是在对自己下达逐客令?

    “英雄不要责怪老朽,老朽确实是迫不得已,才说出这种话语。”

    “有什么难言之隐就快点说吧!”银漠冷冷地道,刚才的话语令他对老者再也没有了任何好感。

    老者无奈地摇了摇头,娓娓叙述:“英雄这类人在这个世界应该被称为冥者,十年前也有像英雄这样的人来到这里。

    你们身上散发着同样危险的气味,而且他也带着一头和你一模一样的凰鹰。

    十年前来到这里的那位冥者几乎给黑鹰族带来了灭顶之灾,你也许也会同他一样,给黑鹰族带来麻烦。

    每隔十年,扫冥者便会到各个族群,各个地方两次查探你们的下落,一旦让他们发现我包庇你,黑鹰族可能会遭受波及。”

    “你说的扫冥者是不是嘴唇是黑色的?”银漠反问。

    老者惊骇地点了点头,更加确信银漠不是游牧族人。

    “上一次他们也曾扫荡这里,时间是六个月前,我算着日子,离今年的第二次扫荡不远了。”老者叹了叹气:“老朽深知这并非对待恩人的方式,吾活了百年,死不足惜,但不能让孩子们死的不明不白。”

    银漠点了点头,舒展道:“您言重了,我这就走。

    不过我的身份还望您保密,不要拆穿。”

    他吹起一声响亮的口哨,灵灵飞到他的肩膀,兴奋地扑打着翅膀。

    “爸比……我们去哪里啊?”

    “去砍一颗树。”银漠摸了摸后者柔顺的羽毛,笑着往前走去。

    老者一脸惊愕地呆立在原地,他没有料到自己三言两语真的说动了少年。

    “你是真正的英雄,能因为保护我们而出现,也能因为保护我们而离开!这份洒脱大度,终将助你蜕变成龙。”良久,他对着前方的身影肃然起敬,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而当他再次抬起视线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地底钻出一颗人形大叔,八条触手形成网状,准备绞杀少年。

    “想走?但是走的了吗?”蔓树欣喜若狂,他最先赶到这里,这冥者便能被自己独自击杀,力量的提升当然是自己一人独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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