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浔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可今日他一进屋,便发觉屋中气氛有些不对。

    往日此时,崔娆差不多应该在洗漱了。但今日她却穿戴整齐地坐在梳妆台前,丝毫没有要歇息的意思。

    “阿娆,怎么还不歇息?”谢浔微笑着走上前去。

    崔娆抬起头,看着他,目光清冷。

    看着她眼睛红肿,他怔了一下,坐到她身边,揽过她的肩膀,轻声问道:“阿娆,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哭了?”

    崔娆将他的手从自己肩头抹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望着他,冷声问道:“三郎,你最近怎么都回来得有些晚?”

    “原来,你为这个不高兴啊。”谢浔站起身来,笑着说道,“最近朝庭派了一些官员到外地为官,其中不少是我的同窗。于公于私,我都要去为他们践行呀。”

    “是吗?”崔娆冷冷一笑,说道,“为同窗践行,怎么会把舞伎践行到别院去了?”

    谢浔一听,愣了半晌,讶然问道:“阿娆,你,你都知道了?”

    听谢浔这么快便承认自己养外室之事,崔娆脸上一下便失去了血色。

    谢浔一见崔娆这表情,便知道她想歪了,赶紧说道:“阿娆,你别乱想,我与她无事的。”

    “无事吗?”崔娆一张嘴,眼泪便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既然无事,你为何要将她安置到南安巷的别院里?”

    谢浔见状,急忙说道:“阿娆,我见她一个孤女无处可去,便暂时让她住在那里。我与她之间,真的无事!阿娆,你一定要信我!你答应过的,你要信我的!”

    听到谢浔如此说,崔娆一怔。

    她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

    他的面容,还是那么的好看。

    他的眼神,一如少年时那么清澈。

    眼前这个人,她用了两世的时光,都无法割舍掉。

    可自己还能信他吗?他还值得自己信吗?

    既然他说,他与清雪无事,那么自己要不要再信他一次呢?

    她思忖了半晌,然后抬起眼眸,望着他说道:“三郎,以前我们俩也闹过两回,你总说我不信你!那这一回,我便信你一次。”

    听了崔娆的话,谢浔长出了一口气。

    他满脸欣喜地捧起她的脸,用手指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然后在她颊上吻了一下,柔声说道:“谢谢你,阿娆。谢谢你愿意信我这一回!”

    “那你值得我信吗?”她眼中含着泪。

    他将她搂进怀里:“阿娆,你别再哭了。我这便带你去别院,你去了之后,便知道我没有骗你了。”

    她一怔,抬起头来望着他:“此时便去?”

    “当然。”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不然,你心里插着这根刺,晚上能睡得着?”

    她咬了咬唇,不说话。

    “走吧!你这样,要是惹着我儿子不舒坦了,可怎么办呀?”说着谢浔便牵着她的手,向外走去。

    崔娆微微犹豫了片刻,便温顺地跟在他身后一起向屋外走去。

    出了信国公府大门,已有马车候着了。

    谢浔小心地扶着崔娆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也钻了起来,坐在她身边。

    听着马蹄声响起,崔娆知道,这便要去南安别院了。

    清雪。

    崔娆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自己就要见到这个一直梗在自己心里的刺了。

    其实一直以来,对谢浔的不信任,都源于前世这个女子与谢浔之间的种种牵绊。

    终于到了要面对一切的时候了。

    一路上,谢浔只紧紧将崔娆搂在怀里,护着她,却并不说话。

    终于,马车到了南安别院。

    管事早得了信儿,站在大门前迎着谢浔与崔娆。

    谢浔钻出车厢,跳了下来,回过身,看见崔娆也弯腰出了车厢。他向着她伸出手去,叫道:“阿娆,我扶你下来。”

    崔娆犹豫了一下,便将手递了过去。

    他似乎很是欢喜,将她往前轻轻一拉,搂着她的腰,一用力,便将她从车上抱了下来,叫道:“阿娆,你这腰粗了不少啊。我都快抱不住了。”

    闻言,崔娆撇了撇嘴,说道:“说明我儿子长得好啊!”

    谢浔讪讪一笑:“说不定是女儿呢。”

    崔娆狠狠瞪了他一眼。

    谢浔知道她想儿子,揽着她的肩膀一边走,一边说:“嗯,是儿子,这回一定是儿子的。”

    管事等人听见谢浔这般哄着崔娆,忍不住在一旁笑了起来。

    “清雪姑娘睡了吗?”谢浔又对着管事问道。

    “听说三公子要过来,小人便派人跟清雪姑娘说了,她应该还候着公子呢。”管事回道。

    听到他们口中念着“清雪姑娘”,崔娆只觉得这个名字无比刺耳。

    她甩开谢浔的手,径直往上回自己住过的院子走去。

    “阿娆,错了,这边。”谢浔微笑着叫道。

    “她不住这里?”崔娆有些意外。

    谢浔笑道:“那是你住过的地方,我怎么可能让其他女人住呢?”

    崔娆一听,咬了咬唇,不说话。

    谢浔拉着她,走进别院后面的一个小偏院。

    刚到走院门口,崔娆便看见一身姿窈窕的女子站在檐下向外张望着。

    那女子见谢浔进了院门,急忙从檐下奔下来,娇声叫道:“三公子,你来了?”

    崔娆跟在谢浔身后进了门。

    那女子突然看见谢浔身后闪出一个女子,似乎惊了一下,停下了脚步,呆呆地望着崔娆。

    “清雪姑娘。”谢浔叫着她。

    “这位是……”清雪看着崔娆,惴惴不安地问道。

    谢浔转回头看着崔娆,回过头对着清雪微笑道:“阿娆是我的妻子。”

    “原来这位是,是三公子的夫人啊。”清雪喃喃说道。

    “阿娆,这便是那清雪姑娘。”谢浔轻轻捏了捏崔娆的手。

    终于要见到前世谢浔的命中之人了。

    崔娆缓缓抬起头来,望向清雪,笑了笑,招呼道:“清雪姑娘……”

    在看清楚清雪那张脸的时候,她突然呆住了。

    这个叫清雪舞伎,居然跟自己长得有七八分相似,比桓萱与自己长得还要像。

    清雪看清崔娆的长相时,显然也很是吃惊。

    她的目光慢慢往下,盯着崔娆鼓起的小腹,问道:“夫人,这是有身子了?”

    从她的眼中,崔娆看到了嫉妒和酸涩。

    不管谢浔对她怎么样,但这个清雪,对谢浔是有企图的。

    崔娆强行按下心中的不快,淡淡笑了笑,应道:“是呀,第二胎了。”

    清雪垂下眼,不吭声了。

    “清雪姑娘,自从来了别院,我还没过来看过你,不知你可还习惯?”谢浔笑着问道。

    闻言,崔娆心一跳。

    他说这话,是告诉自己,他并未来私会过清雪?

    清雪浅浅一笑:“回三公子的话,清雪习惯的。”

    谢浔笑着说道:“清雪姑娘,你亲人的消息已经有些眉目了,应该很快便会有准信了。”

    “多谢三公子。”清雪应道。

    谢浔又说道:“对了,清雪姑娘毕竟是姑娘家,既然已经赎了身,便是自由之身了。你若再住在谢家别院,传出去怕对你名声不好了。”谢浔笑着说道,“我明日去给清音观的玉安散人说一声,将你暂时住在清音观去,等你亲人找到了,我再派人将你送去与他们团聚。”

    听了谢浔的话,清雪的身子微微一颤。

    她看了看崔娆,咬了咬唇,说道:“三公子,你以前不是说,让我在这里住到我寻到亲人再离开吗?怎么,现在便要赶我走了?”

    谢浔默了片刻,说道:“以前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会引起闲言碎语,影响姑娘清誉。”

    清雪望着谢浔,美丽的双眸里盛满了泪水:“三公子,是不是坊间有了传言,惹了夫人不开心,所以,公子便要赶清雪离开了吗?”

    谢浔看着清雪,抿着嘴没有吭声。

    清雪转眼看着崔娆,怔了片刻,突然扑到崔娆面前,跪在她脚下,流着眼泪叫道:“夫人,清雪既是三公子赎的身,便是三公子的人了。求夫人不要赶清雪走,清雪愿意做牛做马服侍夫人和三公子。”

    “清雪姑娘,你快起来!”谢浔见状,赶紧上前将清雪扶起来。

    清雪抓住谢浔的衣袖,不肯松手,流着眼泪说道:“三公子,你跟夫人说说,让清雪留在府里做个下人,服侍你与夫人吧!”

    崔娆眉头微微皱起。

    她可不想留一个觊觎谢浔的女人在自己身边,何况这个人还长得与自己如此相像。

    她望着谢浔,柔声问道:“三郎,你没把卖身契还给清雪姑娘?”

    谢浔推开清雪,赶紧回答道:“我当日便把卖身契给了清雪姑娘。”

    崔娆点了点头,说道:“清雪姑娘,既然三郎已经将卖身契还给了你,你便是自由之身了,何必还想着要为奴呢。你还是听三郎的话,到清音观暂住吧。我相信三郎仍然会继续帮你找寻亲人的,找到之后,你便可以离开清音观与亲人团聚的。”

    清雪望着崔娆,眼泪长流:“夫人,三公子对清雪有再造大恩,请夫人给清雪一个报恩的机会,清雪定会尽心尽力服侍三公子与夫人的。”

    “不用了。”崔娆淡淡笑道,“国公府那边下人够用了,清雪姑娘这手如此细嫩,还是留着弹琴作画好了。”

    说着崔娆目光一流转,看着谢浔微微一笑:“况且三郎为你赎身,也没有想到要你报答吧?”

    谢浔紧紧握着崔娆的手,笑道:“那是自然。阿娆,我如此所为,皆是想为你与孩子积福。”

    崔娆低下头,抿嘴一笑。

    看着崔娆与谢浔如此恩爱,清雪的面色渐渐变得苍白。

    见此情景,崔娆也不想再多留,便对着她说道:“清雪姑娘,现在夜深了,你明日早些歇息吧。去清音观也不急在一时,多耽搁一天,也是可以的,你明日慢慢收拾便是。”

    清雪抬头看了看谢浔,却见他只盯着崔娆,眼角也没看向自己,她心里一冷,垂下眼,轻声回答道:“多谢夫人体恤。”

    “三郎。”崔娆转过脸,望着谢浔,说道,“我身子重,有些累了,我们这便回去吧。”

    “好。”谢浔含笑点了点头。

    他回过脸,对清雪说道:“清雪姑娘,你多保重。”

    清雪强颜一笑:“三公子,你多保重。”

    谢浔执起崔娆的手,紧紧握在掌中,两人并肩往外走去。

    清雪看着谢浔的背影,眼泪夺眶而出。

    她自恃美貌,才艺出众,心性一向清高。也曾有不少人拜在她石榴裙下,但她看不上,一概拒之门外。直到名满建安的谢三郎出现,说要替自己赎身,她才第一次心动了。

    他带着她来了别院,还将卖身契给了自己。她以为,这是因为他喜欢自己,所以不愿意拘着自己。可他送自己来别院之后,就再未来过。今日前来,她以为,自己终于盼到了。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

    原来,他对自己的好,皆是因为自己长得像他心爱的女人。

    为何,她与崔娆长得如此想像,命运却是天渊之别呢?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嘤嘤哭了起来。

    候在一旁的侍女安云忍不住说话道:“清雪姑娘,你别伤心了。在三公子心里,没有任何人比得上夫人,他为了她,可以抛下一切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清雪一呆,随即心底便是一片悲凉。

    马车上,崔娆靠在谢浔怀里,轻声问道:“三郎,你替清雪赎身,是因为她长得像我吗?”

    “嗯。”谢浔点了点头,说道,“我第一次看见她时,吓了一跳。还以为你背着我跑出来了。仔细一看,举手投足间,却与你有千差万别。”

    “是啊,再像我,也不是我。”崔娆笑着说道,“那么多舞伎,你为何非要为她赎身啊?”

    谢浔犹豫了片刻,说道:“那日我与几个同僚前去吃酒,听见坐在旁边屋里的刘二郎大声说那清雪长得像你,睡她一晚,只要让她不出声,便跟睡你差不多。”

    崔娆一怔。

    这话实在太难听了。

    她皱着眉头说道:“就是刘家那个鳏夫刘二郎?”

    谢浔点了点头。

    崔娆默了默,说道:“我与赵斐退亲之后,你出征在外,我们便没有定亲。他以为我退了亲,便没人要了,曾向崔家求娶过我。我伯父拒绝了,还跟他说我们崔家嫡女不作填房,可能他便因此怀恨在心,故意说这话来轻贱我。”

    “难怪!”谢浔皱着眉头说道,“他说得那样难听,我听了心头便火冒三丈,便冲过去要打他,被同僚将我拉住,那刘二郎便趁机跑了。”

    “事后,我越想越觉得心里窝火,便找了百花坊的坊主为清雪赎了身。”谢浔说道,“我原让她离开建安,以后她爱跟睡便跟谁睡,只要别扯到你身上便行了。可她说举目无亲,无处可去。我便答应为她寻找亲人,就让她暂时住在南安巷的别院。”

    说到这里,谢浔看了崔娆一眼:“没想到,外面却传了风言风语,让你听了不开心。”

    崔娆抬起满是涟漪的双眸,望着他说道:“那你为何不一早便跟我说清楚。”

    “我想她住不了多久便会离开,跟你说了,怕你又胡思乱想,索性便不告诉你了。”说着,谢浔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还惹得你如此伤心,早知道便先跟你说清楚了。”

    崔娆将脸埋在他胸前,默不作声。

    “现在心里在舒坦了吗?”他问道。

    崔娆顿了顿,点了点头,“对不起,是我没弄清楚,错怪你了。”

    “傻瓜!”谢浔将崔娆搂得紧紧的,“这回我也有没做对的地方,不全怪你。”

    “好,我们都不生气了。”崔娆面上带着微笑,眼中却是泪光闪动。

    谢浔把崔娆搂进怀里,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说道:“不过,你这回也算有长进了。”

    “嗯?”崔娆抬起头,不解地望着他。

    他低下头,用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脸,轻声道:“至少你这回给了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啊!我以为,你知道之后,便会哭哭啼啼地带着阿蕤回娘家了!”

    崔娆脸色微红,说道:“我倒真如此想过的。”

    “幸好,你没那么做。”谢浔紧紧搂着她,“阿娆,你可千万别走!我怕你走了,我又会做那可怕的梦!”

    闻言,崔娆一怔,抬起头来问道:“什么梦?如何可怕?”

    谢浔定定看了崔娆半晌,然后说道:“自从你父亲过世,你回了清河之后,我便一直做一个梦。其他我都记不住了,只记得在一个悬崖边,一个老妇人用刀扎你,还把你扔到崖下去。我叫你的名字,使劲跑,想要救你,可是还是没有能够救下你!”

    听了谢浔的话,崔娆一下便呆住了。

    前世临死之前那悲惨的一幕又浮现在了眼前。

    谢浔梦到的是这个吗?

    崔娆低着头,咬了咬唇,然后颤声问道:“你看见,那老妇人怎么害我的?”

    “我看见你向我跑过来,叫我救你。那妇人追上来,将你按倒在地,在你胸前刺了一刀。”说着谢浔指着她的左胸。

    崔娆觉得自己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

    原来,他梦到的,真的是自己前世临死的一幕。

    她抬起脸来,已是满脸的泪水:“那你梦到我死了之后,你伤心吗?”

    “我是害怕。那梦太真实了,我每回醒来,都会吓出一身冷汗。”谢浔面色苍白,喃喃说着话。

    “那,梦里的那个你,伤心吗?”崔娆含泪问道。

    她想知道前世的他,看见自己被人害死之后,会为自己难过吗?

    谢浔摇了摇头。

    见状,崔娆心一阵冰凉。

    果然,前世的他,根本不喜欢自己的。

    谢浔又说道:“我不知道。我在梦里,应该还来不及伤心吧?”

    崔娆一怔,问道:“这,这是何意?”

    谢浔转过头来,看着崔娆,对着她笑了笑:“因为,在梦里,我跟着你一起跳到崖下去了。”

    崔娆脑袋“轰”的一响,接着便是一片空白。

    前世自己掉到崖下之后,他,跟着自己一起跳了下来?那崖那么高,他跳下来,会死的!

    她抬起眼,看着谢浔,颤抖着嘴唇,说道:“你,你为什么要跳下来?”

    谢浔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在梦里,我什么都没想,看你掉到崖下了,便跟着跳下去了。我想要抓住你,可我怎么也追不上你,终于,半腰上有一棵树挡了你一下,然后,我终于抓到了你的手。”说到这里,谢浔望着崔娆笑了起来,“我还记得,你那只手上就戴着我娘送你的白玉镯,就是这只手。”说罢,谢浔抬起她的手,轻轻一吻。

    崔娆浑身一震,突然,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你为什么要跳下来呀?”

    “因为,你在下面啊。”谢浔微笑着回答。

    崔娆此时哭得已经快说不出话来了:“可你知不知道,你跳下来,会死的!”

    “死就死吧!”谢浔似乎不以为然。

    “你怎么那么傻?”崔娆用力在他胸前捶着,大哭道,“你为什么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看着崔娆如此模样,谢浔心里一慌,赶紧哄着她,说道:“阿娆,别这样!那只是个梦而已!当不得真的!”

    只是个梦而已!

    可崔娆知道,那不是梦!

    那是真真正正发生过的!

    前世,自己死了之后,谢浔便陪着自己一起死了!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便痛得无以复加,搂着谢浔大哭着。

    谢浔一路哄着她,可她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马车到了信国公府门前,青阳公主在这里等着崔娆与谢浔。原来,青阳公主听说了清雪的事,知道两人去了别院,心里担心,便一直在门前等着。

    马车一停下,她便迎了上去,走近车厢,却听见崔娆呜呜地哭声和谢浔轻轻哄着她的声音。

    青阳公主心里一惊,难道小两口还在闹?她赶紧上前掀起帷帘,却看见崔娆抱着谢浔哭得昏天黑地,可却又不像在置气。

    她惊声唤道:“阿娆,你怎么了?三郎不会又惹你生气了?”

    听到青阳公主的声音,崔娆抬起头来,看着她,神情有些怔忡。

    这一世崔娆过门之后,青阳公主一直对她疼爱有加,世间再找不到第二个如此好的婆母了。可前世,自己居然害她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一想到这里,崔娆便觉得无比愧疚。这一世,自己一定要好好孝顺她和谢韶,弥补上一世对他们的亏欠。

    她猛地站起身来,跑出车厢,一下跪在青阳公主面前,流哭道:“母亲,以前都是媳妇不懂事,你就原谅我吧!”

    青阳公主吓了一跳,赶紧扶着崔娆,说道:“阿娆,你这时怎么呢?跪着做甚?你快起来呀。”

    崔娆跪着不肯起来:“母亲,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孝顺你和父亲,做好谢家的儿媳妇,再不惹你们生气了。”

    青阳公主见崔娆如此,更是着急,大叫道:“阿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和你父亲都很喜欢你的。你快起来,可别伤着肚子里的孩子。”

    谢浔也上了前来,搂着崔娆起身:“阿娆,你别这样!”

    “三郎!”崔娆回身抱着谢浔,泣不成声,“我以后再也不跟你闹了,你别生我的气。”

    “我没有。”谢浔看崔娆情绪太激动,索性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往大门里走去。

    崔娆搂着他,将脸紧紧靠在他的肩头,说道:“谢浔,你以后就是赶我走,我也不走了。”

    谢浔唇角微抿,说道:“你又想哄我,我才不上当。”说罢抱着她径直向紫柏院走去。

    崔娆用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再也不想放开。

    谢浔,前一世,我害你早死。

    老天给我了重生的机会,便让我好好补偿你。

    用我的一生来补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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