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的时候,朝堂发生了件大事,众臣默哀,小皇帝的生母、先帝生前最**的懿妃、当朝太后因病薨了。

    小皇帝过于悲痛,将自己关在姣阳殿不吃不喝,就连柳相去劝都没用。说起柳相,众臣也是一阵唏嘘,说他命苦啊,又不免感叹他对太后的一片情深。

    就说前阵子吧,太后还在世,有刺客偷袭,在姣阳殿杀红了眼,柳相不顾自己性命替太后挡了一剑,当场昏厥洽。

    他一昏过去,太后受了刺激,也撑不住了,跟着昏了过去。柳相身体好,没病没缺的,不到半个月伤就好了,可太后病得约莫有一年了,又经此刺激,应是没扛过去,不到一个月就薨了。

    小皇帝身受丧母之痛,一连十来天都不上朝,众臣担忧,柳相无奈,孤身进了姣阳殿,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内殿钤。

    此时小皇帝正在**上蹦哒,汀十三在给他舞剑,衣袂翩翩,剑影婆娑,身姿**,小皇帝拍手赞叹,又眼巴巴问:“十三,不如你交朕舞剑?”

    “不行!”柳相黑着脸走进来,冷眼瞥了一眼汀十三,汀十三自知不是他的对手,立马拎着剑遁了。

    小皇帝愤愤不平:“**霸道!!看着吧,等你走了,我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柳相点了点头,“那是自然,等我离京,想揍你也够不着了。”

    小皇帝一听这话立马红了眼睛,他赌气似的别过头,“都走吧,都走了,就我一个人!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算我当个昏君也没人管!”

    “胡说什么,你要是敢如此,我打断你的腿!”柳相撸了一把他的头发,在他身边坐下,温声安抚,“好了,我们离开,又不是不要你了,脾气发完了就去上朝,大臣们都眼巴巴等着你呢。”

    “我知道。”小皇帝低下头,犹豫了好久才敢问:“娘亲是回络合镇了么?”

    柳相沉脸:“不晓得。她违背了我们之前定的计划。”

    难得见他吃瘪,小皇帝心情蓦地好了起来,“说不定娘亲和别人一起离开了,去了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生活……”

    “那要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柳相压着怒火的声音愣是让小皇帝咽下了快要从嘴里吐出来的话,他挪挪屁股,想离柳相远点了,“相父,你这样是变回裴清郴了么?”

    “我一直就是裴清郴,只是你娘亲眼拙,之前没瞧出来罢了。”柳相微笑,之后便提起了西南王府的事,“你娘亲猜的没错,西南那边不安分的一直是毓郡王,没想到他能装傻装这么久。”

    小皇帝惊讶得瞪大了眼,“朱迦的那个傻哥哥?怎么可能?!”

    “你得晓得,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只要用心去做。只不过,毓郡王这心也太大了些。”柳相见他依旧不能理解地看着自己,解释道:“毓郡王这么做,若不是为了皇位,那便是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

    小皇帝天真地歪头:“什么事?”

    他虽幼年遭难,但说到底,对于皇族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肮脏丑陋的事情还是不了解,可既然他现在坐在了这个位置,早知道总比晚知道的强,柳相索性与他说了个明白。

    当年先帝能登基,他皇长子的身份起了大作用。若没有这个身份,或许坐上皇位的就不是他了,而对于他来说,最居威胁性的便是泯王。所以他登基后,泯王自请去西南守边境,态度很明确,他不和先帝争了。

    再如何,也是自家兄弟,先帝同意后又顾念兄弟亲情,待泯王很好。可总有一些人犯蠢,喜欢画蛇添足,当时的皇后很不放心泯王,见皇帝如此,就认为他缺心眼,遂干了件蠢事。

    那年,泯王妃有了身孕,皇后听说后觉就更睡不稳了,遂心生歹意。她建议皇上请泯王一家来京过年,特别提了泯王妃,说自己格外想念她。

    皇上几年没见泯王,自然同意,而泯王一家一接到圣旨,便动身进京。

    泯王妃也算将门出身,身体素质很是不错,虽带身孕,但仍经得起长途跋涉,再加上皇后亲自提了她,她便一同前来。

    在京逗留两个多月,肚子大了起来,也不方便出行了,更别说回西南了,只好留京待产。

    可泯王妃怎么也没想到,皇后会在她的安胎药里下毒,虽最后死里逃生,可还是酿成了大祸,孩子受药毒影响成了傻子。

    自己好好的孩子成

    了这样,任谁也接受不了,泯王妃悲痛欲绝,泯王勃然大怒。

    他征战多年,杀人无数,骨子里向来狠戾,昔年战场上养出来的杀戮感又被激了出来,闯进后宫就用长剑断了皇后的手足,毫不留情。

    他压制住了杀人的冲动,对赶来的先帝说了一句话,“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兄弟的份上,我定烧了这皇宫。”

    先帝自知理亏,可此事要光明正大处理就失了皇家颜面,他遂与泯王夫妇商量,可否暗中赐死皇后及其一族,泯王夫妇最终同意,而孩子对外就说一生下来便是如此。

    “这个孩子就是毓郡王?”小皇帝还沉浸在旧事里,小脸上满是复杂,“那他真是可怜,本来是个正常人的,如果是个正常人,朱迦或许就不那么讨厌他了。”

    “你哪只眼瞧见朱迦讨厌他了?”柳相失笑,“你要晓得,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本相倒觉着他兄弟俩感情很不错。”

    “才不是,朱迦亲口和我说过,他讨厌他那个傻哥哥,说他老缠着他。”小皇帝极力反驳,柳相听罢还是摇头,“他口中的讨厌和你口中的讨厌不是一个意思。”

    小皇帝撇嘴,还要再说,话到嘴边突然改变了问题,“不对,不对,照你这么说,毓郡王真的是个傻子,可你为什么又说他装傻?”

    柳相猜测,“也许他早就恢复成正常人了,只不过瞒着别人罢了。”他竟然还夸起毓郡王来了,“他还算有本事,之前宁王被他耍得团团转,最终丢了命。后来又让江湖上的人来祸害清原州,转移我的注意力,幸亏你娘亲聪明,点了我一句,不然还不知要多久才能抓住他。”

    小皇帝:“……你是不是夸了谁?”

    柳相:“……毓郡王。”

    小皇帝摇头,“……不是。”

    柳相:“那就没有了。”

    小皇帝立马戳破他的谎言:“不对,你明明夸了娘亲,天啊,我竟然听见你夸了娘亲!!!”

    ……他平时是有多苛刻,柳相不想说话,起身要走,不想被小皇帝扯住了衣角,脸色变得很慌乱,“朱迦会因为这而死么?”

    几乎是一瞬间,柳相就回:“不会,以毓郡王的本事,他会保住他的家人的。何况,当年的事,是这边先犯的错,哪个该死,哪个该活着,我分得很清楚。”

    之后的几天,小皇帝依旧闭门不出,朝堂上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大理寺爆出惊天消息,说前阵子的刺杀案是西南王府蓄意组织的,刺杀亲口承认,是西南毓郡王派来的,证据算是确凿,为此又牵扯出了在这之前的每逢十五就会发生的刺杀,众臣猜测这是否也是西南王府所为。

    由此,柳相替小皇帝下旨,请泯王一家进京。又过几日,宁王妃突然闯进早朝,为宁王喊冤,声称宁王是被人迫害而死。

    群臣哗然,当初宁王可是为了保护太后而死的,怎么变成了被人迫害呢?!此事扑朔迷离,难以看清,大理寺连夜查案,根据宁王妃提供的线索,竟又和西南王府有关。

    而等泯王一家到京后,毓郡王谋害皇族怀有不轨之心的证据也确凿了。奇怪的是,被大理寺提审时,毓郡王毫不反驳,竟还自爆了清原州州民失踪也是他煽动江湖人世所为,简直是堵死了自己的最后一条生路。

    柳相也没料到,其实他如此逼毓郡王是为了让泯王交出西南军队的大权,泯王也确实这么做了,可毓郡王是真的没法活命的。

    面对泯王,柳相说得直白又残忍王爷,“王爷,臣知道您也是被他蒙在了鼓里,不判断不会让他如此。您可知道,他唆使宁王夺虎符,抢走虎符后又暗中杀害宁王,虽然虎符是假的。”

    “他还与江湖帮派牵连,派杀手组织一到十五就***扰皇宫不说,还与江湖人士残害清原州几百条人命,一命偿一命,他没道理活着。”

    “你之前可是怀疑本王?”勤政殿里,泯王不欲再说毓郡王,而是将长剑刺到柳相的脖子上问,“你怀疑本王有不忠之心?”

    “是。”柳相坦诚,“是本相错看了王爷。”

    “那为何又改变了想法?”王爷步步逼近。

    喉咙上已沁出血丝,柳相仍然笑了一声,“是臣的妻子告诉臣的,她说王爷不是这样的人。臣相也是,王爷若想要,当年便会与先帝光明正大的争,何苦到了现在偷偷摸摸?”

    “偷偷摸摸也就

    就只有你们会做,本王永远不会。”泯王虽已暮年,可仍是傲骨铮铮。

    “自然,就好像当年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断了先皇后的手足,坦荡荡地等着先帝来看。”柳相面容平静,他轻描淡写地继续说,“现在您也可以杀了臣。”

    剑头已经刺进了他的肉里,泯王冷笑一声,唰地收起软剑缠到了腰间,“像你这种,工于心机,算计人心的,死得最快,用不着本王动手。”

    “那王爷就等着臣自己死。”柳相心知泯王是明白自己算计了他,下一刻便不再玩笑,只道:“命,只要毓郡王一人的,王爷可舍得?”

    “不舍得。”王爷干脆利落。柳相微微笑了起来,“既然不舍得,那就按不舍得的法子来。”

    一个月后,大理寺将案宗整理好,呈给小皇帝,小皇帝下旨:赐死毓郡王,泯王夫妇及小世子贬为庶民,西南王府收回,西南军队包括边境军重新整编,小皇帝收回其指挥权。

    至此,小皇帝掌控了整个王朝的军权,又过一阵子,柳相辞去监国重任,小皇帝正式料理国事。

    等他在柳相的压迫下累死累活忙了一段时间,该清楚的都清楚了,该会的也会得差不多了,柳相突然失踪了。

    小皇帝在勤政殿恨不得发疯,“太过分了!!!!竟然说走就走了!!!啊啊啊啊我也不想待这这里了!!!”

    汀十三与莫莫对视一眼,汀十三抱起他摔到了一边休息的软榻上,莫莫面无表情又无辜地问,“你不愿意和我和十三在一起啊?”

    小皇帝:“……”

    愿意啊当然是一百个愿意啊可是啊这是不一样的!!他从榻上跳起来,想吼几声,可一对上莫莫清澈干净的双眼,又不想和她说宫里这些糟心的事了,“我,我就是想出去走走。”

    “那可以啊,我们去二袁家,啊,对了,明天他和团团就成亲了,我们去凑凑热闹。”汀十三嘿嘿笑了。

    “什么?!”消息闭塞的小皇帝顿时惊得从榻上跌了下来,好在及时抱住了莫莫,不然非在地上打滚不可。

    三人说去就去,出了宫门就直奔徳龙巷,到了袁府十三就扯开嗓子吼,“二袁!!!”

    此时已是傍晚,袁府满院子都是喜庆的红,丫鬟小厮来回转,二袁从厅里奔出来,一把抱住了小皇帝。

    太后薨了,他与团团也伤心了好长一阵子,本来就可怜小皇帝,现在柳相一走,他们只觉着小皇帝就是那是地里的小白菜,没人疼没人爱的,所以今日一见,二袁便忍不住说,“你不要怕,还有我们。我会给你做很多好吃的的!”

    喂,最后一句是什么鬼啊!他又像团团姐是个吃货!静了一会儿,小皇帝红着眼睛挣脱开他,莫莫赶紧来牵他的手,“我们进去吧。”

    小皇帝低着头嗯了一声,在场的人晓得他不好意思了,也不打趣了,便进厅说话,热热闹闹过了**。

    翌日去迎亲,二袁紧张的不成样子,汀十三便陪着他去,说给他壮胆。

    小皇帝与莫莫站在府门口,翠翠在一边护着他俩,小皇帝说,“等过一会儿,二袁就会带着团团姐回来。”

    “还有十三。三个人呢。”莫莫补充。小皇帝牵着她的手笑了起来,“然后,团团姐和二袁就是一家人了。”

    就好像当年,他娘亲嫁给他爹爹一样,成为一家人,从此日日在一起。

    “其实啊,莫莫。”小皇帝突然喊了一声。。

    莫莫歪头瞅他,“嗯?”

    “娘亲不是我的娘亲,爹爹也不是我的。”小皇帝认真的说。

    莫莫一愣,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笑成了一朵花,她去戳他的脸颊,“你胡说什么啊,是没睡醒吧。”

    头次见她这么灿烂的笑颜,小皇帝怔住了,晕乎乎回:“是,是啊。”却满眼的水光。

    其实,真的不是。

    他真正的娘亲是懿妃,苏落槿。

    她已经死了。

    而他喊柳相爹爹,是因为当年柳相护他出宫,为了掩人耳目,在络合镇落户后假装的父子,柳相化名裴清郴,而他化名裴嘉。

    而他喊聂小碗娘亲,是因为柳相为了躲避当时追杀的人,娶了当地棺材铺老板的女儿聂小碗为续

    弦,用她做幌子,倒也安全了一两年。

    可是谁能料到,假戏做成了真的了,他们真的活成了一家人。

    可如今,他的爹爹,他的娘亲……

    都不在他身边了。---题外话---

    今天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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