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夜沧绝站在山顶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一切,瓢泼大雨没有一滴落在他身,他感受到女娲石的气息波动,急匆匆从千里之外赶来,不料却看到了如此一幕。

    雨中女子一招制敌的那式,还是夜沧绝教的,让她可以保护自己别再让人欺负。

    他负手沉默着,凤眸紧紧攒住那抹身影,若现在出手女娲石必然到手,可是……他沉默着。

    笙歌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凛冽冰冷至极的视线,收起女娲石警惕的打量四周,乌压压一片雨越下越大,见四下并无异常,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唤着菲菲走进屋中。

    夜雨蒙蒙,冰凉入骨。

    方才北夜沧绝所在之地,现在早已一片虚无。

    他走了,走的悄无声息。

    笙歌进去屋中,看到晕过去的秀秀和刚出生的孩子站在原地没有动,她将手上那只玉镯拿下来放在孩子襁褓中,轻轻的拍了几下,熟睡的白白嫩嫩并没有醒来。

    她什么都没有,只能留下这只玉镯当作对孩子的微薄之力,这只翠玉镯子于自己而言只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而对秀秀和儿子来说,却是可以救命的东西。

    “秀秀,愿你们此生平安。”这是她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了。

    离开小村庄后,笙歌第一时间通知了百里漠尘,这些日子他一定担心坏了。

    水镜在空中显现出来,百里漠尘异常惊喜,却转眼间变成了怒火连天。

    “你还知道给我报平安!”

    “师兄,我这不是知道错了吗?你别担心,这一个月我住在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子里,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笙歌解释道。

    百里漠尘面色复杂星眸中尽显疲累,最后均化作一声叹息:“笙歌,你快回来,这一个月发生了很多事……”

    “……好,我这就回去。”

    水镜消失在虚无的空中,笙歌将菲菲从地上抱起来,抬手抚摸它柔顺光滑的毛发,右手蓦地向前一指,浮云剑出,化作一缕银光消失在空中。(

    此处离云麓仙居很远,即便御剑飞行也需要很长时间。

    笙歌一只手抱着菲菲,一只手专心御剑而行,怀中的小家伙突然打了个冷颤,笙歌略略皱眉,担忧的看向它。不知是不是昨夜淋了雨的缘故,菲菲一直没精打采的,还时不时的打冷颤,是不是受寒了?

    “菲菲。”笙歌小声唤它。

    菲菲耷拉着眼皮没有答话,有气无力的在她怀里趴着,明明就是一副生病的模样。

    云麓仙居就在原地不会跑,但菲菲的病不能拖,想到此处,笙歌没有再犹豫抱着菲菲落地,下来后才发现居然落在了穹苍城。

    兜兜转转一圈,似乎又回到了一个月前,一片苍黄中的穹苍城几分萧瑟之意,笙歌摇摇头,这里早已物是人非。

    笙歌抱着菲菲来到药铺坐在看诊大夫前,大夫千篇一律的说:“伸出右手。”

    笙歌急忙将菲菲的右手放上去。

    看诊大夫留着两片小胡子,看到这只肥胖的小短爪子,顿时气得小胡子一动一动的:“我是让你伸出手来!”

    “我?”笙歌紧忙摇头,“大夫,不是我生病了,是它生病了。”

    看诊大夫闻言脸的气绿了,直接站起来厉声问她:“你是来砸招牌的?”

    “……我不是啊。”

    “我们这儿是医馆,看人病的,你要给它治病去找兽医!”

    “出门左拐一百米不送!”

    笙歌尴尬的一叠声的道歉,其实这也不能怪她,以前在云麓仙居,百里时常为山下母鸡、牛羊什么的看病,她不知道原来人世还分兽医人医……

    她抱着菲菲向外去,一直低着头不慎撞上一堵坚硬的墙,笙歌痛呼着抬头,看到来人的刹那顿时睁大了双眸。(

    “是你?”

    洛少棋也没有想到会在此处遇上笙歌:“你怎么会在这儿?”一想到她和百里漠尘几乎总在一起,下意识去看周围却没有看到百里的身影。

    他略显失望:“百里漠尘没有和你在一起?”

    笙歌摇头:“我和师兄分开了,他现在在云麓仙居,菲菲生病了,我要带它去看兽医。”

    洛少棋抬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淡金色灵力笼罩它全身:“人间的大夫治不了,你等一等随我来。”他进去药铺拿出一张药方交给抓药的人,片刻后提着两服药出来领着笙歌来到暂住之地。

    很普通的小院子,推开朱红色有些掉漆的木门,中间、两边一共三间屋子,院子里种了一棵大树,彼时黄叶挂满枝头,树下有凋落的枯叶却没有打扫,一派萧瑟之景。

    洛少棋径自进了中间那间屋子,笙歌停顿不过一瞬便跟了上去,他没有理由害自己,即便要下手也不会选择这种曲折麻烦的方式。

    “主人……”

    笙歌顿时停住脚步。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像……云阙?

    那个自叹人比花娇、美艳动人的弈剑听风阁管家云阙?

    接着传来洛少棋的声音:“不治病了吗?”笙歌知道这是在问自己,掀开竹帘抱着菲菲走进去。

    “是你……”云阙认出她,视线落在怀中的菲菲身上,不确定的问,“这……这不是上古神兽……”

    洛少棋打断他:“你少说点话,还能多活一会儿!”

    笙歌看云阙这般弱不禁风的苍白样子,不禁问道:“他怎么了?”

    洛少棋没有回答她,将菲菲放在榻上,双手运功金色流光顿时罩满小家伙全身,他开口道:“我的真身是风魔兽,乃天地灵气汇聚而成,以风为刃御风而行。菲菲五行属金,灵力属风,与我相通,恰巧能够帮到他。”

    “它是受了风寒吗?”怎么治个风寒病还需要五行相通?

    “它损耗灵力过多,是因为太虚弱了才会如此。”良久后,洛少棋收功,笙歌急忙过去看菲菲的情况,见它气息沉稳绵长,放下心来,没有打扰它的睡眠。

    一定是昨晚菲菲为了保护自己,消耗灵力过多,她轻拍它胖嘟嘟的身子:“好好睡一觉。”

    随即看向洛少棋:“上次微生七玄说,你曾经是北夜沧绝的手下?”

    洛少棋告诉她:“魔族大帝麾下有七大魔君,我排在第五位。当年修仙派攻打魔界是我暗中相助,给了他们地形图,也是我背叛魔族大敌,将他的行踪告诉青云夫妇等修仙者,让他们才有机会在魔族大帝虚弱之际合力将其封印在死亡谷。”

    笙歌质问他:“你堂堂魔君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会背叛魔界?”

    “你懂什么小丫头!”云阙在为自己主子打抱不平,却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

    “叫你别说话还多嘴,真想死吗!”洛少棋怒瞪他,手上却是现出灵力为他顺通血气。

    “云阙他怎么了?”笙歌观察着不像是一般伤病。

    不知笙歌有没有听错,洛少棋的声音竟有些伤心:“他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治不好了。”

    原来,洛少棋当日离开穹苍城便回了弈剑听风阁,可那里早已变成一片废墟,魔族大帝重新归来,不愿归顺的全遭灭口,洛少棋是旧部还曾经背叛,自然变成了当头羊。

    目光所及,皆是断壁残垣,洛少棋一番寻找之后终于找到了云阙,但当时他已经受了极重的内伤奄奄一息,将云阙安置下来后他随即想到了沐清他们,害怕魔族也会向他们下手,便匆匆忙忙赶回来,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上官家全家被杀,鸡犬不留,同弈剑听风阁如出一辙。

    笙歌听到此处心里发慌:“那沐清呢?上官沐清呢?”

    洛少棋顿了一顿,看她一眼:“当时她在外地侥幸躲过一劫,但知道事情后……疯了。”

    “疯了?你是说沐清她——”

    “是的,精神不济刺激过度,她疯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她偏偏记得百里漠尘,他忽然想起沐清在自己身边那段日子,她什么都不记得大脑如同一张白纸,言语如婴儿幼稚,却偏偏记得百里漠尘,每日最终念叨着他的名字。

    洛少棋没有将这些告诉笙歌,他继续说:“我将她带回来,同云阙一同照顾,有一日出去买药没关好门,回来后她已经不见了,我怎么找都没有找到,有邻居看到是一男子带走她的,听邻居描述我猜测是昆仑派的人。”

    昆仑派的会是谁?笙歌挠挠头,她不认识昆仑派之人,不过这样也好,与昆仑派的人在一起,至少沐清不会有危险……

    笙歌的目光落到云阙身上,叹道:“他的病连你都治不好吗?”

    洛少棋摇头,满面无措:“内丹尽毁,若不是我用灵力续着掉命,怕是早就已经……”

    云阙虚弱的笑,脸上没有半分血色:“主子,咳咳……你别浪费灵力了,我不行了……”

    “试试它吧。”笙歌将最后一粒还魂丹拿出来,泛着清香甘甜的绿色丹药躺在手心,她递给洛少棋,“这是还魂丹,吃了它云阙便会痊愈,就当我还你那一万两银子。”她可没有忘记,自己还身欠一万两白银的巨额账款。

    洛少棋丝毫没有犹豫的将丹药喂给云阙,回眸对她笑,方才的忧愁伤心烟消云散:“即便没有这药,我也不会再向你要钱了。”

    “不必。”笙歌摆手,“我不希望再欠别人什么,该还的还是还清好。”

    窗外天高云淡,院内落叶正散。

    洛少棋凝着她微微蹙眉,道:“笙歌,你变了。”以前的小笙歌若是听到自己不再让她还钱,一定满面欢喜的到处囔囔,那个天真呆萌的女子如何会冷静自持的说出“该还的还是还清好”这样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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