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红衣人是个陌生的,可那墨绿衣衫的男子她却是认识的,李德诚的长孙李延墨,她心里直骂,让谁听到不好,偏偏要这家伙听去了。

    那红衣人还有止不住的笑意,“未出阁的公主?大名鼎鼎的盛唐?小小年纪果然是倾城的胚子,不过传闻也不完全准……”

    听他说了一半就止住,卿荷恼道,“你又是谁,怎么偷听别人讲话?”

    那红衣人笑道,“盛唐公主,臣是柴再用之子,柴起,也不是偷听的,公主的嗓门宏亮到臣想听不到也不行。”

    原来竟是前几年刚逝的马军指挥使柴再用的儿子,张居咏夫人柴氏的侄儿,卿芳也有耳闻的,柴再用有个长年在外带兵的儿子,很少返回江宁,不过怎么也没想到,那外表粗豪威武的柴再用之子,竟长得跟私生子似的。

    卿荷笑笑,正想说那你听够了没,就听李延墨说了句还不走?

    那柴起随着李延墨的离去,李延墨路过周舜钦时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低声说了句什么,声音太轻,卿芳也没听到,只看到周舜钦素常冷着的脸颜色一变。

    卿荷见他们远去,就过去拉了周舜钦,问他道他跟你说什么啦,她倒不太生那个柴起的气,就是李延墨那股要笑不笑劲让她格外光火,不过她也不太敢发作,她天不怕地不怕的,除了怕她老子唐帝,唯独就是有些忌惮这个李延墨。

    天人之姿?风度儒雅?天底下大概只有她清楚底细,他们说的是另外一个人吧。

    周舜钦没答她,周大人生了个好儿子,这是在嘲弄他迷惑美色,给周家抹黑吧。

    卿芳本来还想拉着他的手说些甜言蜜语,但看到他的颜色没恢复,心知不是佳机,便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道我明日去找你,你好生想想,就勿勿去了。

    那以后她也没什么心思和那帮闺秀们聊了,到了晌午也没用饭,柴氏又亲自把她送了出去。

    她在半途就去了宁王府,送东西只是其次,主要是让她看看他,她去的时侯,景迁还在书房看书,原来是卿芳和景迁的关系较好,不过这两年她渐渐大了,三天两天被母后支使过来,倒是她和景迁哥哥更亲密了。

    然后她又去看两个小侄儿,大的已能脆生生的唤她一声姑姑,小的呢,却还在咿咿呀呀的学语,依在曲氏怀里胖乎乎的很是逗人。

    她喜欢得不行,一边逗弄着一边跟曲氏道,“王嫂,我将来要也生十个象这样的孩子。”

    她说的是真心话,她想将来跟正牌驸马至少生五个,另外私底下再畜几个美少年面首,也不好让他们断子绝孙,就一人给他们生一个好了,再多就不行,尊卑有别,再讨她欢心也不成。

    曲氏倒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只是笑她孩子话,一个人生那么多累也累死了,女人生孩子哪是那么轻而易举,不过,她转念,以小姑子远超常人的充沛精力来看,这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她在宁王府留了饭,现在曲氏还得看在襁褓中的孩子,要不亲自下厨,那手艺要比御厨还好,母后给景迁哥哥找的这个媳妇,美丽贤淑温柔端庄还会做饭,真是下了许多功夫。

    她又稀罕了会儿孩子,就回宫去瑶光殿交差。

    听唐后事无巨细的询问着宁王府的一切,她有点不是滋味,母后最爱景迁,父皇最疼卿芳,只有她,是爷爷不疼姥姥不爱的,不过,都是血脉至亲,她也不计较了。

    回到绛烟宫,她看时侯还早,就吩咐小符子拿纸笔抄道经,她在抄着其间,万嬷嬷来了,她故意眼神躲藏,惹得万嬷嬷过来瞧了好几回,她又好气又好笑,父皇给皇姐的教养嬷嬷那般慈和有容,她这个怎么就成天黑着脸盯着她,就等着向唐帝告状呢?

    抄了一半多,看到了时辰,打道去知微馆上调香课。

    不象她住在宫里近,别的学生来得都挺早的,早密密麻麻在座了,不过这种课程来的都是女生,姹紫嫣红的满眼,她在她专属位置坐下来。

    虽然静不下心来调香,不过她鼻子好使,别人制出来的香她可以很轻易的分辨出来最细微的成份,这门课程她成绩还是不错的。

    从知微馆出来,她又回去把道经抄完,看看时侯还早,拿着纸去唐帝的后书房交差。

    看唐帝仔细审着她抄的道经,她就想,父皇每日宵衣旰食,还得抽空操心她,实在太辛苦了,这种教导她的小事,原该是母后承担的。

    她头两天有一次离得近,发现父皇都有白头发了,当然,父皇就算是两鬓染霜,也就该无损他的超凡脱俗的绝顶魅力,可她这个做女儿还是挺心疼的。

    以母后为鉴,她将来一定不教她的驸马这么辛苦,家宅之事,主持中馈,教养子女,往来应酬,管束那些个面首们,她都不需要驸马操半点心,他只需一心问问前程,若是不爱功名,就在家养花弄草,含饴弄孙什么的,养家糊口的重担她也可以接过来,她有封邑的收入不是,开销若是太大,那她就多买些店铺,好些经营着添补家用。

    唐帝把纸放在一边,说了春秋第十二卷第一百五十三篇抄一遍,对此,她已习以为常,这一天天的,一天抄道经,一天抄诗赋,一天抄儒墨典藉,甚至得抄算经,景迁哥哥不知道,她记得卿芳那时侯,可没这么被他操练过,再加上那天天让她背女戒抄佛经的皇祖母,这也就是她,换个公主非得累得吐血早夭不可。

    只是她也不能不努力抄书,唐帝要是不满意,后天的狩猎她应该就出不了城了,前些日子的春狩她就因为这个没去上,虽那春狩不去也罢,父皇领着满朝文武,浩浩荡荡,她连马也不准骑,大多数时侯只能困在帐子里,话虽如此,没瞅到热闹场面还是有点遗憾的。

    唐帝说了句去吧,她犹豫了一下,她还想亲近一下父皇,可是看他的脸色,今天还是算了。

    她也算是非常有节操的,她的哥哥和姐夫们,景通,景迁,冰娘姐姐的夫婿严续,卿芳的夫婿马仁裕,都是各有风情的美男,她也没想法,就是对上她父皇,她总有些蠢蠢欲动,大概是自幼养成的习惯吧。

    她回去用了晚饭,又点灯熬油的默写了会大悲咒,抄了二遍,觉得眼皮有些重才上床安歇,皇祖母的这个明天早些起来再抄吧,去请安时带上即可。

    第二日,她去了西城门找周舜钦,他却请了病假,她就狐疑了,莫不是在躲她?又觉得不可能,以他的性子,不愿意说就成了,不过她也不想上周府质问,周廷玉大人罗里八索的,每次见到都要劝诫一番她,她也是够了。

    以后和驸马成了亲,一定要住公主府。

    总算了到了狩猎那天,她早早差人去催了周晖。

    还是在城外五里的皇家围场,唐帝春狩之后,一直到秋狩都不会封,每月都会对外开放个十天,让这些官宦家的子弟去煅练骑射。

    卿芳到了围场后,才发现这次来的人数比她想象中多,多了那么多闺阁女子都还正常,可是看到牧冷梅她就不禁诧异了。

    在满江都的贵女中,她就看不上这个牧冷梅,大约是因为排除了出身,那牧冷梅的容貌只是稍逊于她,也是个可以跻身倾国之流的大美人儿,而其它方面,却样样都比她强,吟诗作赋本来就是她的弱项,而人家已是个有不少佳作流传于世的才女,就连她最得意的琴艺舞技,牧冷梅也要比她稍稍强上那么一星半点。

    牧冷梅兰质慧心恬静贤淑,仪态万千,众*赞,足足压了她一头,不过她是不服气的,在万嬷嬷十年如一日的鞭策下,她坐姿行仪可是连老嬷嬷都挑不出骨头了。

    最重点是,牧冷梅的仰慕者比她多,她都猜测,前两年,周舜钦曾对牧冷梅动过心思,虽然从那张面瘫的脸上看不出啥,但周舜钦是什么人,冷冷的多看那么一眼,她就瞅出了苗头,能从牧小姐石榴裙下把人生生拉过来,她还是有点小得意的。

    不过,她在骑射方面明显要胜过牧冷梅,她怀疑牧冷梅根本不会骑马,她不上骑术课,并且每回春狩都没看见过她的身影儿,可恨的是这方面,也没有人会拿来比较的。

    所以在这种场合看到牧冷梅她才万分诧异,直到稍后,看到李延墨风吹衣裾飘飘挺拔优雅如松的身影她就恍然了。

    眼高于顶的牧冷梅倾慕李府长房嫡孙,这在江宁府的闺阁圈子中,可不是什么秘闻。

    她看着牧冷梅纤纤细步的盈盈身影,笑笑问周晖,你说我俩倒底谁好?

    周晖嘿嘿笑着,很痛快的道,“你们俩一个身轻如燕,一个弱柳扶风,各占胜场,哎,你要比她强上那么一点。”

    卿荷瞪了他一眼,听这话,显然她的裙下之臣对于牧冷梅也是很欣赏的。

    她撇眼懒得看,不过等看到那头黑色骏马上面高挑矫健的背影,就容光焕发了,一夹骅骝的马腹,颠颠的过去了。

    王继鹏甩了下马鞭,笑道,“周少,比试一下吧,就我们俩。”

    听周舜钦面无表情的说了个好,王继鹏笑了笑,两个时辰以后点数。

    卿荷是没听到这些,策马过来,只是从背影看出是王继鹏,从心里啐了一口,好端端一个名门之后,白瞎了长得那么精神,却没出息,成日围着那煞星马首是瞻。

    “周舜钦,一起吧。”

    卿荷挽缰勒马,赤红的小马驮着的小姑娘,卸了罗裙襦衣,依旧容色倾国,一身胭脂色的骑马装衬得腰肢婀娜,朝阳洒下来,纤毫可见,粉腮红润,颜色如朝霞映雪,青蛾秀挺,星眸微嗔,顾盼生辉,清喉娇啭间,霸道之中又含着嗔怪,让人拒绝不得。

    周舜钦点点头,心想终究要说清的,又想他和王继鹏这场比试,他注定是输的,而且得输得全无颜面。

    卿荷骑马射箭的功课在女子中是出彩的,可是她打死耙行,打猎却从来没打过一个活物,而且另一个骑射功夫精湛的周晖每次和她一起,也都打不着半只猎物。

    卿荷说,她就是让道经佛典给荼毒的,杀生血腥,有碍天道苍生,她的父皇和皇祖母对此一定备感欣慰。

    听着她策马在身旁絮絮的游说着他,周舜钦暗骂,那你怎么就没学到清心寡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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