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白雪仙三人向玛哈寨的苗人辞别,万九耶告知他有派人传讯,询问其他苗寨可有人在十九年前遗失过女儿的事,但还没有消息回来。阿莴窕赠送许多药草,好意提醒剑河南寨一带盛产温泉,虽是苗族的“苗乡圣水”,但对汉人来说仍是“化外生苗地”,除了少数几座苗寨还能接受汉人投宿,其他的苗寨可是十分排外,小心可别起了冲突,甚至误中蛊毒。阿满送了一些银饰给白雪仙,说银能辨毒,还能避邪、防瘟疫,所以苗人才会佩戴银饰,提醒白雪仙若是吃苗人给的食物要小心,可别着了道儿,毕竟汉苗冲突已久,可不是每个苗寨都对外人友善的,若是找不到,就回来玛哈寨。

    白雪仙感谢玛哈寨的友善热情,向众人道别后便朝向东方而去,离开玛哈寨后,白雪仙才开口怪罪韩洛对苏怡下蛊的事,韩洛却是呵笑一声,说:“早知道就下癫狂蛊了……”

    “癫狂蛊?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下在坏人身上我不管你,但是你别伤害我身边的人!”白雪仙后来有听阿满说过拍花蛊算是少见的蛊,虽然方便但不好豢养,很少有苗人舍得施放,让白雪仙知晓拍花蛊只是一般的毒蛊,而不是妖蛊,难怪阿莴窕能解掉。

    “名字这么奇怪,当然是妖蛊啊!凡人是解不了妖蛊的,这癫狂蛊只有两个指节长、像冰雪般微微透明的无足蛊虫,外观就好像蛆虫那样,头尖身圆,放在人的额头上,牠就会钻进脑袋里,因为这妖蛊是专门吃脑的!会让宿主头痛欲裂、发疯致死,不过这妖蛊已经被我调教过,没我摧动的话,就只会蛰伏在脑中,可不像妳的摧命蛊会不定期发作。”

    听韩洛轻描淡写的解说,白雪仙觉得阿莴窕一家人的担心是多余的,苗人再怎么凶狠,毒蛊再怎么致命,也打不过身边的石,毒不过眼前的韩洛啊!

    “不过这癫狂蛊得来不易,是我以前在专食人脑的妖怪,名叫‘媪’的脑袋里得到的,媪吃人脑,癫狂蛊吃媪脑,还真是有趣啊!”说完,韩洛笑了几声,和在苗寨沉默不语的模样大相径庭。

    “话说回来,你这些妖蛊是从那里得到的?还有很多吗?”白雪仙问,她记得只看过韩洛采集毒物,没看过韩洛抓妖蛊过。

    “哈哈……妳想知道?”韩洛笑着说:“寻常毒蛊寄生在寻常的动物、植物里,妖蛊当然是专门寄生在仙妖体内,若是施放在一般活物里,绝对致死!只不过这些妖蛊是我以前妖力还没被封住时,和妖怪作战得到的,数量不多,虽然我有蛊母,但是蛊母一年只产一颗卵,卵孵化也要一年的时间,饲养方法会影响妖蛊的能力,养到能伤人也要再过三年,所以我身上的妖蛊数量不多,没必要我不会轻易施放,妳放心好了!”

    韩洛双手环胸,快步走在前头,不再说下去,白雪仙听了倒是松了一口气,要是韩洛四处乱放蛊害人,那可就麻烦了。

    几日之后,三人终于到达南寨一带,这里的苗民少数才懂汉语,但是说得不流利,见到外人也十分警戒,白雪仙只好推韩洛去跟苗民问话,韩洛虽懂苗语,但是苗语分支众多,有些词汇没有相通,有时要比手划脚才能理解意思,但得到的回应总是脸色大变,直说不知道,驱赶三人离开,甚至起过冲突,白雪仙不想树敌,只能且战且退,再寻他法;或是遇到假意收留,实际在饮食里下毒,意图谋财害命,所幸都被韩洛识破,有惊无险。

    最后三人来到一个小村落歇脚,得知此处叫做“九龙村”,九龙村的苗民虽然愿意让三人留宿一夜,但是听到三人在找古苗族后却是惊惶失色,要三人隔日一早尽速离村,不要给村里的人带来麻烦,这让白雪仙更不明白为何苗族人会这么惧怕古苗族?彷佛是毒蛇猛兽一般。

    隔日一早,白雪仙三人照着村民的要求离村,走到村口时,突然跳出一张鬼脸,把白雪仙吓得尖叫退步,定眼一瞧,发现是个戴着鬼面具的小孩子。

    “啊!你这坏孩子想吓死我吗?”白雪仙吓得惊魂未定,她最怕鬼了,再细瞧孩童身上的装束,原来是之前在路上遇到的苗童,白雪仙送糖葫芦给他吃,因而带他们来九龙村的。

    “嘻嘻!山林里……有妖魔……会砍头……要小心!”苗童嘻嘻笑笑的说着不流利的汉语,还蹦蹦跳跳的张手挥舞,作势要吃人的模样。

    韩洛伸手摘掉苗童的鬼面具,用苗语问话几句,接着回头向白雪仙说:“师父,再给他甜食吃吧!这小子提供不错的消息,算是给他打赏。”

    白雪仙听了,照韩洛的指示拿个甜糕给苗童,苗童拿了甜糕就高兴地跑开,白雪仙问:“那小孩子说了什么?”

    韩洛回答:“这小子说附近的深山里有会砍人头的妖魔,这一带很多苗民都这样莫名其妙没了头,不晓得是不是真的有妖魔?反正有金毛在,应该没问题,不如就顺便去收拾一下。”

    “石大哥,你的身子还撑得住吗?”白雪仙望向石询问,虽然石苏醒过来,但是精神状况时好时坏,他们又这样连续几天赶路,担心遇上危险时,石反而会体力不支。

    石轻轻点头,回道:“昨日休息了一夜,现在身子还行,既然得知会有伤人的妖魔,咱们不如前去一探究竟,若真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我就顺便收了牠。”

    韩洛瞧出往南边的河谷有零星村落,北边的山顶树林茂密,见不到有村落的迹象,便负责带路往深山而去。

    三人越是往上爬,越是发现脚下植被的变化,这时候虽是三月春季时分,却是冰雪未融,时有风雪,还是会让人觉得一股寒意,可越是往上爬,发现原本凉爽的林荫,竟越是显得燥热,脚下踩踏的已不再是冰雪,而是翠绿的草皮,和砖红色的土壤,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臭味。

    韩洛检视过土壤,也闻过这臭味,确认没有毒性,提起阿莴窕曾说过这一带盛产温泉,是苗族的“苗乡圣水”,说不定接近温泉地带,所以才会变得温暖。

    正当白雪仙放下心来时,发现地上竟然有颗骷髅头!吓得大声尖叫,再往前数步,发现周围地上排满骷髅头,有几颗还被刻意堆迭在石头上,显然有威吓意味,让白雪仙吓得躲在石的身后。

    “看来应该是进到妖魔的领域了……”韩洛抽出荧惑剑,小心应敌,继续往深处前进。

    三人才走没几步,突然射来暗箭,韩洛反应极快,挥剑格开,紧接着后方传来白雪仙的尖叫声,韩洛回头一望,白雪仙和石竟然中了陷阱,被绳网吊在树上,偏偏石又觉得头晕难受,无力施展法术脱困!

    “妈的!这两个麻烦!”韩洛正要回头援救,四面八方却冒出埋伏已久的人群,个个脸戴面具,吼叫不断,腰配苗刀,手持弓箭,全对准韩洛,蓄势待发,只要韩洛有任何轻举妄动,就会利箭其发。

    “是苗人?韩洛你快点跟他们解释清楚啊!”白雪仙看到那些人虽然戴着丑陋的面具,身穿着土黄色的麻布衣,但款式像是苗服,应该是苗人,他们来苗疆可不是要跟苗族结仇的,要韩洛赶快澄清来意。

    韩洛用苗语向苗人说明来意,却是越讲越是气愤,到最后已经变得像是在吵架似的,白雪仙焦急询问:“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这么生气?”

    韩洛用汉语回应:“这些人是古苗族人,他们说我母亲偷走古苗族圣物,要我归还!”

    “啊?古苗族人?那不是很好?让我们找到了!你快还给他们,说不定他们愿意带我们去古苗族的村落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白雪仙原本以为会遇上妖魔,想不到竟意外遇到他们要找的古苗族人。

    韩洛骂道:“还个屁啊!我就是那个圣物啦!”

    “啊?”白雪仙错愕无语,韩洛是古苗族的圣物?

    韩洛与古苗族人吵得不可开交,韩洛坚称他母亲没有错,而且表明他就是那件“圣物”,被他母亲吞入肚中附胎而生,无法归还,古苗族人听得目瞪口呆,着实不敢相信,韩洛又继续说自己本来是个困在珠子里的千古妖魂,放话威胁若是不信,就直接放毒杀光他们!

    古苗族人听得半信半疑,圣物失落的事,外人并不知晓,眼前的男人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圣物里有妖魂蛰伏是古苗族人都知道的事,如今却附胎成人,怎么想都觉得离奇怪诞,但要是眼前的男人真是圣物所化,那反而不能得罪,古苗族人商讨一番后,决定把三人带回村落,听由族长发落。

    三人被苗兵带到古苗族的村落里,这是座仅有百余人、与世隔绝的小村庄,石的斗篷已经被苗兵掀起,奇异的外貌让苗人吓得不敢招惹,担心是个妖怪,更觉得红衣男子的话,说不定是真的!

    古苗族族长和几位巫祝早已接到通报,都聚集在村口的广场上,古苗族平民也围在一旁,见到三人到来,一位约六十岁的老妪拄着拐杖上前几步,口说苗语问话,白雪仙和石都听不懂苗语,也不会说苗语,只能寄望韩洛能将误会解开。

    “穿红衣的男人……是阿娜依的儿子?”老妪问。

    “什么?”韩洛面露疑惑,老妪又上前几步,韩洛听到几位巫祝呼喊“族长”几声,看来这位老妪就是古苗族的族长,也是古苗族的大巫祝。

    老妪驼着背,走到韩洛面前,仰头瞧望韩洛几眼,点头道:“不错,长得很像阿娜依,阿娜依人呢?也回来了吗?”

    “阿娜依?谁?”韩洛仍是满脸疑惑,老妪突然面露愁容,难过的说:“阿娜依是我的宝贝女儿,‘娜依’是我们苗族人最喜爱的一种花,因为娜依是最美的花,我的女儿是苗族最美的姑娘,所以我给她取名叫‘阿娜依’,她也是……当初盗走圣物的古苗族迷拉……”

    “什么!”韩洛瞠目吃惊,他从没听说过母亲的苗名,只知道母亲的汉名叫做“韩芍”。

    而眼前这位老妪……竟是他的人身外婆!

    “所以……我可以算是你的外婆,我叫‘阿巴’,不过年纪大啦,已经没人这样叫我了……你是我外孙,不用见外地叫我族长,直接叫我‘午巴’吧!”阿巴瞧望韩洛身后,身后的两人是陌生脸孔,又开口询问,“阿娜依呢?她……怎么没一起回来?”

    韩洛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回道:“她已经死了……”

    阿巴闻之如晴天霹雳,愣在原地久久不语,手中的拐杖也松开掉落,当她回过神,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掩面痛哭,“阿娜依!我的阿娜依!是我不好!不该逼妳太紧!呜呜……”

    一旁的苗民急忙上前扶起阿巴,连连安慰,要族长保重身体,并说红衣男子是阿娜依之子,也是圣物附胎所化,要族长振作起来。

    阿巴听了,停止哭泣,张手扑上韩洛,双手抓着韩洛的衣衫,满面泪水的问:“你是阿娜依的儿子?也是圣物‘蛊神卵’所化?”

    “蛊神卵?”韩洛一愣,难道困住他魂魄的那颗珠子,名字叫做“蛊神卵”?

    韩洛点头承认,阿巴更是哭红双眼,哽咽地问:“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苗名,只有汉名‘韩洛’。”

    “韩……洛?果然……是‘韩渭’的儿子啊……”阿巴噙着泪水,低头喃喃自语着,韩洛听到生父的名字,心中存疑已久的困惑立时涌出,韩洛一时激动,音量拉大,急问:“妳快说我娘之前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们要害死我爹?为什么我娘对古苗族会这般决绝?绝口不提!快给我说清楚!”

    阿巴被韩洛的吼叫声吓得跌坐在地,苗民急忙扶起,阿巴又是哭得肝肠寸断,心痛皱眉,万般悔恨,嘴里直嚷着:“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快给我说!不要一直哭!”韩洛对阿巴没有一丝尊敬之意,让苗民看得心有怒火,但碍于他是圣物所化,不敢冒犯。

    阿巴的哭声渐渐消止,抹去脸上的泪水,抽泣几下,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颤抖地问:“阿娜依她是怎么死的?”

    “你先给我说清楚,我才要说!要是不说,全村的人都拦阻不了我!”

    韩洛凶狠的模样让苗民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妄动,对外界来说,古苗族十分凶狠歹毒,见人就杀,令其他部族闻风而逃,族内更供奉着能施放毒雾、屠杀村落的圣物,因此没有别的部族敢招惹古苗族,但听闻过族内圣物“蛊神卵”传说的古苗族民,都知晓蛊神卵的厉害,担心韩洛一个失控就要屠村,而不是保护他们!

    “我说、我说就是,你别冲动,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进屋里来……”阿巴急忙安抚韩洛的情绪,指示苗民把韩洛的同伙带到一旁去,吩咐族人要好好照顾客人,并带韩洛进到她的屋子里,坐下长谈,慢慢将过去的事叙说而出……

章节目录

七凶之女娲石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屋只为原作者繡眼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繡眼并收藏七凶之女娲石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