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的那句“我就放心了”,其实秦无涯,并没有懂几分。但是,从清影淡淡的语气之中,秦无涯知道,清影已经决心将自己收入‘暗影’门中。如今,时过境迁,数百载时光倏忽而过,秦无涯才知道,那句‘我就放心了’的真正意思,“若是能舍得近万分人前荣光之人,定然也不会是,锦衣夜行之人。”

    秦无涯望着前方三步之外,不疾不徐并肩而行的梅长苏和道宣两人,突然就那般笑了。这两人却也都是一般无二的性格,从自己认识这两个人开始,他们身上穿得似乎永远都是那么一件破烂的碧绿道袍,和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

    反而,那前方百丈之外的那个淡淡身影,却是突然让他有点,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百年以前,自己初识那人之时,那人也是一个一心修道之人,其心智坚韧,放眼当时整个玄元门之中,也几无比拟者,是以连他所修行术法也都是,鲜有人修行的肉身强化之术。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人便渐渐在他的印象中模糊起来。在众人眼中,他是众位师兄弟所仰慕的掌门弟子,其翩翩风采,绝世风姿,更是为江湖中和修道者中的众多女道友所仰慕。只是,宛如那次大考之时,自己透过殿阁窗棂,所远远仰望的那九百九十九重天阶之时一样的心情,秦无涯觉得,自己与他的距离,已经在那九百九十九重天阶之上。

    他心中正这样胡思乱想着,却听前方梅长苏淡淡声音传来,“若说林海,能做出什么违逆师门之事,我是绝不会相信的。再说,就算有一万个理由,能让他违逆师门,那他违逆师门,又能换到比他现在更好的拥有吗?”

    秦无涯微微一愣,却觉梅长苏之所以是梅长苏,就是因为无论在任何时候,他都是那般淡然,把每一个人都想得极善,也从来不怀疑自己的判断。他眉头微蹙,却是微微摇了摇头,正想开口说话,却听走在前方的道宣,无奈说道,“无涯,你看,当初我说你还不信。像你我这种做惯了坏孩子的,又怎么能与人家那种乖孩子相比。在众位师叔伯眼里,怕你我都是狗屎,只有林海那家伙,才是香饽饽呢。”

    梅长苏闻听此言,却是无奈一笑,轻叱道,“你这说得是什么惫懒话。且不说无涯跟随清影,所做之事,便是我也拾从心底里敬服的。单说,你百载之前,放弃门中修行机会,大隐于市,这份担当,便是众位真人在此,也定会,对你说一声,‘好样的’。你又何必如此激我?”

    道宣闻听此言,却是呵呵一笑,打断梅长苏待要说下去的话语,插科打诨道,“梅师叔,你就不要夸我了。你也知我这人,最怕听别人夸奖。一听到别人夸奖,我整个人就不自然起来。要不是当年,师尊夸了我一句,我也不至于,大考道理之考剩下的题目,全军覆没。”他说到这里,脸上全然都是一副,懊悔神情。

    秦无涯走在两人身后,闻听此言,却是微微摇了摇头,他当然比谁都知道,这眼前这泼皮无赖般的道宣,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当年那大考道理之考,若不是自己帮他作弊,别说他能入到最后一关,恐怕早就在第一关就挂了。

    不过说到当年大考,他却突然想起,百丈之外那,身形徐行之人的一件事情来。当年大考,最后一题,却是并无任何题目。只是,不知何时,在通玄山山门与第一殿的百丈距离之内,却是砌了一座摇摇晃晃的石桥。让依本心而行。当初,那人,却是舍了周身灵力,从那万丈危桥之上,大步而行。

    当年,这件事情,一度被门中传为,道心坚定的楷模佳话。只是,当初偶然从山门之处经过的,顾守真的一番话,却是被秦无涯听在耳中,“连自己性命都不珍惜之人,又怎会枉顾他人性命。这样的人,果断绝杀可成一派兴起之中坚,却绝不可能成为,怜悯天下苍生,修道济世之人”。

    如今百多载光阴,穿梭而过,顾守真也早已羽化飞升多时,但是这番言语,在秦无涯心胸之中却是萦绕许久,久久不能散去。那百载时光之中,每每独行于万丈黑暗和阴冷之间,他总是自言自语对自己说,“此身不可贵,但是若是让此身暴露了,更多的人,会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也正是因为,这样一次次地告诫自己,这么多年来,自己才不至于,于黑暗中,迷失了本心。

    月余之前,在暗影禁地之中,当林海突然初现的时候,秦无涯就觉得有些事情,或许很快就

    浮出水面了。只是,那个时候,他一心记挂师尊踪迹,和师尊交代的关于萧原的事情,因此也只是从他脑海之间一掠而过,却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有些事情总是需要解决的,不管自己愿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虽然到现在,秦无涯也想不出,到底林海,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到底又做出怎样违逆师门的事情,但是,显然,林海进入这“冰火谷”,一定是有不想让人知道的隐秘。

    正这样向着,却听前方的道宣,低低咦了一声,显然是颇为惊讶,眼前所见到的事情。秦无涯心中一动,猛然抬头向前望去,却是一时怔立在当场。只见,百丈开外,林海一身短装打扮,却是盘腿坐在一处巨石之上,双目微闭,周身灵力,时涨时缩,竟似是突然静坐吐纳起来。

    而更为奇异的是,随着他气息吐纳,以那处巨石为正中心,方圆三丈之内的空气,却也是微微动了起来。众人虽然此刻与林海相隔百丈开外,但是却是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百丈之外的空气,却是随着林海的气息吐纳,时而收缩,时而喷薄。

    “嗯,法相之术?怎地,林海竟然会修行如此霸道之术?”梅长苏此刻,却也是双眸之中,精光四射,眉头微蹙,一副极为震惊地神情,说道。只是,他话语之中语气虽然淡然,但是听在秦无涯和道宣耳中,一时之间,却是如惊涛骇浪一般。

    法相之术,顾名思义,便是所修行的道法术法,乃是以修炼法相为目的。而法相,在佛道典籍之中,却又名为终身相。玄元一门之中,有典籍,曾记载,这法相之术,却是以本体为铜镜,将本体所散发出的气息,灵力,意识,全都聚集反射到,自身灵力所凝聚的空间之中,并以此修炼出,数个具有本体形态,意识,甚至灵力的术法。

    身在梅长苏一侧的道宣,却是微微一愣,片刻之后,却是疑惑问道,“梅师叔,却是为何如此震惊。据我所知,当年我玄元门中,不是也曾有前辈,修行四身法相,但是一身修为也是惊天动地,并且声名百年以来也一直未曾坠过。而且据说,其修成四身法相之后,其道心,却是更为坚定了。”

    梅长苏闻听此言,却是若有所思地望了秦无涯一眼,似是犹豫有些事情该不该说。秦无涯当然知道梅长苏心中顾忌,却是微微一笑,一脚踢向走在前方的道宣的屁股一脚,笑骂道,“我看你,今天不像是来告诉我什么秘密,倒像是来打听秘密的呢。”

    道宣蓦然回身,一脸恨恨神色地望向秦无涯,片刻之后,嘴角上却是扯起一丝得意的笑容,一副不怀好意的表情说道,“奥,我知道了,难道当年,修行四重法相的前辈,如今却也是在暗影之中?”

    秦无涯心中苦笑更深,他实在想不通,像道宣这般聪明绝顶之人,为何到处道理之考,却每一次都是‘全军覆没’,莫不成,当年他都是有意为之。秦无涯微微摇了摇头,将头脑中这些杂乱的思绪,全部扔在一边,见道宣一副不达目的是不罢休的神态,只好,无奈叹了口气,淡淡说道。

    “确实如此。当初门中前辈修行四重法相,之所以道心未移,一来是因为当初,有我师尊和梅长苏师叔在旁掠阵;二来,前辈当时修行四重法相,本就是怀了一颗,舍己为人之心,其道心当时也几已是大成之境;三来,最后一点,乃是,当初修那四重法相的,却是两人。这也是,为什么,虽然门中有人能修行成功四重法相之术,但是这法相术法,却是一直被列为霸道之术,束之高阁的原因”。

    “奥奥奥,原来如此”,道宣一副得到满足的神情,不过下一刻,他却是又促狭一笑,凑到秦无涯身边,轻声问道,“那那两位前辈现下却是在何处呢?”秦无涯猛然一脚向前踢去,却是被道宣轻巧躲过,秦无涯无奈叹了一口气,却是环目四顾,在梅长苏和道宣面目之上,目光流转许久,却是淡淡说道,“那两位前辈,现下却是在,昆仑之地,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好了,你们快看。”梅长苏,却是突然出言说道,秦无涯和道宣随着梅长苏的声音,向前望去,却是不禁面色一变。三人对望一眼,身形急转,却是急速向着百丈之外的‘冰火谷’,迅速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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