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清醒的人和最糊涂的人一样痛苦,人生快意,在于半醉半醒之间。

    凤金猊微微眯眼。夜凉如水,锦灯明灿,这是一个似梦似幻的长夜。可是他站在屋檐上远远眺望华锦媗房内倏然灭灯,一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某种东西,让人抓不住。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一只已然风干却折皱的风筝!

    他好不甘心。

    **

    萧鸿昼很快收到消息,说萧老君主和邀月已达成共识要将华锦媗秘密赐与李圣香。

    他就不明白了,华锦媗不仅才貌双全,还是唐国位高权重的国师,手中又掌控圣裁门,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都拥有不俗地位,为何会将她许给一个曾恶名远扬如今却痴痴傻傻的李圣香呢?关键是华锦媗竟还答应了。

    萧鸿昼不由得琢磨他们是否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急急来找华锦媗质问。

    华锦媗无奈地说谁让自己被邀月的蛊毒所控,根本没有抗拒的机会。要怪就怪萧鸿昼迟迟拿不到根解蛊毒的方法,所以她为了小命着想,只能背靠大树好乘凉,谁的大腿粗就抱谁的!

    萧鸿昼听了,实在是又气又急。

    华锦媗只好劝他不如尽快拿到唐瑶光手中的黄金再说。因为李圣香已找回,邀月又要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唐瑶光身上了!

    萧鸿昼明白,可唐瑶光的嘴巴实在太硬,就连与她同床共枕的“萧玉卿”都套不出口风。无奈之下,他决定铤而走险。

    当晚,萧鸿昼来到关押唐瑶光的地方,手中带着一颗特殊的丹药。

    ——有一颗是他当初从邀月手中拿到的蛊毒解药,另一颗是他命人配置的毒药,解药则只有他与炼毒师知道。他将邀月的解药和自己的毒药捣蒜融成手中这一颗,然后推开房门,冷眼看着披头散发窝在角落里的唐瑶光。

    “玉郎,是你吗?”唐瑶光第一反应是惊喜地呼唤萧玉卿的名字。她踉跄地爬起来,但抬头看见的却是萧鸿昼。她难以置信地后退,顾不得面颊两道深深的泪痕,嘶声吼道:“玉郎在哪?”

    “时隔三日不见,这天下第一美人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啧啧,当真是令人心疼呀。”萧鸿昼勾唇嗤笑道,然后令门外侍卫将门关上,他要与唐瑶光好好聊聊。

    唐瑶光跌跌撞撞地冲过来,攥着他的衣领吼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玉郎呢?我要见他!我要见他!我是他的妃子,他不能这样对我!”

    萧鸿昼只觉得扑面而来的全是酸臭味,忍不住挡着鼻子嫌弃道:“嫂子,关你的人就是皇兄。你又何必多次一问呢?”

    唐瑶光咆哮道:“我是被华锦媗所陷害,他只是误会我了!只要他好好听我解释,他就一定会相信我的。”

    萧鸿昼挑眉道:“但是你中了蛊毒,不孕不育,这个无需解释,已是事实呀……”

    “这都是华锦媗害我的!我是无辜的,她是罪魁祸首,为什么你们抓我不抓她?!”唐瑶光失控地吼道:“萧鸿昼,你怎么就不相信华锦媗是唐迦若?当年是你跟我联手让她死无全尸,她如今死而复生是来寻仇,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人,我落得这副下场全是拜她所赐!你若再不杀她,你下场只会比我还惨,因为你是她最恨的杀人凶手!”

    “唐瑶光,你是不是疯了?!”萧鸿昼嫌恶地皱眉,蓦然伸手箍住唐瑶光的下巴,逼迫她抬起脸来对峙:“你当真以为我是傻的?唐迦若早就死了,是被我、你、邀月用术法火焰烧得死无全尸!那些谣言全是邀月散播出来骗你的,你当真以为邀月会如此‘大公无私’地扶持你跟皇兄一统四国?还有……你以为你跟皇兄是情比金坚呀?他明显就不想娶你,是你自己厚颜无耻地巴着他不放。如今你中了蛊毒,还无法生育,如果这两件事被曝光出来,你觉得你会有什么下场?”

    “不,你不能说。萧鸿昼,你绝对不能说!”唐瑶光摇头惊恐道,蓦然想起被华锦媗抢走的八十亿黄金。对,华锦媗是不会让人知道黄金在她手中,现在所有人都坚信黄金是在自己手中,所以——“萧鸿昼,你别忘了我手中还有那八十亿黄金!如果你敢说出去,我就把黄金全部给邀月,或者把黄金给扔了!让你们谁都讨不了好。”

    “唐瑶光,我若不是看在你手中有这八十亿黄金的筹码上,我早就杀了你,还轮不到你在我面前大吼大叫!”萧鸿昼手腕稍稍用了点力,唐瑶光顿时呛得满脸通红。

    他冷笑连连:“我告诉你,你现在最好把黄金交给我,兴许我还可以把蛊毒解药给你,否则……”

    “否则什么?”唐瑶光咬牙瞪视他,嗤笑道:“如果我当真交出了黄金,还有命活吗?只怕毫无价值的我,会死的更快!”

    “好歹你也是唐国长公主,我怎么可能让你无缘无故死在萧国呢?”萧鸿昼微微眯眼,“不过奉劝你一句,你如今就只剩这条路可走——那就是与我合作,交出八十亿黄金。我若不帮你,你才是真的上天无梯,入地无门了!”

    说完,他嫌恶地将唐瑶光往前一推,拍了拍被她碰过的地方,然后撩袍入座,冷笑:“别忘了,琳琅国那位连珏王爷直到现在都没放过任何可以验你血的机会!如果被她证明是你下毒谋害三国使者,届时无论你是唐国长公主还是萧国太子侧妃,都没有人会为你这个企图挑起四国混战的恶毒女人求情!古往今来,只怕你会成为第一个遗臭万年的公主了。”

    唐瑶光踉跄地摔倒在地上,神色木讷道:“所以我现在不把黄金交给你,你也不会放过我?”

    “没错。不仅不会放过你,还会让你连死都不的安宁。你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考虑考虑。”萧鸿昼好整以暇地坐等她的答案。

    而在这半个时辰里,唐瑶光不禁又哭又笑,这声哭是含着太多的怒痛悲泣,而那声笑则是有着太多的执念与不甘。她捂着脸,身子抖得像筛糠,只觉得心神都要崩溃了。良久,她终于垮下纤细的肩膀吼道:“好,我可以把黄金的下落告诉你,但是你必须先给我解药!我现在就要吃解药,否则我发疯传染不了你,我也会咬舌自尽,让你白忙一场!”

    萧鸿昼冷眼斜视她:“劝你最好别跟我耍花招!”扬手就将一个小木匣抛过去。

    唐瑶光慌慌张张地接过盒子打开,看着里面的黑色药丸先是欣喜若狂,但又有些迟疑地不敢吞下。

    萧鸿昼见状,唇边的冷笑化为一抹冷然讥讽:“如果这是毒药,还有什么比邀月的蛊毒更毒?本皇子掩人耳目的过来与你谈判,可不是为了净做些徒劳的事!”

    唐瑶光闻言,急急忙忙将丹药取出来硬是哽下,先把蛊毒解了再说!她当前先把蛊毒解了再说!而且她坚信即便拿不出黄金,萧鸿昼也不敢对她怎样!因为她是唐国的长公主,也是萧国的太子侧妃!可服下解药的下一刻,有阵诡异的热流从腹间漫开,热气弥漫,令唐瑶光身子都酥软了,不由自主地开始喘息。

    她意识到身体的异样,恼怒吼道:“萧鸿昼,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萧鸿昼淡笑:“的确是邀月的蛊毒解药,只是我学着她在里面附加了一种我门下卿客独门炼制的毒药!”

    唐瑶光忍不住痛骂他卑鄙。

    萧鸿昼冷笑:“唐瑶光,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样?我的东西可没那么容易骗!”

    唐瑶光只觉得浑身发热好似爬满了蚂蚁,又瘙又热。她死死咬紧嘴唇,拼命想要忍住那股疼痛,可是这毒性太强,她只觉得浑身肌肤甚至是毛孔都要爆裂开了,忍不住痛喊出声,可开口喊出的却是一声沙哑的呻吟:“嗯啊……嗯……好热……”

    萧鸿昼蓦然皱眉,总觉得唐瑶光的反应不仅仅是服食五毒散的表现,好像还是……于是起身迅速靠近,蹲下身看见唐瑶光的脸已是酡红,而且皮肤更是烫得冒气,隐约有一股混沌香气传来,甚是**蚀骨。他不甚吸了这股香气,脑袋顿时“轰——”的一下眩晕了,整个人头重脚轻,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朝散发香气的唐瑶光靠近。直觉告诉他……这可能是烈性春药?!

    ——娇滴滴的笑声突然从华锦媗房中传出,媚以旋旋身坐到自家总门主的茶几边,晃着一个小白瓷邀功道:“您请放心,奴家这瓶‘蚀女散’可是研制多年绝不外传的独门春药,光是嗅到香气都会丧失理智,人畜不分,然后你侬我侬,难解难分!”

    ——“等等,人畜不分?”华锦媗挑眉望着媚以旋,双眼晶晶亮:“人跟畜也行?”

    ——“呃……”媚以旋有些无语,总感觉自家总门主的侧重点总与旁人不同,她撇嘴道:“您还是去通知其他人准备抓奸吧。”

    ——“别呀,快给本门主讲讲。本门主这些年只看见人跟人,还没听过人跟畜呢!”

    **

    “快、快、快点走!”

    高公公催促着那八个抬轿的轿夫,小心瞥了一眼面色阴沉的自家君主,暗中拭汗的望向东宫方向。可是半路上,又突然杀出了一个连珏王爷!要知道萧老君主年老体迈,鲜少踏出寝宫半步,所以晚上还要坐轿辇出来,这点——自然引起连珏的注意。而一国之君出行竟无带刀侍卫随行,这点——则引起东圣国的注意,凤金猊和陆宝玉便暗中跟上来。

    萧老君主来到东宫之中,发现宫内侍卫大多都被遣到庭外守候,而那位潘达公公正守着庭院门口。一见萧老君主率众出现,他霎时变了脸色就要回去通风报信,却被眼尖的高公公喊住:“潘公公,你这是要去哪里?太子可在屋里?”

    指名道姓,这潘达公公自然得回头应一声,然后指着殿内说自己这就去禀告。

    高公公笑呵呵说不用了,萧老君主因为挂念皇长子与侧妃便过来瞧瞧,反正都是要往东宫走,就不用特意劳烦跑一趟了。

    可潘达公公笑着说还是禀告一声较好,然后掉头就要往回走,却被连珏身边的庞英拦下来。庞英喝道:“一个公公怎么规矩这么多?都说了不用特意跑多一趟还跑,干嘛,心里有鬼呀?不许动就不许动!”眼看这人高马大的女将军就要拔刀拔剑,这位潘达公公只好讪笑地顿在原地,不敢擅自走开。

    萧老君主于是若无其事地说两人在就好,一边让高公公扶他下轿,一边说自己身体进来硬朗许多,可以多多走路,就亲自走进去给皇长子一个惊喜吧,然后命所有人不能出声禀告。

    潘达被连珏的人盯牢,根本没法进屋通风报信,不由得心急如焚。这哪是什么惊喜,这分明是惊吓!

    高公公扶着萧老君主敲醒萧玉卿的房间,发现房已熄灯,敲门无人应,估摸着是睡了就要遗憾离去。可走着走着,无意间瞅见有个鬼鬼祟祟的娇小身影躲在暗处窥视,他当即喊道:“那是谁?”只见那人闻声便逃,行迹可疑,连珏立即命庞英上前捉拿,可惜此人轻功卓绝,迅速逃得无影无踪。庞英没捉到人,却意外发现寝殿后方的厢房似有异样。

    萧老君主便让高公公扶他过去看看。

    连珏亦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庞英悄悄附耳说从那厢房传出声音判断,里面似是有对男女在做那档事。连珏眼珠转了圈,将半夜出巡的萧老君主和那神秘小贼串起来,只觉得有戏可看了。

    **

    陆宝玉屏息藏于暗处,他将庞英与那神秘小贼追逐的场景尽收眼底,疑惑道:“金猊,你有没有觉得刚刚那个神秘人的身手似曾相识?”

    凤金猊剑眉一皱,哼道:“不就是神婆身边的婢女甘蓝吗?走,我们先到后院厢房瞧瞧。”

    两人于是绕着屋檐飞快往后窜,很快就到后院中央。四周寂静无声,并无异常,可凤金猊耳力极好,他右掌罩耳慢慢听见了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于是很快圈定了声源的位置。两人纵身越过去,趴在屋檐上,赶紧掀开瓦片往里瞧。

    这一瞧,登时愣得不轻!

    他们清清楚楚的看见唐瑶光衣衫不整地被一个赤身男人抵在墙上,然后十指揪抓对方的衣衫,主动迎送,凌乱的长发柔弱摆动,不断仰首呻吟。而凤金猊刚才听见的那阵断断续续的声响,就是出自唐瑶光口中。

    凤金猊和陆宝玉不由得蹙眉,反射性地伸手互遮对方的眼睛。

    一个默念:“非礼勿视!”

    一个默叨:“非礼勿听!”

    可是攀附在唐瑶光身上的男子,就那背影怎么看都不像是萧玉卿呀?可不是萧玉卿又能是谁?哪个男人有胆子在这三更半夜之中,与太子侧妃在东宫缠绵苟合?!房内的嘶声咆哮和娇喘呻吟越发剧烈,可想而知战况越发激烈,两人摸着耳朵正琢磨着要不要撤退时,地面蓦然传来一声暴喝——“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凤金猊和陆宝玉两人赶紧窜入树林藏躲,回头发现萧老君主一众人是气冲冲的站到厢房门口朝里面那对男女吼的。然后高公公赶紧推门而入,下一刻却仓皇的摔爬出来:“啊,里面怎么会是侧妃娘娘和四皇子?!”

    凤金猊和陆宝玉面面相觑:竟是萧鸿昼?!

    ——“哦对了,总门主,事关‘蚀女散’,奴家有个事不知该不该讲?”

    ——“那就别讲好了。”

    ——“别嘛,奴家只是觉得怕你听了害羞。这‘蚀女散’一旦沾染了,可不是普通交欢就能缓解的。至少得做七次以上,而且还得是特难的那几种才能发散药力!”

    ——“什么算特难的那几种?”

    ——“女下男上这是最低等的姿势,女上男下算中等,然后不上不下算高等。”

    ——“……”

    厢房里,欲火焚身的萧鸿昼突然被人用冷水泼醒,警觉的灵识瞬间反映出不对。

    他猛然一睁眼,却发觉自己正躺在地上,下一瞬就看见门外站满自家老父皇和连珏等人,个个眼神复杂地瞧着他,有愤怒、讥笑、有无奈、有失望等等。他眉心一蹙,发现还有人近在咫尺,于是低头看去,出现在身旁的女子身无片缕,一身雪白**的身体缩裹成团,肌肤处处有着凌乱狂野的咬印——竟是唐瑶光!

    唐瑶光也终于醒来,她是被浑身的酸痛给痛醒,脑海中闪过凌乱的争吵、无助的哭泣、男人得意的笑、难熬的痒惹与骇人的欢愉。她记不得全部,只是浑身酸软黏答答的,腿心中间有着难以启齿的痛楚,实在是没有力气坐起来。良久,她才勉强睁开眼睛,发现身旁坐着一个**裸的人,那些凌乱的男女画面瞬间清晰起来,她隐约记得有个男人抽走自己的腰带,然后剥落她的裤子,最后、最后……而那个男人是、是……!

    唐瑶光想起来了,她强撑着酸痛的身体赶紧坐起来,发现**裸坐在身边的人果真就是萧鸿昼!

    她还来不及尖叫,就发现不远处的门口灯火通明站满不少人。她的瞳孔顿时茫然涣散,慌得咬着下唇险些昏厥过去。

    连珏讥笑道:“萧君主,还是让他们两个先把衣服穿起来再审问吧,不然赤条条地坐着让我们围观,是不是有点于礼不合呀?”

    “岂止于礼不合,简直道德败坏,恬不知耻!”萧老君主已气得身体直发颤,拄着拐杖喝道:“你们两个还不赶紧把衣服穿起来!难道还要当着众人的面苟且?玉卿呢,玉卿在哪里?高公公,你马上派人把太子找回来!”

    高公公看了眼房内凌乱偷欢的**男女,赶紧应声招呼侍卫去寻人。而萧鸿昼看着唐瑶光,再看着门外这群人,太阳穴的剧烈抽痛让他从破碎残缺的记忆中庆幸过来,他猛然醒悟——是那颗丹药的问题!

    **

    高公公最终是在太子寝宫中找到萧玉卿的,只是他被人下了迷药,趴在桌上深睡中,所以对外面的世界毫不知情。他只好赶紧找来太医通过扎针唤醒太子,然后将人带到灯火通明的偏厅中,连珏已被萧老君主请回去,可是以她那张大嘴巴,不过半个时辰就将东宫侧妃与四皇子偷情的事传得人尽皆知,再度引起一股风波。

    萧老君主怒不可揭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那对男女。

    “没想到呀没想到——”他又气又恼、又悲又伤的揪心道:“你们两个竟然做出这种罔顾道德伦理的丑事来!老四,瑶光,你们以前学的礼义廉耻都丢了吗?净做苟且之事,你们这是要气死朕吗?”说完,手中的拐杖登时朝萧鸿昼和唐瑶光狠狠打下去。

    萧鸿昼已明白是邀月给的解药有问题,恐怕眼前这一切都还是她设的局!深邃的黑眸里,顿时露出危险的光芒。如今抓奸在床,多说无益,他只能痛心疾首地恳求:“父皇,儿臣是被人下了春药冤枉的,还请父皇明鉴!”而唐瑶光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小叔子被人抓奸在床,自己满身**又被许多人看光,她紧紧揪住衣服,心口也像是有一只手在紧紧揪着她的心,拧出绝望、失落、愤怒、痛苦以及深深的怨恨。她越想越颤抖,雪白的面庞无意识地抽搐,眼中逐渐浮起了极不正常的狂烈光芒。

    “啊……”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在这一瞬响彻寝殿。

    ——华锦媗正在自己寝殿品尝美食,隐隐约约听见唐瑶光生不如死的尖叫。她不由得无声冷笑着,眼中闪现着兴奋狂乱的光芒:“临时想到要把你们凑一对,当真是件有趣的事呀。真想知道你们现在的心情如何,是欲仙欲死还是生不如死呢……”

    **

    唐老君主闻讯匆忙赶来时,就看见唐瑶光跪坐在地上,又哭又笑。他赶紧伸手将自家长女抱在怀里安慰。萧老君主也懒得再搭理他们,只想好好顾忌萧玉卿的心情,由他决定如何处置这对狗男女。

    哭笑中的唐瑶光一听见萧老君主喊了声“玉卿”,这涣散的瞳孔才慢慢聚焦,哽咽地喊着“玉郎”,然后哭着爬着爬过去,紧紧抱住他的大腿哭诉自己是遭萧鸿昼强迫的。可当场抓奸的人,明明看见她与萧鸿昼欢好时是满脸享受的状态,那叫声甚是**。

    萧玉卿看着凄惨痛哭的她,面色非常平静,平静得让人琢磨不透。但无论事实真相到底是如何,唐瑶光和萧鸿昼都是**裸滑溜溜的什么都做了,长嫂与小叔乱来,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无法改变的事实!

    ——按照律法,失节女子是要被浸猪笼,而男子亦是要受烙铁刑被流放的。

    可是这两人身份特殊,一个是长公主兼太子侧妃,一个是皇子,根本没法按常理处置。更何况家丑不可外扬,此事关系两国颜面,而且萧鸿昼被邀月算计到如此地步,他更加要拿到唐瑶光手中的八十亿黄金!

    在唐老君主频频哀求与萧玉卿溢于言表的痛苦中,萧老君主做出最后的决定,就是摘除唐瑶光的侧妃之位,削弱萧鸿昼的军权。然后为了给唐老君主一个仁至义尽的交代,以及萧鸿昼惺惺作态的“负责”与“恳求”,萧玉卿答应将唐瑶光赐给萧鸿昼做妾。

    唐瑶光瞬间如遭雷劈,一夜之间不仅变成了人人不齿的**荡妇,还成了自己最爱男人的弟妾?!她与萧玉卿缠绵共枕多日,难道就不敌与萧鸿昼睡了一夜的份量吗?

    呵,唐瑶光哪里知道与她缠绵共枕多日的萧玉卿是假的,真的萧玉卿从来没有碰过她。萧老君主如今只想尽快解决唐瑶光这个棘手的绊脚石,但他知道人人觊觎她手中的八十亿黄金,此时若是流放了,脱离视线不知被谁捷足先登。还不如先顺手丢给老四,至少邀月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唐瑶光和八十亿黄金落入老四手中!

    “芙蓉帐暖度**,萧宫这一夜,应该是相当精彩呀。”

    华锦媗并躺在窗框上,半眯着眼,凝视着头顶那轮即将降落的月亮。她低声而笑,顾盼之间,眼波幽幽。“唐瑶光,萧鸿昼,你们终于开始尝到那种无尽绝望的滋味了。可是别急,这统统都不够,因为比起我们兄妹四人所遭受的生离死别和绝望痛苦,你们所受的苦,还远远不够!”

    唐瑶光于是从太子侧妃悄悄变成四皇子的妾室。即便不知昨晚东宫发生何事,但唐国曾众星拱月的长公主一夜之间变成黄花大闺女都不屑的妾室,其中缘由就凭旁观者自由联想了。总之,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既然是妾身,身份自然很低,所以萧鸿昼直接将唐瑶光锁起来,还命人牢牢看紧她,若是有个风吹草动就绝水断粮。然后,他再气冲冲去邀月算账。很明显造成这种局面,就是因为这颗蛊毒丹药的问题!

    可邀月坚持说解药没有问题,即便有,那也是蛊毒解药被人调包了,不然就是他栽赃。

    萧鸿昼仰天大笑,他会栽赃自己去碰一个人尽可夫的蠢女人,然后让自己中蛊毒?真是可笑!他让邀月再次交出解药,可邀月这回可没有任何理由非给他解药不可,她又不是什么善人,与萧鸿昼还是敌对关系,除非能拿那八十亿黄金来交换。

    萧鸿昼手中也没那八十亿黄金,两人不欢而散。

    但邀月后来却不得不深思昨晚一事到底是谁布的局?萧鸿昼的确不会用这种过度伤人的苦肉计,所以是华锦媗、连珏、还是萧老君主?不过不管是谁,唐瑶光被贱发成萧鸿昼的妾,是永无翻身的机会,邀月对于这个意外相当满意!

    宫廷风云暗变,蓦然间多了这么多只手在搅局,很多人都察觉到,但却猜不透各自是谁的手。

    **

    三日后,湖边长亭。

    身着绯红宫锦的华锦媗百无聊赖地趴在亭中,伸手将两个小棋篓倒在桌面,稀里哗啦——倒出了三十二颗圆木刻成的棋子。她一边摆棋,一边望着湖面泛舟摘莲藕的李圣香,心里想着有双婢左右照看应该无碍,就摆好棋盘招呼高傲涵过招。可惜……高傲涵棋艺实在烂,十步之内屡屡被将军。

    三盘过后,华锦媗还没喊停,倒是高傲涵自觉输得甚无颜面就不下了。于是换韦青,韦青也还行,至少二十步左右才吃帅。连赢两人,华锦媗不由得感慨“独孤求败”,恰巧泛舟的三人停岸了。她棋瘾为消,就循循善诱说若是能从她手中赢一局,俸禄加倍。

    甘蓝顿时摩拳擦掌的要上,孰料甘宁理智道:“主子,那我们输了,俸禄可不能减!”

    甘蓝猛点头:“对、对、对。”

    华锦媗拿着团扇直皱眉:“哎哟,你们真是越发有能耐了?”

    甘蓝笑嘻嘻地坐到棋盘对面,谄媚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奴婢这都是跟主子学的。”

    华锦媗薄唇上扬:“行,看来你嘴巴这么甜的份上。赢一局俸禄翻一倍,但是输一局就摘一篓莲子。如何?”

    “不亏钱的买卖当然好!”甘蓝爽快应了,可惜三局以秒杀的速度惨拜。第一局七步,第二局八步,第三局亦是八步。沮丧的高傲涵原本想着自己十步被将非常丢脸,但见有人更丢脸,这怂了的背就慢慢回直了。

    华锦媗用团扇拍走甘蓝那一张欲哭无泪的沮丧脸,冷冷道:“下一个。”

    甘宁替补,也还行,至少三局都能撑过十五步才败。

    华锦媗摇扇道:“下一个!”

    就剩一个李圣香,众人顿时同仇敌忾地为他打气加油,李圣香于是执着红子冲她说道:“小锦,我不会输给你的!”

    华锦媗懒懒道:“行。你若输了,晚餐自觉没肉吃,我若输了……”

    李圣香急冲冲道:“就带我出宫钓鱼。”

    华锦媗点头,然后以楚河为界,双方各执一边开始无声厮杀。

    ——常说棋如人生,下棋如做人。

    期间,她静静观察李圣香看似毫无章法实则灵活多变的下棋手法,摸透了他的招数,第一盘棋稳妥地赢了。

    李圣香立即咕哝着“再来”,然后重新摆棋,垂首低眸时仍见嘴角微抿,眼角非常纯粹。可是第二局手法开始变了,华锦媗重新摸懂他的道路已是煞费心神,最终双方将帅对峙,成了和局。

    这样一来,三局两胜,这第三盘棋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旁观者不自觉寂静下来,待棋盘重新拍好的那一刻,李圣香不由得正襟危坐,右手两指夹起一颗“车”,抬眼望着她,严肃地笑了下,然后棋子落下发出“啪”的脆声,棋子仿若有光微亮,掷地宣誓。

    华锦媗清澈的眸子眯了起来,面色自若地挪动手中的红“炮”。

    第三盘棋的放棋速度明显慢了许多,两人一开始陆续走了十几步棋却没有人吃子,但从某刻开始,棋盘陡然杀气四起,危机四伏,几乎每走一步都能吃掉对方一子。华锦媗暗中瞅向李圣香,发现那双晶亮黑眸专注到将近冷冽了。她不由得失神,无意间走错一招,致使棋面失衡,懊悔已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李圣香的将军对准自己的帅,然后高兴地嚷嚷:“将军!”

    旁人顿时又惊又喜的“啊”了一声,唯有华锦媗仍在细细回味他说“将军”二字时,声音含的三分冷冽。她缓缓鼓掌为其庆贺,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愿赌服输道:“什么时候想出宫钓鱼就喊我一声提前准备!”

    六人便收拾好棋盘和摘完莲子,高高兴兴地回寝殿。

    只是才刚踏进门,就唐老君主端坐厅内正中央。随身伺候的姜刚公公见他们终于回来,顿时喜笑颜开地凑近道:“哎哟国师大人,您可回来了。君上在此等候已久,有急事要与您相商呢。”

    既然是要事,等了这么久还能如此客气?!华锦媗挑眉,“看来君上找臣协商的不是什么小事了。”她便自觉屏退众人,然后孤身进厅行礼。

    唐老君主顿道:“华国师,朕此番前来是想让你代朕看看瑶光的现况。萧鸿昼将她监禁起来,不让她与任何人相见。朕即便是贵为一国之君也毫无办法,可心中着实担忧瑶光,知道你与萧鸿昼有所往来,就让你代朕见见,看她状态是否良好。”

    “哦,这是呀——”华锦媗直接回道:“但我没兴趣见她。嫂弟**,这是有多不知羞的荡妇才会做出这种事?臣洁身自好,可不愿再玷污双眼了。”

    “你放肆!居然口出不逊,侮辱朕的长公主?!”唐老君主忍不住喝道,可惜在华锦媗心中已无威严可言。

    华锦媗径自入座喝茶,完全无视唐老君主越发铁青的面色,淡道:“我听说萧鸿昼一直想要长公主手中的八十亿黄金,很简单,你们直接交出来给他不就好了吗?”

    “这八十亿黄金是瑶光的傍身之物,哪能随便交出?况且萧鸿昼野心勃勃,给了他对玉卿极为不利!”唐老君主厉声喝道,说完就有些后悔地掩了嘴巴。

    华锦媗顿时哈哈大笑,安慰道:“君上请放心,这八十亿黄金是人尽皆知的事,您在我面前不必介怀。不过长公主如今已沦为萧鸿昼的暖床妾室,这钱给他壮大野心不是更好?难道你们还想着唐瑶光能重回萧玉卿身边做些母仪天下的白日梦?更何况唐瑶光身中蛊毒,没有解药,每逢七日蛊毒发作可是生不如死的痛,所以你们留着那八十亿黄金又有何用?还不如拿出来缓缓萧鸿昼的怜悯,兴许向邀月换取蛊毒解药争夺多活点时间,岂不是更好?”

    “这……”唐老君主瞬间有些动摇,再三斟酌只好同意了,当前先让自家长女好过再说。可是华锦媗也不是白白跑这一趟,她要唐老君主写退位诏书。唐老君主自然不会答应,华锦媗早料到如此,就说退位诏书可以写明两年之后再退位。两年的时间,足够唐老君主为自己和唐瑶光的下半生谋取非常多的利益了。更何况以唐宜光的权力扩展速度,距离真正继位也无需两年时间。

    唐老君主同意了。

    华锦媗唤甘宁笔墨伺候,然后在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从落笔到盖章的整个过程,一秒都不落下。随即心满意足地收起诏书,暗中派人迅速送回唐国,然后拎着唐老君主准备的一篮食物和一篮金元宝,朝四殿堂而去。

    ——唐瑶光被贱发成萧鸿昼的妾,遭萧鸿昼软禁。而萧鸿昼被削了权,亦是被罚在自己寝宫面壁思过十日,更由萧老君主调遣禁军严守四殿堂,没有他的命令,不允许里面进出。

    华锦媗就到萧老君主那边走了一趟,要来了高公公随同,命禁军放她进四殿堂。她拎着两个篮子恣意行走,只觉得庭院四周空荡无人,与李圣香那日拖着狼牙刀被围堵的场景想比,着实冷清。

    高公公将她带到萧鸿昼面壁思过的禅房,就退下了。

    华锦媗先是站在门外瞧了会儿,这才笑着打招呼进来:“四皇子,别来无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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