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半阖着眸子,微弱的光线打照在她半边脸颊上,她轻轻抿着唇瓣,羽睫一颤一颤的。

    “止然,我爸爸不愿意走,我也不愿意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而且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照顾。”

    慕止然静静地看着她,那双眸子极为清亮,目光淡淡的,连带着唇角的笑容也格外浅淡,就这样缓缓地看向了远方去。

    她心下怔了怔,忙道:“是不是又要出什么事情了,”

    他并不回答她的话,而是说起了别的,“令尊不愿意走,就想个办法让他与我们一起走。”

    苏幕遮本不明白他的意思,可细细一咀嚼他的话语,瞬间也就懂了,“你的意思是把我爸爸直接弄晕了,然后扛上船去,”

    慕止然低头浅淡一笑,苏幕遮愣了愣,不觉也跟着笑了起來,“可真是野蛮。”

    两人一时也无了话,天色渐渐暗淡了下來,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雾气,不熟悉的粤语叫卖声已经在耳边打着圈儿了,苏幕遮轻轻闭上眸子,静静地靠在慕止然的肩头,她想起了刚才慕止然与何先生的谈话,心里不觉蒙上了一层担心來。

    “止然,最近是不是又出什么事情了,如果真的出事了,你可要告诉我,不要什么都自己憋在心里面”

    慕止然轻轻一笑,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便就轻轻敛了回來,又望向了别处去。

    “你放心吧,沒有什么事情。”

    她才不相信沒有什么事呢。

    但见着他不愿意多说,她也就不再多问了,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也就起身准备告辞。慕止然远远看着她娇小的身影,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头,那关门声“砰”地一声响起,他便轻轻舒了一口气,从盒里掏出一支雪茄來,火苗噌的一下亮了起來,火光映照在他清俊的面孔上,让他的瞳孔里燃烧出一圈雾气來。

    苏幕遮独自一人走在路上,今日答应了静岚要去他们家里吃饭,刚刚走到静岚公寓的门口,就见着张琳带了几个魁梧的先生挨家挨户地收着租子。

    她不由想起來静岚与酩彦因为租子的事情和张琳吵过不止一次的架,这张琳也是闲來无事,每日专门找他们的麻烦,让人实在是反感。

    苏幕遮可不想与张琳起什么冲突,偷偷躲到了暗处去,本想等张琳等人走了再上去,可不想却听见楼上吵了起來。

    “张秀,你未免太过分了些。这租子上个月你才收过,怎么这个月又來收,而且我们的房租是其他几户的好几倍,你不觉得你这么做事实在是太不厚道了吗,”

    张琳冷冷一笑,“嫌我不厚道,那你大可以换地方去租啊,何必和我在这里苦苦纠缠,”

    静岚紧紧咬了牙齿,她之所以不愿意换地方去住,一來这里交通方便,而且邻里也都是同乡,说起话做起事來比较舒坦。二來这里离酩彦上班的地方也比较近,酩彦中午还能回家吃个午饭。三來其实这里的房租也相较于其他地方便宜很多,当然前提是张琳不乱收租子的话。

    她张了张嘴,正想答话,敲见苏幕遮走了进來,那双滢亮的杏眼落在张琳的身上,冷冷地看了过去。

    张琳自然感觉得到这样可怖的目光,冷冷一笑,道:“呦,我当这是谁,不是苏三秀吗,怎么到这个地方來了,”

    “我來哪里用不着你管吧。”苏幕遮理都不想理张琳,只是定定地看着静岚,静岚不觉红了眼眶,苏幕遮便转过头去,看着张琳,“你这房租多少钱,我替静岚把这一年的都付了。”

    张琳冷哼一声,斜睨了她一眼,“苏三秀好大方,既然如此那就五百块,一个字儿都不能少。”

    这分明就是敲诈。静岚狠狠地剜了张琳一眼,气不打一处來,心想着大不了就不住在这个地方了,扭头便拉住苏幕遮的手,将门狠狠一关。

    门外仍旧传來张琳的声音,“哼,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明天我还过來,看你怎么办。”

    静岚背靠着门板,眼泪水儿花得一下就流淌了下來。苏幕遮静静地看着她,不觉叹了一口气,却也不知从何安慰,两人就这么默了半晌。

    其实苏幕遮是想让静岚搬回苏公馆來住的,苏公馆那栋房子空空荡荡,她与父亲,与弟弟妹妹几个人住着,也显得不是那样热闹,如果静岚能搬回來自然是不一样。但是这样的想法她又从來都沒有与静岚提过,因为她觉着酩彦定是不愿意了的。

    “酩彦的工作怎么样,”

    静岚愣了愣,沒想到苏幕遮会问这样一句话出來。苏幕遮本也是想和她讨论讨论房子的事情,劝劝他们大不了搬走得了,可一想起來酩彦那个倔脾气,也深知贸贸然提出,只会伤了酩彦的自尊心,到时候闹得大家都不痛快,所以便就來了这么一句。

    “哦”静岚反应了过來,忙低头答道,“他的工作是不怎么好,老板经常拖欠工资,酩彦这个人也跟着慕六少爷这么多年,只能帮人办办事,打打架,斗斗狠,做这些正经工作,确实是不行的。”

    苏幕遮点了点头,盈盈一笑,“我最近知道一家咖啡厅在招聘服务员,薪金待遇各方面都不错,离你们住的地方也不是很远,怎么样,要不要让酩彦先生去那里试试,”

    静岚抿了抿唇,“秀你介绍的工作还不错,但我就是怕酩彦他不愿意去。”

    “他怎么会不愿意去,我相信你有你的办法会让他去的,我和那里的老板打好招呼了,就等着他过去上班了。”苏幕遮眨了眨眼睛,笑容格外灵动。

    出租车缓缓行驶在主干道上,张琳单手托腮,目光飘过汹涌的人群,看向这漫天的繁星去。她已经不知多少次从夜中惊醒,又在光明中睡去,繁杂的星光惊碎了迷梦,虚空慢慢抽褪而去,所有的过往被掩埋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她冷冷一笑,回归现实,狠狠地念着苏幕遮的名字。

    忽然间,她眼前一晃,不可思议地看了过去。只见欧阳豫一个人蹲在墙根儿里,嘴里不知在念叨一些什么,她四下看了看,见欧阳豫身边沒什么人跟着,便就下了车去。

    她早就听说欧阳豫神经错乱,概不见客,却沒想到在这里能遇见欧阳豫,看來真是老头助她,让她利用欧阳豫,了结了苏幕遮。

    “欧阳秀。”

    欧阳豫听得有人呼唤,愣愣地抬起了眸子。张琳冲她笑了笑,淡淡地看着她,“怎么就你一个人,”

    “不止我一个人,还有识焉呢。”欧阳豫指着自己的影子,声音格外甜蜜。

    张琳怔了怔,看來这欧阳豫的确是病得不轻,竟然连影子和真人都分不清楚了。她不禁怀疑起來欧阳豫能不能成为一个成功的诱饵,可想來如果不成功也沒有什么事情,所以她便就笑了笑。

    “欧阳秀,那个不是司马识焉,司马识焉已经死了。”

    “死了,”欧阳豫惊恐地抬了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张琳点了点头,似是又与欧阳豫确认了一遍。欧阳豫苦涩一笑,眼泪顺着眼眶落了出來,让人见了便就心疼不已。

    张琳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來,平视着欧阳豫,又从兜子里拿出了手帕來,轻轻点在了她的脸颊上。

    “都怪我是我是我害死了他。”

    欧阳豫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过來,呜呜咽咽地哭着。张琳冷冷一笑,轻轻扶住她的胳膊,声音格外冰冷。

    “不是你的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司马少爷他不会怪你的,你可曾想过,他是为了谁,才去犯的险,”

    欧阳豫愣了愣,瞳孔慢慢放大,“他是为了苏幕遮,才去犯的险。”

    张琳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帮她擦拭了面上的眼泪。她紧紧咬着嘴唇,把本就快要脱落的嘴皮子又生生咬掉了。

    “所以如果沒有苏幕遮,他是不是还会好好儿地活在世上,”

    欧阳豫怔怔地看着她,瞳孔里倒映着她阴冷的笑容,她不觉点了点头,道:“对,如果苏幕遮不被抓,他就不会去救,更不会就这么死了。”

    “沒错。”

    张琳拍了拍她的脸颊,笑声格外清晰,“如果苏幕遮不被抓,司马少爷为什么会以身犯险呢,而且苏幕遮不可恶吗,她伤害司马少爷伤害得还不够多吗,先是逃婚,再是和司马少爷的照片见了报,为此司马部长还气死了过去,你想想,她不可恶吗,”

    欧阳豫点了点头,嘴里念念有词,细细一听,便能听得清楚,她一直在念叨着,苏幕遮可恶

    张琳笑了笑,“欧阳秀,你想替司马少爷报仇吗,”

    “我我想。”欧阳豫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想便好了,你去把苏幕遮约出來,约到爱丁饭店里面吃饭,我替你报这个仇。” 张琳起了身來,却又不肯离开,“记住,爱丁饭店,明天晚上。”站推【冠盖六宫}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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