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义仁请霍崇去家吃顿饭的图谋没有成功,他回到家的时候把这个讲给了老婆听。罗夫人只是微微叹口气,看着想说点啥,却没有说出口。
    毕竟么,大家闺秀的涵养还在。要是小家小户出身的,当然要因为当前重要目的没有达成而絮絮叨叨。
    罗义仁当然不是小家小户那种打老婆的人,见到老婆不高兴,他笑道:“呵呵,陛下说,礼部的生活会不能总是一群老爷们坐在屋里互吹,同志们带上夫人一起去吃个饭。这也是组织生活的一种形式。”
    罗夫人轻轻抿着嘴唇,看得出,她很想镇定,却还是没能忍住。既然忍不住,罗夫人片刻后就放弃了矜持,上前一步拉住罗伊人的手臂,“相公,你对我真好。”
    被老婆这么讲,罗义仁心中高兴,却有点虚。毕竟么,与皇帝一起吃饭这件事是个很光荣的事情,不过罗义仁自己的努力其实是失败了。不过霍崇想了想,提出以礼部组织生活会的方式来搞个团建,聚会。
    此时罗义仁心中觉得团建比单独来吃饭更好,正好让更多人看到罗夫人得到了认同。比私下吃饭,再靠罗义仁私下宣传更有效。
    团建会就放在周日。所有人带老婆,不能带孩子。一大早,车马到了霍崇包下来的一个园子门口。一双双,一对对的就进来了。
    霍崇的俩老婆都在。钱清穿的很宽大,就没啥问题。罗姑娘穿着很简约的长裙,并不显得富贵。
    来的男人们要么是军服笔挺,要么是文官的对襟制服。老爷们对衣服其实没啥兴趣,尤其是制服这东西还是制度性要求,更解决了选择的麻烦。
    至于夫人们么……霍崇看了一圈,都忍不住把脸别过去了,低声对钱清说道:“我都想说,我x。这个审美……她不累么。”
    钱清一脸的淡定,脸上露出了霍崇从未见过的,大概能形容为‘女性虚伪’的那种神色。仿佛完全没听到霍崇的话一样。
    只要看这神色,霍崇大概能明白钱清是绝不会批评这些女性的着装了。
    也不是说这些人着装有啥问题,至少在霍崇看来大概就是‘不搭配’能形容的。制服未必好看,却从头到脚保持了风格的一致。那些夫人们也未必不是努力打扮,然而越是精心的位置,就和整体基调显示出了不一致。这大概就是霍崇不太能接受的原因吧。
    但是人都来了,霍崇觉得老婆的反应其实没错。而且这里面有三个人,一看就是江浙人。这皮肤就是比山东的强。她们的穿着就有一致性,虽然不至于特别华丽,至少保持了整体风格。
    这边霍崇就先请大家自我介绍。果然,大家互相自我介绍的时候,三个人都是江浙出身。其中一个穿了暗纹丝绸外衣的就是罗义仁的老婆。已经不用说啥,这有钱人家是的确肯给姑娘陪送嫁妆。
    此次生活会当然不会张家长李家短的谈论,霍崇让大家坐下,自己就开始讲述西征军遇到的麻烦事。这才是所有的要点,也是西征军要面对的问题要如何在礼部有一个共识。
    讲完,个人发言环节中,当即有人表示,“那些地主士绅们这不是紧赶着来送死么!”
    如此充满了力量的发言一出,霍崇就见好几位夫人脸色就变得有点难看。罗义仁的老婆轻轻咬着嘴唇,明显是不支持这样的发言内容。
    强硬派自有不少人支持,同样也有人反对。司马容就答道:“这么一个杀法,会不会让本地百姓对咱们有太多仇恨?”
    “怕个……毛!”强硬派大概是看到有女性在,表示‘diao’的二字还是被吞了下去,换了个文雅些的字。
    “是他们自己跑来找咱们打,不是咱们去找他们。若是因为这样就怀恨在心,呵呵,俺倒是想他们带着九族一起来,咱们在战场上一并**,这不是省事了么!”
    话虽糙,理不糙。霍崇心中喜欢。不过看向台下的,或许是男性们从接近100%比例变成了50%差一点点,一众人中,神色间不支持的竟然是多数。
    仅仅看到这场面,霍崇一时心中生出了些失望。不过这大概是必然的话,要是女性们也嗷嗷叫的鼓吹大杀特杀,大概也不是啥好事。
    不过在这里有主导权的还是男人们和钱清,虽然不是全部人都支持大杀特杀,至少没人反对在战场上歼灭敌人。听反对者的发言,也就是觉得很可能在进入农村开展工作的时候会受到影响。至少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大家都不反对部队杀敌。
    然而在这种时候,强硬派就显得有点一根筋。他们支持使用武力,是贯彻到底的。
    “对于敌人有什么好客气的,陛下说过,这帮人迟早会出来跳。明着不敢跳,暗里也要跳。一巴掌拍死,他们才不会再跳。”
    对于这杀气腾腾的话,强硬派里也有些相对诙谐点的,“嗯,他们死前大概会觉得,就算是活着的时候没跳成,死了也要继续跳。”
    一阵笑声响起,这种敌我分明的观点得到了强硬派们的赞赏。
    温和派们的脸色还算好,起码比那些夫人们的脸色好太多。罗夫人脸上都有了些痛苦的神色,与之相对,出身山东普通人家的,尤其是参过军的女性,顶多是有点女性温柔引发的不忍神色。
    “陛下,难道我们还要抄家灭族不成?”温和派的司马容板着脸有点气愤的说道。
    “我来给大家讲讲论诸多关系。第一条,敌我关系。这些地主们用武力对抗,他们和我们就是敌我关系。我不管上战场的是什么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上了战场的都是敌人。在他们被消灭之前,在他们举手投降之前,战斗就要进行到底。我相信司马同志也不会认为在战场上要搞什么先分清楚敌人是谁,再决定和被选出来的开战吧。”
    司马容听到这里赶紧表态,“陛下说的是,我绝不会说战场上不该打仗。”
    见司马容赶紧就坡下驴,霍崇摆摆手,让司马容别多说,才继续说道:“战场上是一种你死我活的关心。在不是战场上的关系呢,其中最重要的,处于主导地位的,就是阶级关系。屁股决定脑袋,我们的屁股坐在哪里,哪里就是我们的立场。我们礼部有阶级立场,这个立场就是工农兵的立场,绝不是靠掌握生产资料来剥削劳动人民的地主士绅的立场。这一点,在礼部章程里面写的明明白白。”
    男人们听着霍崇的分析,不管是强硬派或者温和派,都微微点头。霍崇心中也很满意,要是这种时候再有人表达了异议,霍崇是觉得得认真调查这样的家伙,以决定他们的礼部成员身份是否要保留。
    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此时也不是说这话的时候,“这样的立场有可能引发激烈的武装冲突,这没错。同样,也有可能没引发激烈的武装冲突。这不是立场问题,这是实力问题,这是实力之一,工作方法的问题。我们能不能更有效的利用手里的实力,使得恐惧引发的慌乱型的武装冲突减少,这个值得讨论研究。值得我们去学习,以及通过实践掌握其中的办法。这是个学习过程,是一个有学有术的过程。我觉得不少同志的分歧点就在于此。然而这也是一个有意思的地方,我们可不要觉得我们已经掌握了这样的能力。山东土改有山东土改的历史背景。你们还记得这个过程么?”
    不少人一脸的懵圈。虽然经历过山东土改的过程,但是大家往往是身在其中而不知。
    霍崇就把山东土改的经历简略梳理一下。首先是霍崇以自己掌握的土地,加上被干掉的那帮满清忠臣的土地为基础,搞起了土改。
    之后满清数次清缴,让满清支持者们都蹦出来了。让华夏军再次清洗一番。
    最关键的的推力则是满清用杀戮民众的手段,让华夏朝廷派遣大量人员到基层。村里有民兵队,镇子里有武工队。县里有正规军,快速建立起了基层军事体系。
    前以一段被俘,公审后枪决的满清大将军巴赛。他率领清军的屠戮行动,被运作起来的华夏朝廷的国防体系保护住了劳动人民,坐等王师的最后一票地主士绅被蝗虫过境般的战败清军给祸害的基本完蛋。这才让华夏政权在这么一片废墟上建立起了能有效直达村子的社会制度与管理组织。
    当旧势力荡然一空的时候,华夏朝廷建立起了更有效,更严密的组织。让山东这个人口众多的大省成了华夏朝廷坚固有效的基石。成为军队,干部,粮食,贸易的基石。
    “山东的经验中,我们能总结的是我们做了什么。因为摧毁山东满清统治的正是满清自己。巴赛在山东杀了人,割了人肉当军粮的事情,可不是我们让巴赛干的。只怕其他清军也干不出来。正是巴赛为了活命,把满清在山东藏得最深,也最顽固的根给挖了。这不是咱们能决定的,既然山东的彻底解放不是咱们能决定的,那么山东经验就只能借鉴,不能照搬。既然不能照搬,那就证明了,咱们其实不知道在其他省的彻底解放该怎么做,咱们只能边干边学,边总结边工作,边工作边解决。”
    听说不能照搬经验,不少人是不太爽的。霍崇只能用逻辑来做了个推导,推导出逻辑形式。
    对于逻辑,便是礼部上层也感觉到十分痛苦。不过上层毕竟是上层,大家虽然痛苦,或者说正因为感觉到了痛苦,所以都承认,‘其实还是想让山东解放模式在其他地方如出一辙的重演’。
    罗义仁听到这话,忍不住叹息。他猛然发现不少老兄弟们看似执拗的坚持,并非是没有理由。在礼部里面的老兄弟们坦然承认他们出发点的时候,罗义仁虽然有些不屑,却不再觉得老兄弟们是有些蛮不讲理。
    若非霍崇讲述的这么通透,罗义仁还真不知道满清在山东彻底解放过程中起到的重要作用。为了能够解决逃亡时候的肚子饿,把最后的最坚定隐藏最深的狗给吃光了……这还真有满清率兽食人的范儿呢!
    就在罗义仁心中感叹之际,就听身边的老婆低低叹口气,“唉,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这句诗戳中了罗义仁心中的情绪,他不禁轻轻握住夫人的手,感觉自己着实捡了个宝。
    此时呢,强硬派与温和派之间的矛盾要点貌似搞清楚了。霍崇稍加分析,就对两边同时提出了要求。强硬派们虽然有点刻舟求剑的意思,却是坚持立场。温和派们虽然尝试着找出更实事求是的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做法,却显得有点摇摆。
    当然,强硬派们的坚持立场却很容易就走向懒惰,温和派们的圆融则很容易走向主次不分,甚至是背离礼部的立场。
    各有优势,各有优势带来的狭隘性。归根结底,还是实力不足,经验不足,见识不足。
    “想成长就得学习,就得实践。学习和实践会带来痛苦,这痛苦不是名叫痛苦的词。而是我们的身体会给我们信号,所以我们才会气急败坏,会六神无主,会不想动,会急头怪脑。先承认这些,再学着去认识自己的身体。学会学习很重要,学会休息,学会生活,一样重要。今天工作先讲到这里,生活会么,工作是生活的一部分,吃饭,做饭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接下来大家一起做顿饭,放松一下。”
    这安排有点出人意料,但是没人反对。于是食材都给运上来,炊具炉火也给抬上来,礼部生活会真的开成了生活会。
    霍崇也跟着大伙一起忙活,就发现穿军装的,曾经穿过军装的,明显比没穿军装的要更能做饭。
    这是没办法比较的事情,华夏军师承解放军,所以从士官升为军官,最后一项考验无一例外就是当炊事长。要给部队组织安排伙食。
    霍崇学过组织工学,对这样的安排是极度赞美。军队当然不可能提供什么珍馐美味,但是吃饭是军队作战中极为重要的一环。连怎么吃饭都安排不好,当然没资格当军官。
    不过这帮穿军服的有另外的问题,军队伙食要求的是‘不能离谱’,这距离美味可就差的远。在自助餐的形势下,几道大锅菜吃的有些不穿军服的微微皱眉。
    于是有人自告奋勇搞了几道小炒,受欢迎程度就高得多。霍崇这边的炒鸡蛋也得到了相当的认同。自然有人问这是怎么做的,霍崇便将炒鸡蛋的诀窍讲给众人。
    关键是不要炒糊,也就是不要让蛋白质烧焦。所以温度很重要。
    当然了,世上没有锅沿不碰马勺的。矛盾也有,连夫妻间因为抱怨而怼起来的事情都发生了。
    只是大家都觉得自己是体面人,争吵爆发之后,好歹也忍住了。不过看那样子,是准备回去之后再算账。
    等吃完饭,大家总算是不饿了。心情放松了些。霍崇就讲起了关于组建妇联的问题。
    “华夏朝廷自有华夏朝廷的政治。婚姻也是国家管理的一部分,随着生产力发展,管理的会越来越细。妇女能顶半边天,我们自己就是解放妇女的先锋队。咱们自己不能搞欺负女性。所以呢,诸位的夫人,得组成妇女联合会。在礼部领导下运行起来。为妇女的权益斗争。”
    “还斗争呢!陛下,再斗争,我在家日子没法过啦!”身为温和派的司马容当即气鼓鼓的抱怨起来。
    不少人哈哈的笑出声,这里面到底是因为自己强势而得意,或者是地位不够强势而心有同感,感觉是不同的。
    “我呢,也不是啥婚姻大师。我就稍微讲两句。婚姻这事,分几个方面。第一,大家成亲,是为了组队生活。有些呢,是从一开始都是小兵开始。这种婚姻其实挺稳固,大家本来都是在奋斗的过程中,往上爬。遇到事情,你骂我笨,我骂你菜。不管怎么打,怎么骂,都是队友。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所以这种关系非常稳固。”
    下面的人没怎么说话,不是这帮成亲的家伙们不敢说话,而是真的听进去了。
    “另外一种,则是两边都是出道即巅峰,都是学成武艺下山闯荡。这种夫妻关系就没那么宽容了。要求比较高。因为双方都不是一无所有,共同打拼出来的。而是强强联合。你说我菜,那是因为隔行如隔山。我骂你笨,那是因为我不懂那里面的辛苦。同志们应该见过这样的不同家庭吧。”
    罗义仁整个人都有点傻了。他猛然发现自己和老婆的关系竟然是第二种。而罗义仁以前居然完全不自知呢。
    扭过头去看老婆。却见老婆秀眉微蹙,正在思考着。这颇具备知性的一幕让罗义仁心中不禁生出些感叹。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还真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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