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龄眼睛忽闪忽闪,把泪意都逼退回去。

    泊熹说自己不痛,可是他身上的伤她看着都替他痛,怎么会不痛呢?她脑袋里翻过一个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好像突然间醍醐灌顶明白了什么,欢喜道:“你…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泊熹和她亮幽幽的桃花眼儿狭路相逢,两人对视了一会子,他抿抿唇角,却别开眼道:“想太多。”

    和龄“哦”了声,丧气地耷下了眉头。

    前面的药七七八八也算是涂好了,和龄就跪坐着直起身,迟疑地把双手放在了他肩膀上,推了推,“嗯,前边抹好了,我们换背上吧?”

    泊熹依从地转过身,他背着她了,和龄脸上的神情就变了变,说不上放轻松,也说不上苦大仇深,总之她心坎深处其实真挺难过的,这种感觉打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便无从疏解。

    就在方才她甚至确定,哪怕泊熹亲口说出他原谅她了,他不怪她了,她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和龄在泊熹柔滑的肩头摩挲了下,目光逐渐聚拢在他后背的伤口上,后背显得好一些,伤痕并不及前头多,可她看了依旧心口发堵。

    一声不响地涂完了,泊熹自行穿衣,和龄则闷着脑袋收拾物件儿,中途她出去倒过一次水,回来的时候泊熹已经卷着被子躺在了床上。

    她放下木桶,踮着脚在原地嘬着唇偷觑他,心话儿说自己这时候应该睡在哪里好?

    男女授受不清,她自己现下么倒也不是那么在意了,她横是豁出去了,反正这辈子就认定他了,睡一张床什么的都成,就是怕泊熹有意见。

    他还没原谅她呢,要是她以只有一床被子的理由贸贸然钻进被窝里去,指不定他是要恼的,那就得不偿失了,刚儿才让他起的好感又要消磨干净了。

    想来想去,和龄觉得还是委屈一下自己好了。

    和龄虽说如今贵为帝姬,但是她真正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日子却极短,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徳叔去世后她一直是一个人,在关外吃的苦外人不知道,她也从不向旁人说起,是以并不是表面给人感觉上的娇柔瘦弱。

    打定主意,和龄就轻手轻脚地站到了床尾,她相中了床里边儿的一条毯子,心想在地上裹上一夜也能睡到天亮。

    说做就做,和龄伸出手够到了毯子的边角,用力向外拉扯,她的动作忽然顿了下,发现毯子被泊熹压住了,只觉这一幕分外熟悉,愣了愣才回想起来———同泊熹初识那会儿有一夜晚上也是这般,他压住了毛毯子,看人的眼神亦是冷飕飕的,仿佛她欠了他的钱不肯还……

    回忆总是无孔不入,和龄翘了翘嘴角,用力一拽就把毯子抱进了怀里。

    这回他毫无反应,她纵然隐隐失落,却也能设身处地考虑到泊熹的想法,他一定很矛盾,他需要时间,其实他肯同她说话她已经很满足了。

    和龄抱着毯子走到屋子正中才发现问题,地上是泥,是沙子她或许眉头不皱就躺下去,可是这是泥啊,她也是爱干净的,何况真就这一身衣裳,不好太邋遢的,回头该又脏又臭招人厌烦了。

    只好把毯子铺在了地上,围着转了一转,脱了外袍当被子躺下就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煤油灯的捻子燃到了尽头,室内骤然落入一片寂静的混沌黑暗之中。

    和龄冷得一直没能睡着,她抱着胳膊蜷缩着像一只虾米,只觉得周遭阴风阵阵的,薄薄的外袍压根儿一点作用也不起,泥地也越来越*,浑身难受。

    就在她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入睡时,身后响起了极轻的悉悉索索的声响,和龄竖起了耳朵,暗暗琢磨着泊熹大半夜的不睡觉是要做什么?他难道也冷么,还是只是口渴了倒杯茶喝?

    还没弄清楚呢,她惊讶地发现他的脚步声居然停在了自己后面…!

    和龄是侧着躺着,此时突的一动也不敢动,有个微弱的念头告诉她他可能是梦游症,不过似乎可能性不大。

    她没能乱想太久,身体忽然一轻,双脚离地,竟然是泊熹把她抱了起来,她的悲观让她觉得他是不是打算趁自己“睡着”了把她丢出去?慢慢紧张起来。

    结果显然不是。

    头顶上依稀响起他极轻极淡的叹气声,在这混沌凄寒的夜里,她鼻端幽幽飘荡着他身上的药草香气,似乎连这略苦的味道都是醇和醉人的。

    “冷不冷?”泊熹问道。

    和龄闭紧嘴巴硬是没吭声,软手软脚地偎依在他怀里,贪恋地汲取他的体温,脸颊上不期然的一点一点儿红了。

    夜色如墨,泊熹瞧不清和龄的脸,他低头仔细看了看她,似乎在分辨她究竟是不是睡过去了,最后又唤了几声,将信将疑地抱着她上了床。

    棉被只有一条,泊熹即便受伤了也不影响他是个大男人的事实,男人身体自带火嘛,女人是水做的,属阴,手脚冰凉十分正常。

    和龄心惊肉跳地感觉自己被拢到了暖暖的被窝里,顿时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复苏的感觉,就好像春天到了万物在阳光的照射下昂首挺胸,她美滋滋的,跟着,察觉到身边的被褥陷下去一些儿。

    泊熹也躺进了被子里,不过倒是规规矩矩半点不越雷池。躺在他边上装睡的和龄心里却有想法了,这下子她更是睡不着了,心说原来这就是同床共枕的感觉,两人共用一个枕头,共用一条被子,连头顶的空气都是一样的……

    再有想法也挨不住困意,和龄很快进入了梦想,她再次醒过来却不是清晨,而是天蒙蒙亮的时辰,她会醒是因为她在梦里梦到自己变作了孙猴子,被如来老儿的五指山压得翻不了身!

    翻啊翻,翻啊翻———直到她脚在被窝里蹬了一下,人就醒过来了。

    乍睁开眼的时候还有些迷糊,屋内光线不明,和龄想伸懒腰,手脚却动不了,她一惊,忽然发觉眼角余光里白花花的,转头一瞧,脸就成了煮熟的虾。

    昨晚上的事渐渐回到脑海里,和龄想起来自己是被泊熹抱上来的,他也是怕她冷吧…只是这是怎生回事,他的上衣怎的半解半合的,颇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诱惑意味。

    和龄咽了口口水,没有吵醒泊熹。

    他的手臂正圈着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和他靠得这样近的,近到呼吸相闻,近到———

    她往前凑一下就能亲到他微微张开的嘴唇。

    泊熹睡着的样子叫人挪不开眼,眼睫长长的,眉毛也长长的,只是脸色比往常多了些许苍白。和龄拿食指点点他微蹙的眉角,那里很快就平整下去,他歪了歪脖子,脸就侧过来正对着她了。

    和龄这会儿连羞赧也没了,她大着胆子唤了声泊熹的名字,他没有反应,应该是睡得很熟很香。不过泊熹身上特别暖和,整个床上只有他是唯一的暖源,这么一想,她猜测是自己半夜里靠过去的。

    “泊熹?”

    和龄半撑着手臂支起身体,她俯视着他,“…泊熹?”

    他仿佛吱唔了句什么,薄薄的唇瓣轻轻翕动,和龄心口跳得怦怦响,商量似的道:“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觉得我们迟早也是要成亲的,等以后成了亲就会日日同床共枕眠,我这么说你也明白了……我打算亲你一口,盖上我的章,你就不会生我的气了……”

    自言自语的最高境界莫过于此。

    按说若是从前的泊熹到这会儿早就会醒过来了,如今却因他才打诏狱出来,连月身体困乏,身上又有伤未愈合,难得能这样睡上一场好觉,故此和龄动来动去他也没被闹醒。

    自然了,他对枕边人没有防备也是一个缘故,才能够睡得黑甜。

    “你不说话的话,就是默认了———”

    和龄撅着粉粉的唇靠过去,贴上去的那一瞬间脑袋里空白白一片,她是睁着眼睛的,扇子似的羽睫随着眨眼在泊熹面颊上扫来扫去。

    原本是极其美好的场景,和龄正欲功成身退,谁知床边的小几上冷不防响起“唧唧唧”的耗子叫声。

    她平时根本不是怕耗子的人,盖因这会儿心虚气短,有点儿偷偷摸摸的意思,打眼瞧见耗子举着两只前爪往前蹬腿,仿佛要跳将到床上来一般!

    和龄吓了一跳,想喝退那只胆大包天的偷觑耗子,一张嘴却咬到了舌头,疼得脸往下一磕,鼻子撞鼻子。

    实打实这么撞一下睡得再香再甜的人也要醒过来的。

    泊熹吸了口气,一睁眼就看见和龄趴在自己身上捂着嘴巴,眸中微有水光,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他闹不清状况。

    “……嗯?”

    “嗯!”

    “做什么?”泊熹一头雾水,视线顺着她的脖领子探了探,很快又调转回她写满窘迫表情的脸上。

    和龄忍着舌头的疼痛笑着打哈哈,“醒,醒了啊?醒了就好,我想问问你早上想吃点儿什么———”

    应该是意识到自己这回答差强人意,和龄默了默,忽的埋头伏在他胸口咯吱咯吱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宝贝儿你究竟在笑什么?”

    和龄的迷之笑点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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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盼盼哥有戏份,怒刷存在感——————————————————

    ---- 天上掉下个锦衣卫:..

    还有昨天忘了: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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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么哒,宝贝儿蛋蛋们晚安~~~~~~~

    做个好梦,本神棍预言这个月里尼萌会有艳遇...艳遇,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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