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元军火攻,宋军溃乱,三人趁机潜入宋营。贺陀罗早知梁萧入营,此来已有防范,但见云殊宋将装束,又与梁萧斗得旗鼓相当,不由心想:“久闻宋人中有个云殊,料来就是此人。”他自忖与梁萧动手,彼此熟悉,不易得手,云殊却是初见,出其不意,不难一举伤他。

    “虚空动”天下一绝,贺陀罗晃身赶到云殊右侧,使出“破坏神之蛇”,出拳无声,内劲内蕴,好比草中毒蛇,冷不丁蹿起咬人。云殊虽得梁萧提醒,但事发仓猝,只得竭力向左躲闪。贺陀罗的双臂随之递上,正要毙敌于拳下,忽觉身后劲风飒起,不用回头,也知梁萧到了。他只当二人交手,必是对头,只须先伤云殊,再杀梁萧,将这两人各个击破,不料梁萧竟会出手救人,一时大为泄气。他对梁萧十分忌惮,足下不动,身子扭转,落向云殊的双拳,忽向梁萧送出。

    拳掌一交,梁萧施展“转阴易阳术”,刚劲变柔劲,阴劲变阳劲,变到半途,忽觉贺陀罗拳中的蛇劲如山洪暴发,不随自己内劲变化,直直泻入经脉,不由闷哼一声,撤掌疾退。贺陀罗一代宗师,上次大意轻敌,吃了小亏,事后略加揣摩,想出克制“转阴易阳术”的法子。梁萧使出这路功夫,正投他的心意。贺陀罗以不变应万变,一举破了梁萧的内劲,不容他退让,哈哈一笑,双臂暴长半尺,搭上梁萧双腕,左足立地,右腿漫不经心,呼地踢向梁萧,双手双足自行其是,仿佛分属不同主人。

    云殊受贺陀罗暗算,心中惊怒,见他出腿之际,下盘露出破绽,当即身子一矮,一腿贴地扫去。不料贺陀罗腰身一扭,踢出之腿忽又扫回。云殊不防这一腿竟是虚招,但觉劲风扑面,慌忙拧身斜蹿。梁萧趁着贺陀罗分心,脱出他的手底。贺陀罗冷笑一声,随之抢上,挥袖出拳。梁萧不敢与他较量内力,二人以快打快,瞬间拆了七八招之多。

    云殊心中迷惑:“这二人不是一伙么,为何窝里斗起来了?”对于梁萧出手相救,更觉琢磨不透,眼看贺陀罗出手凌厉,梁萧渐落下风,顿生敌忾之心:“银衫客武功奇高,姓梁的贼子如果败了,我也孤掌难鸣。”他精通兵法,深知连弱抗强的道理,心念至此,纵身上前,与梁萧夹击强敌。贺陀罗力敌两大高手,激发出浑身能耐,时隐时现,如龙如蛇,举手投足均是出人意表。

    柳莺莺也绰起一口单刀,与阿滩斗在一处。激斗片刻,柳莺莺见这喇嘛色迷迷地瞧着自己,心念一动,冲他微微一笑,笑生双靥,仿佛奇花初绽、白水生晕,阿滩本是色中饿鬼,只瞧得两眼发直。此刻生死相搏,岂容分心?迷乱之际,肩头风起,柳莺莺一刀向他脑袋削来。阿滩躲闪不及,钢刀掠肩而过,带走半片耳朵,登时鲜血淋漓。

    阿滩怒极忘形,用吐蕃话破口大骂,柳莺莺咯咯笑道:“臭秃驴,你用番话骂我,欺姑娘听不懂吗?哼,我给你计个数,你骂我一句,我便砍你一刀。看是你的嘴利,还是我的刀利?”阿滩一愣,心想:“自然是你的刀利,我骂你一百句,也抵不过你砍我一刀。”正欲发狠进击,忽又见柳莺莺容光绝世,一笑一颦娇媚可人,他眼花缭乱,一时迭遇险招。

    贺陀罗三人翻滚不定,斗到百招上下。梁、云二人招式一变,云殊四方游走,使出“三才归元掌”,梁萧却随手展开“大逆诛心掌”。前者是天下第一等的审敌武功,后者却是天下一等一的骗人功夫。二人使了数招,忍不住对望一眼,都觉惊讶不已。这两路掌法看似水火不容,冥冥中却有相生之道,一经合使,威力倍增。“大逆诛心掌”长于欺敌,敌手一旦心意大乱,露出破绽,“三才归元掌”便趁虚而入,施以归元一击。这就好比战场之上,一军迷惑对手,一军伺机破敌。此中奥妙,萧千绝与公羊羽也是从未虑及。

    贺陀罗初时还能应付,越斗越觉吃力。只觉梁萧出手诙谐,不易捉摸,云殊一双肉掌看似凝而不发,气势却无所不在,不由心中凛然:“两个兔崽子配合无间,大大不妙。”他虽然未必会输,但生平稳健,决不行险。忽地跃开数丈,朗声笑道:“平章大人,你想勾结宋人杀了洒家,独占这个功劳吗?”梁萧知他意在挑拨,斜眼一瞥,云殊神色狐疑,心知他身处劣势,心性不稳,听了这话已生动摇。又听贺陀罗笑道:“也罢,平章大人,你我联手杀了此人,小娃娃皇帝算你的,这人的首级算我的如何?”

    梁萧狷介之性,心中虽怒,也不过冷冷一笑,不屑与他辩解。云殊见他神情,更信了八分,心想楚婉说他救过圣上,果真都是假话。那女子不知所谓,居然杜撰出这样的荒诞言语。这两人分明一丘之貉,可笑自己鬼迷心窍,只当这姓梁的恶贼要救圣上。他越想越怒,猛可想起,自己只顾打斗,居然忘了赵昺,回头一望,舱中空空,哪儿还有小皇帝的人影。云殊大怒,瞪视梁萧道:“好个声东击西!”

    梁萧知道赵昺被花晓霜趁乱带走,心中卸下了一块大石。贺陀罗两眼一转,忽地纵声长笑,向舱外跃出。云殊知他要出舱捉人,一声大喝,纵到半空,掌力遥遥击出。贺陀罗闪身避过,忽觉腰间又有劲风掠来,他心中暗骂,伸手化解梁萧一掌,眼角余光扫去,云殊正欲掠出舱外,不由怒哼一声,借梁萧掌力翻身扑上、拳脚齐施。

    云殊转身抵挡,二人在半空中换了一招,忽又见梁萧逼近舱门,不由同声喝道:“哪里去?”双双腾空扑出,梁萧只觉身后气劲如山,急使“大逆诛心掌”,化正为逆,身子一蜷,疾风般退回舱内,抬眼望去,那二人堵在门前,斗得无比激烈。

    花晓霜抱着赵昺,眼看刀枪簇簇,混乱不堪,赵昺小小身子不住发抖,不由心想:“这么砍杀下去,怕会惊着他。”捂了赵昺双眼,躬身从花生砸出的窟窿中钻了出去。

    花生与哈里斯纠缠正烈。哈里斯一把弯刀舞成团团银光,将花生裹在里面,谁知小和尚也不抵挡,东一摇,西一摆,任凭刀锋在他身前飘来荡去,始终割不到他一片衣角。哈里斯暗呼邪门,欺他只守不攻,大喊大叫,放手狠劈。花生见他龇牙咧嘴,眼透凶光,心头颇为害怕,忽见花晓霜出舱,忙叫:“等等!”使个“无拘泥相”,从哈里斯身边掠了过去。

    哈里斯见他说走便走,心中又惊又怕,心想小秃驴武功虽高,若不还手,也不足为惧。他大胆跟出,抬眼一望,远处烈焰冲天,好似一条狂龙卷过无数宋军船只。大宋军民惊惧不已,斗志全无,纷纷驱船逃命,大船小艇自相冲撞,一时沉没无算。

    哈里斯残忍好杀,见此惨状,也觉微微一惊。他斜眼一瞅,花晓霜与花生并肩站在左近,瞠目发呆,不禁窃喜:“小东西没见过世面,吓呆了呢!”收了弯刀,悄悄纵上前去,突然施袭。右手并起食中二指,点向花生后心;左手似若鸡爪,扣向花晓霜肩头。

    花晓霜被眼前战争惊呆,脑中一片空白,忽觉肩头一痛,已被哈里斯扣住“肩井”穴,不由半身酥软,双手一松,赵昺落向甲板。哈里斯这手抓住花晓霜,那手也点中花生的“至阳”穴,但觉指尖一痛,如中铜墙铁壁,忽听花生啊哟一声,叫道:“好痛!”

    他中指之后,还能叫痛,哈里斯心下惊骇,急欲缩手。不料花生的“大金刚神力”练到“一合身相”的地步,随机生发,劲在意先。花生尽管发呆,劲力早已周流全身,方才中指,立生反击。“喀嚓”一声,哈里斯两根指头齐齐折断。

    哈里斯痛哼一声,抓着花晓霜纵身退后。花生转身瞧见,圆眼一瞪,呼地一拳奔他左臂送来。哈里斯的手指被他震断,心想挨了这拳,手臂岂不也要粉碎?他慌忙放开花晓霜,奋力后跃,花晓霜被他一带,不由向后歪倒。花生匆忙收拳,将她扶住,忽觉头顶风起,哈里斯挥了弯刀狠狠劈下。

    花生拉起花晓霜,慌忙避开。哈里斯一刀逼开二人,伸手抓向赵昺。花晓霜叫道:“糟了!”花生应声纵上,一拳送出,哈里斯只觉拳风扑面,口鼻皆为之闭,顾不得擒人,慌忙闪开。忽见花生俯身抱人,露出破绽,身子一扭,弯刀自下而上撩向他的面门。这一刀出手方位古怪,花生若不闪避,势必被他割中双目,只好无奈跃开。

    一时间,二人绕着赵昺进退如风。花生武功虽高,囿于师命,不敢出手攻敌,只是东躲西闪,伺机抢人。哈里斯的断指阵阵抽痛,对这小和尚十分忌惮,他为人滑溜,颇具父风,弯刀挥来挥去,可是并不强攻,只待花生出手抢人,才一阵乱刀将他逼退。赵昺夹在二人之间,只觉四周劲风飒飒,刀光乱闪,不觉又惊又怕,哇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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