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内巡演的一个月间,程曦虽然还不算是主要演员,但因为罗尼始终让她站在自己左右,她得到许多曝光率。

    再加上她又是一群舞者中唯一的一张中国面孔,所以反而比几个欧裔女主演更吸引观众的眼球。

    甚至还有许多媒体说程曦是中国的乌兰诺娃。一时间,赞美和掌声接踵而至,程曦在17岁这一年的夏天,第一次触碰到成功边角。

    巡演第一周结束的时候,有广告代理商找到程曦,问她有没有兴趣代言一款纤体饮料的广告。

    程曦从来只知道跳舞,对于这些事情全然没有经验。她问罗尼,罗尼说广告代言是舞者自由,舞团不会干涉。

    于是周末与乔默笙相约一起去吃饭的时候,她便问了他的意见。

    两人吃了饭在s市最热闹的步行街上散步消食。乔默笙将她护在身边,这样道,“一般人拍广告或是拍电影,要么为了钱,要么为了出名。但这两样你都不大在意,没有必要为此花费宝贵时间和精力。”

    程曦觉得有道理,过多的曝光和商业活动会令她少去许多练功和看演出获取经验的时间。

    盛夏光年,程曦望着烈日下高大英俊犹如电影明星一般吸引着行人眼前的男人。

    她想,坏得爱情是你因为爱一个人而放弃了全世界,好的爱情是你可以透过他,更清晰更确定自己的生活和将来。

    这一刻,程曦有些开始相信罗尼的某些理论,他曾说,“人活一世,名与利都只不过是过眼烟云,能够真正获得一段彼此深信不疑的情感,才能算不枉此生。”

    她不是极自信又极有安全感的人。

    这男人如此出色,因为爱他,程曦希望,自己可以努力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好到,此生都能仿若这一刻一般,心无旁骛地站在他的身旁。

    她脸上泛起沁凉笑容,白皙脸颊因为日光晒过而显得有些红扑扑,好似夏季中最迷人的一朵池间芙蕖。

    乔默笙温柔凝着她,一向自制的情感刹那汪洋如海。原来,与他而言,所谓最好的时光,需要身边有她。

    在s市演出的最后一晚,是8月3日,那一天碰巧也是程曦生日。一早起来,她假装很不经意地问乔默笙,“今晚是最后一场,你会来看吗?”

    乔默笙亲自为她准备早餐,“好。”程曦扬唇,笑得极温暖。

    她上午专心在明珠江畔陪殷佳佳。端着一碗粥走进好友屋子,发现她已经起床,整个人坐在窗边,目光悠远,轻轻地哼着一首歌,“只因为我不想打扰,只因为怕你解释不了,只因为现在你的眼睛里她比我还重要……”

    嗓音哽咽,无法继续。

    程曦听了都觉恻然,她走过去,把粥放凉了,然后道,“人总要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悲伤。”

    殷佳佳转眸,望着她手中那碗泛着热气的粥,轻道,“小曦。我今年才19岁,但我的心已经不会再热,我的感情已死,死在这一大片灼热难忍的盛夏光年之中。”

    程曦陪了她很久才出门去舞团。临走前,她叮嘱南希,时时留意殷佳佳,她这样消极,程曦怕她做傻事。

    她走后,偌大的复式公寓里空空荡荡,没有人说话,窗外的蛙鸣和蝉声交织响起,格外热闹。

    许久,南希听到殷佳佳唤她,问,“南希,你上次与小曦提到的那种机构是否真的存在?”

    s市巡演的最后一场,因为媒体连续一周大篇幅的报道,这一天的演出已是座无虚席。

    程曦上台的时候,特意看了下观众席,果然看到第一排,那俊美男人迷人身影。他微笑望着她,眼眸中似藏了千言万语。

    她笑着侧身,开始投入演出。

    将近两个半小时的演出结束后,观众们陆续离场。乔默笙坐在渐渐空旷的音乐厅中,耐心等着卸妆换衣服的程曦。

    忽然,原本遮着幕布的舞台重新又打开,厅中有悠扬钢琴声再次响起,女孩穿着白色纱质舞裙,轻快熟练地跳着舞。

    乔默笙记得这支舞,《一千零一夜》,他曾经在a大的大礼堂见她跳过。

    他无声凝着台上女孩,呼吸有刹那停顿,他忽然有种奇预感,这女孩今晚会带给他极大惊喜。

    不久后,程曦慢慢停下来,目光含笑望着他,声音还带着轻喘,“陌生先生,这支舞送给你。”

    乔默笙勾唇,脸上扬起好看笑容。

    少女微微有些面红,但目光很坚定,“今天是我17岁的生日。8岁之后,我已经不再过生日,因为童年的记忆总带着灼人的伤,令我不愿去想起曾经的那些美好。”

    “但是陌生先生,今年的生日,我很幸运,因为有你。你就像是我生命中的那盏神灯,为我带来温暖,光明和清晰可见的美好将来。从今往后,在人生的漫长时光里,每一年我都会有相同心愿:如果可以,我愿用自己所有的爱,去抚慰你生命中所有的痛。”

    乔默笙看着这一刻的程曦。她身上穿了件红色短礼服,眸光清澈真挚,一张小脸沉静如水。

    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乔默笙不会知道,这世上原来有一种舞可以令他心绪辗转,有一种话语能令他眼眶湿润。还有这样一个女孩能如此令他刻骨铭心。

    自那以后,舞蹈厅和音乐厅成为乔默笙觉得最浪漫温暖的场所。以至于在程曦消失的五年中,他几乎去遍了全世界所有的音乐厅,看过全世界最一流的芭蕾舞演出。

    如此颠簸,不过是想要找回这一刻,面容羞涩却格外真挚地与他诉说着心中情丝的迷人女子。

    心,在这一刻已经彻底中了她的毒,心甘情愿为她染上深重毒瘾,此生此世,再不舍戒除。

    公文包里,有他一早为她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他拿出来,双手捧着,递到女孩面前。

    那是一对精心打造的木槿花耳钉,小巧精美。乔默笙亲自替她带上。

    程曦透过他一双黑亮眼眸看到自己倒影。那耳钉材质极亮极美,在音乐厅昏黄灯火下,仿佛月亮下的幽蓝光芒,低调内敛却极美丽。

    乔默笙送出手的东西,从来不会是廉价之物,于是她轻声问道,“这是什么材质?”

    “煞风景的女孩。”乔默笙拥着她,微笑轻斥,却又不舍得不回答她,于是道,“月亮石。我亲手所制。”

    他捧起女孩巴掌大笑脸,温柔吻上她的唇。甜蜜缠绵间,他低语,“月亮石,亦叫恋人之石。

    程曦乖顺地倚在他怀中,心在他的温柔亲吻中泥泞成无边沼泽。

    生活很难,现实很苦,在这随时可能物是人非的尘世间,只有乔默笙,是她的不可放弃。

    在s市的最后一天,程曦去看望母亲艾兰。没想到是,她来到香山别墅的时候,除了乔慕白,连乔慕然夫妇也在。

    她与他们打招呼。岳柔目光不善,望着程曦,“我还以为你回国会住在这里。看来,有本事的女子,到任何地方都不愁没地方住。”

    艾兰替程曦打圆场,“他们舞团有安排住所的。”

    “是吧?”岳柔笑了笑,“我最近常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这孩子与那意大利男神有染,娱乐八卦什么的,我最好奇。倒不知这一次是真还是假呢?”

    程曦坐在一角,不应岳柔。她再年轻,也懂得要给母亲留几分颜面,令她日后在乔家好做人。

    乔慕然瞪了一眼岳柔,“也就你有这心思。女儿烫了脸还在住院,你却有闲心在这里八卦说是非。”

    艾兰闻言,于是问,“是听说盈盈烫伤了脸,她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岳柔道,“她从小被我们夫妻俩捧在手心,别说是烫咖啡了,就连一杯水也要放凉了才递到她手中,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而且还是烫在脸上,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怎么这样不小心?盈盈是怎么烫伤的?”

    岳柔轻哼一声,冷冷看着程曦,“这就要问你的宝贝女儿了。”

    艾兰蹙眉看向程曦,“小曦,这是怎么回事?”

    程曦神色平静,看了眼乔慕然夫妇,问,“乔盈盈说是我烫的?”

    “难道不是你?”岳柔道,“我家盈盈与你有没过节,有什么理由冤枉你呢?”

    程曦沉默,乔盈盈不是没脑子的。那烫咖啡虽然是殷佳佳所泼,但她知道程曦与殷佳佳关系一向最好,她不可能澄清这个误会,再令已经情感受创的殷佳佳承受其他麻烦。

    艾兰见女儿沉默不语,面色渐渐有些难看起来,她望着程曦,“小曦,真的是你做的?”

    “小小年纪手段就这样狠毒,”岳柔冷哼,睨了一眼艾兰,又对乔慕白说,“大哥,你确定你不是替乔家养了一只白眼狼?”

    乔慕白蹙眉,道,“程曦从头至尾,没有花过我一分钱。再者,就算她真的烫伤了盈盈,有可能也只是个意外,你们无需这样为难一个小女孩。”

    但艾兰却蹙着眉,对程曦道,“无论如何,烫伤了盈盈一定是你不对。小曦,你应该跟两位长辈道歉。”

    虽然已经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但程曦还是被自己母亲的态度所伤。她甚至连多问一句都没有,就已经认定了是自己烫伤乔盈盈。

    她望着乔慕然和岳柔,“对不起,这件事我不能说我全无责任。如果可以,我愿意支付乔盈盈所有医疗费用,希望她可以早日康复。当然,你们如果想要告我伤人也没问题,我不会因此而退缩,但亦不会令任何人冤枉我。”

    她说完,起身离开香山别墅。没想到却在门口遇到了乔子砚。

    他双手环胸,懒懒靠在门口,“程曦,承认吧,你与我根本是一样的人。”

    程曦望着他,“什么意思?”

    “只不过你还能稚嫩,既然要烫,就该令她连话都说不出,更不用说是开口指证你。”

    程曦,“你也觉得是我烫的。”

    乔子砚听出她话语中的冷意,漂亮的眉头微蹙,倏尔道,“为什么不去保释我?”他做事一向小心谨慎,这次甚至不惜令自己留下案底,就是为了逼她主动去见他一面。

    程曦看他一眼,“没有我,你一样会被保释出来,不是吗?”

    “那是枪击案。”乔子砚盯着她,“你难道就没有担心过我一丝一毫?”

    程曦沉默一阵,倏尔叹口气,“乔子砚,这一点不重要。”

    “于我,很重要。”

    她抬眸看他,“不,我不会为你担心。如你所说,一丝一毫都不曾有过。”

    乔子砚的双眸愈发阴鸷,他一眨不眨望着程曦,良久后,慢慢道,“我忽然很有兴趣想看看,乔默笙会不会因为你而与整个乔家为敌。”

    程曦蹙了眉,“你什么意思?”

    “对你,我从来只有一个意思。”乔子砚勾唇妖冶一笑,“烫伤人,如果罪名成立,只怕不是拘留那么简单了。”

    程曦冷冷望着他,“那天在咖啡厅,不是只有我和乔盈盈两人。你们想要定我罪,最好有真凭实据。还有,这是我的事,与乔默笙毫无关系。乔子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

    她说着,径直离开。

    那一天,沈磊莫名其被人捆了带去c+club,乔子砚坐在包厢沙发上,冷冷望着他,“那一天,程曦为什么会用咖啡烫人?”

    沈磊一脸莫名,看着乔子砚,“怎么是程曦烫的呢?是殷佳佳不小心烫伤了盈盈啊。你又是谁?”

    原来不是程曦,乔子砚薄唇紧抿成一条线。雷冉见状,于是朝着沈磊喝道,“怎么回事,给老子一五一十说清楚!”

    沈磊一开始含含糊糊,说得前言不搭后语。雷冉冷冷一笑,“不说实话,老子让你即刻断子绝孙,信不信?”

    他说着,右脚一抬眼看着就要重重踩上沈磊的裤裆。沈磊眼睛顿时瞪圆,连忙一五一十几位具体详细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格外清楚。

    谁知,他越说,乔子砚脸上的表情便越阴霾。他倏尔起身,在离开前,格外阴鸷地望着沈磊,“就你这样,也敢称自己是男人,不如去泰国做个手术重新做人。”

    雷冉耸耸肩,“兄弟,在你去泰国之前,老子先替你四肢重组一下。”他说着,朝着一帮手下挥挥手。c+的二楼包间里,顿时响起杀猪般唤疼声。

    医院里,伊楠正在陪乔盈盈看一部新上映不久的电影碟片。见到乔子砚走进来,乔盈盈非常意外,“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乔子砚没什么表情看了眼伊楠,“你可以先走。”

    乔盈盈顿时蹙眉,“为什么?”

    乔子砚慵懒望着她,眸中有极明显的警告。乔盈盈没由来便觉一阵心虚,于是对伊楠道,“我有点想吃鱼片粥,你方便替我去买吗?”

    “好。”伊楠起身走出去。

    乔子砚淡淡望着她,简单直接道,“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向乔家所有人澄清这件事。你脸上的伤根本不是程曦烫的。”

    乔盈盈不满,“那又怎么样?殷佳佳是她朋友,她还能把自己的朋友给卖了?”

    “你可以不说实话。”乔子砚,“但我会令那天在场所有的人来医院,当着刚才那男人的面,说清楚真相,也会令他知道,你是怎么样故意诬蔑程曦的。”

    乔盈盈一听,顿时急了,“乔子砚,你居然帮外人也不帮我?!”

    乔子砚面无表情,“一段一开始就充满谎言的感情,也只有你才这样费尽心机。他真的爱你吗?就你这样扔在人堆中除了一身铜臭全然没有辨识度的女人,他爱你什么?”

    乔子砚的话又狠又伤,气得乔盈盈不停落泪,她甚至连手上正插着的输液管和针都顾不得,随手拿起东西就往乔子砚身上扔去,“乔子砚,你这个魔鬼!”

    离开医院,乔子砚开着车去了罗马舞团在s市下榻的酒店。他在门口等了许久,才看见那洋鬼拥着女人走过来。

    他走下车,来到罗尼面前,“带我去找程曦。”

    “太阳?”罗尼皱着眉,“她从来s市就不住在这里啊。”

    乔子砚蹙了眉,“那她住哪?”

    “她有爱人,当然和要爱人在一起。”罗尼笑嘻嘻,拥着女伴走进了酒店。

    乔子砚没想到这答案会这样伤人。在他因为不小心错怪了程曦而满怀内疚的这一刻,却发现她已经与另外一个男人走得那么近了……

    他取出手机,拨通那个早就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程曦清浅的声音传进他耳中。

    “是我。”

    “我知道。” [**~] .笔.

    “我是谁?”乔子砚不曾意识到,自己握着电话的手在颤抖。

    那一头,程曦沉默半晌,“乔子砚。”

    他轻轻勾唇,“程曦,我去酒店找你,他们说你……不在。”

    “是,我在……”她的话还没说完,却已经被他打断。

    “回香山别墅吧,你的房间,徐妈经常打扫,与半年前一样。”他抬头望着天空中迷离月色,心中不愿承认,这一刻的自己,究竟有多么地卑微。

    “不了,明天我就要出发去北京。”程曦停了一阵,然后又道,“乔子砚,不如陌路。”

    乔子砚轻轻笑起来,眸眼中有难以抑制的水光浮动,“此生,你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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