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祝玉妍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然而便在片刻之后,石之轩突然抬起头来,深深地盯着祝玉妍,那眼中有着深深的恨意和腾腾杀气。石之轩突然放下了碧秀心,他突然阴测测地笑了起来,在他的身侧,邪帝舍利忽然围绕着他旋转了起来。而石之轩步步向她走来的脚步声中,祝玉妍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当邪帝舍利围绕着他的身子旋转起来的那一刻,石之轩的身上仿佛就已经被魔气所缭绕,在他的眼中已经失去了作为“人”应有的感情。

    无情、冷酷!

    然而,他的身子动了起来,却是对着祝玉妍毫不留情地拍出。

    祝玉妍身子本能一转,房间的门已经被巨大的力量碎成了齑粉。

    此刻的石之轩是疯狂而危险的。祝玉妍起身想要离开,脚下一紧,却是被石之轩抓住了脚踝,几乎碎掉她的踝骨,然而让祝玉妍最为心痛的不是身上的痛,而是石之轩——他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祝玉妍手上的缎带也在同一时刻缠住了石之轩,趁这一机会,祝玉妍挣脱了石之轩的牵制,而她亦然失去了逃离的时机。石之轩,封锁住了她所有的去路。

    祝玉妍突然感到一种心灰意冷,她站在石之轩面前,渐渐冷静下来,脸上有着倨傲和痛楚,一字一句道:“石之轩,你当真要杀我么?”

    “哈哈……”石之轩挑了挑眉头,身上全是暴戾之气,他指了指自己的头,“你是个漂亮的女人,我闻到了你身上鲜血的味道。”

    只是,这一句话,祝玉妍便变了面色,邪帝舍利散发出的暴戾之气几乎席卷了整个无漏寺,让天空都似乎变得昏暗起来。祝玉妍意识到,这样子的石之轩很不对劲。不等她回想,下一刻,石之轩又再次向她攻来。祝玉妍双足一点,在空中转身回旋,却是跃至了石之轩的身后,石之轩也几乎在刹那间便转身,祝玉妍当真一刻也不敢懈怠。

    不正常,真的不正常,如今石之轩比起之前,强了太多。

    或者便是邪帝舍利。

    “石之轩,你不要被邪帝舍利所控制!”

    是,想到那个传闻,祝玉妍顿时变了脸色。本来对于石之轩是又爱又恨,即使他背叛了她,让她伤心欲绝,然而也忍不住爱他。然而,此时,在知晓这个可怕的事实之后,竟然对他是忍不住的担心——

    一旦被邪帝舍利所控制,那么离毁灭也就不远了。

    ……

    ……

    “妍儿!”边不负追着感到了无漏寺,便远远看见了一幕让他心神俱裂的画面:石之轩的手在空中快速地结印,那是不死印法的手印。然后强大的力量击向了祝玉妍,她手中的“红袖招”在空中碎成了几段,而祝玉妍的身子摇摇欲坠,却是硬生生受了石之轩的不死印法。

    边不负站在那里,只觉得心胆俱裂——那一刻,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面前的一切似乎都很缓慢。

    他看见了在空中慢慢飘下了碎片,看见了祝玉妍的身子无助如风中残烛,一点一点倒下,而这一刻的边不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能做。还是那样的无助,他是这样的痛恨着自己。

    然而,在以后的二十年里,这个场景成了边不负永远的噩梦,他不止一次的梦到这个画面,醒来之时,冷汗涔涔,那种无助和绝望!

    边不负抱住祝玉妍,只见她的身上已经被鲜血染满,然而那双眸子却死死盯着石之轩,然而石之轩却在笑。

    一种嗜血的笑,那双眼睛,如同昆仑山觅食的雪狼。

    不死印法再一次在空中结印,边不负紧紧将祝玉妍抱在怀中,将她护在怀中。而祝玉妍空洞地目光落在空中,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如此,便让我挡在你的身前吧。

    “哇哇……”

    突然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响起,当这哭声响起的时候。石之轩站定在当场,全身的暴戾之气似乎都在刹那间消失殆尽,他站在当场。他刚才做了什么,他睁开眼睛,忽然看见祝玉妍全身染血地躺在边不负的怀中,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那是他做的吗?

    “啊!”他对天长啸一声,不,他不可能伤害妍儿的。

    边不负愤恨地望着几乎崩溃倒地得石之轩,起身抱着祝玉妍离开了无漏寺。

    妍儿,以后我们离这个人,离这里,远远的。你的江湖,以后,我陪你一起走!

    石之轩望着边不负抱着祝玉妍远离的身影,心痛如斯,泪水却是落了下来,他——石之轩,第一次落泪了。

    在今天,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碧秀心,还有……祝玉妍……

    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打击,石之轩眼前一黑,却是昏了过去。

    ……

    ……

    当一切声响尘埃落定之后,一个扫地僧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昏死过去的石之轩,念叨了一声“阿弥陀佛”,走到房间内,碧秀心却是失去了生命,他悲悯地看了一眼这个女子,叹息一声道:“贫僧定不负女施主所托。”

    他走过去,抱起尚自哭泣中的女婴,那女婴躺在他怀中,似乎是感到了亲人的离去,哭得小脸通红,扫地僧抱着女婴,一步一步走出了无漏寺。

    当他走出来的时候,在门口遇见了鲁妙子,鲁妙子看见他,却是什么也没有说,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那怀中的女婴,然后眼中满是憎恶。然后,快步走进了无漏寺……

    ……

    ……

    祝玉妍躺在那里,几乎丧失了整个灵魂,似乎只是剩下了一具躯壳。边不负的银针,在她的身上快速的扎下,他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身上的汗一点一点滴下。不,不会,妍儿,不要放弃啊。不要……

    ……

    ……

    祝玉妍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看见了一个穿着裸、粉色连衣裙的女孩子,长发飞扬,脸上是无忧无虑的笑,手中却拿着书本。是了,那是自己的前世,她翻开书,婆娑着第一页上面的三个字——“程芷琦”。

    程芷琦,她口中呢喃着这三个字,却觉得那么陌生,那么遥远——

    然后,身上传来的一阵剧痛,让她面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然后,是整片整片的桃花林,这是阴癸派。她看见一个小女孩,坐在桃树之上,手中握着一个桃子,巧笑嫣然。而树下,则是一个小小女孩,漂亮而精致,她抬头,倔强地望着她。

    树上的女孩子看见她生气的模样,笑得更加开心了,她说:“想吃吗?自己来摘啊……”

    然后,是女孩子银铃般欢快的笑声。

    是了,她想起来了,这些都是她。

    然而,离她又是那么远,她一点都不快乐,全身都是痛,真正的痛,不仅仅是在身上,而在心上——“石之轩”,这三个字,刻在骨子里爱他的名字。无法忘记,无法忘记,又怎能甘心?

    突然,她睁开了眼睛,即刻对上一双美丽担忧的眸子,那是——

    “不负……”

    看见她睁开眼睛,边不负的脸上立时被狂喜所代替,他下意识想要拥抱祝玉妍,然而却被祝玉妍冷冷推开。

    “师姐……”他有些愣住。

    祝玉妍神情淡淡的,似乎都什么都失去了兴趣,这种变化让边不负心惊——让他想起石之轩重伤祝玉妍时候的模样——空洞绝望。

    “呵呵……”祝玉妍冷笑了几声,“不负,你说,难道我阴癸派就一直要任人欺凌么?石之轩当真以为我阴癸派是好欺负的么?不负,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昏迷了多久?”

    听到祝玉妍提及“石之轩”三个字,边不负脸上出现一丝黯然和痛楚,“师姐,你昏迷了七天。”

    七天,难怪感到全身无力还有疼痛。

    “我一直很担心,石之轩,失踪了。无漏寺中没有一人,我们离开之后,石之轩也失踪了。另外鲁妙子带着那孩子也早离开了。”

    祝玉妍点点头:“鲁妙子,他会来的。他还等着我帮他一个忙呢?”

    不知想到了什么,祝玉妍突然露出一个妩媚至极的笑容,这笑让边不负的心漏掉了一拍。

    “不负,你说,石之轩最在意的其实是他的野心。如今,死过一回,我算是全明白过来了。”祝玉妍讽刺一笑,“他明知修炼邪帝舍利的武功,可以让自己走火入魔,但是依然做了。这是他太过自负。我以前一直弄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如今,我却是全明白过来了,他要的就是一种将所有人和事都掌握在手中的感觉。他不愿意有任何事超过他控制的范围。或者说,他便认为游戏人间是他最大的乐趣。而在这些乐趣当中,他最喜爱的应当是玩弄整个武林江湖,不负,你说,若我将他想要的全夺过来,他会怎么样呢?他想要的,我便毁掉,那有如何呢?”

    “师姐!”边不负震惊地望着祝玉妍,不一样了,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不负,为何如此惊讶。”祝玉妍笑得一脸邪气,眉梢向上,说不尽的风、流魅惑,“如今,这便是我想要的。毁掉他想要的,我便开心了。这便是我祝玉妍的愤怒和报复!”

    见她为他人痴狂、为她人神伤,边不负只觉心痛如绞,然而,面对这一切,却又无能为力,最终,他将所有的苦楚咽下,温柔地望着祝玉妍道:“师姐,无妨,我一直都在这里。你想要的,便是我想做的。你想做什么,我便一直都支持你,便是了。”

    祝玉妍心中一动,只觉边不负这个师弟是极好的,恐怕当今,也只有他才是真诚对自己的。心中一暖,道:“多谢你,不负!”

    ……

    ……

    “爱妻碧秀心之墓”!

    望着石碑上刻着的字,石之轩的手指一点点拂过,那种无力和悔恨,盈满胸口。脑海中,浮现出碧秀心温柔如水的模样,他很清楚对于碧秀心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爱,却有着深深的内疚和感激。在她的身侧,是一种真正的安心。

    “之轩,你……”看见石之轩不言不语的模样,鲁妙子有些着急。

    石之轩却似乎没有听见,只是用手指描绘着上面的字,良久,方道:“你那日,当真没有看见过我女儿么?”

    鲁妙子心中一跳,摇摇头:“不曾!”

    石之轩眼中一黯:“也罢,若她在我身边,我怕我会忍不住伤害她。就如同伤害秀心和……”

    “之轩,你之后有何打算。不如,你同我一起隐居江湖,我必然会想到办法抑制你身上的魔气的。”

    “不必了。”石之轩自嘲一笑,“没用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很明白。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做到。我打算将我自己冰封起来,二十年后,我身上的魔气便会被化用成我的内力。到时候,再也不会被邪帝舍利所控制。”

    “二十年!”鲁妙子一急。

    “也许,也用不到那么多年,谁知道呢?”

    知道无法改变石之轩的心,鲁妙子即便心中难过,也只没有任何办法,当下道:“之轩,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你女儿。可是,你打算去何地冰封自己,至少也让我知晓。”

    “自然是一个至阴至寒又难以找到之地。”

    石之轩的嘴角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

    “天下至阴至寒之地么?难以找到之地?”鲁妙子口中呢喃。

    这一冰封,会是多少年,下一次,当他醒来之时,这武林,这江湖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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