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飞行的距离跨越了大半个中国，李强或许是在医院睡多了，裹着棉衣把脖子缩进大大的领子里，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也不知是发动机的声音太大，还是近乡情怯的情绪在不断撩拨着他的心神。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的兴奋和瞌睡一起折磨着他，让他有种把自己塞进牛皮口袋里不得解脱的感觉。
当飞机真的落地的时候，李强看着打开的机舱大门还有些不太适应：“就这么到了？”
他把套在身上的脱下来叠了叠放在椅子旁边，站起来刚走下去，就被早已等在门口的人给拦住了。
李强打量了一下拦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对方有一张很有辨识性的方脸庞，晒得黑黝黝的，一头板寸的头发反射着阳光，显得有些金灿灿的。
不对，阳光照过来之后，这位的头发就像是特地漂染过一样，是暗金色的。
这位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李强，吞了口吐沫之后才对沉默的李强说道：“对不住了兄弟，大志他疑心重。”
说真的，要是这位不说话或许这事李强就忘了，或者他别多后面半句话这事也就那么算了。
可他妈非多上这半句出来，李强就有点受不住了。
他一下眉毛就挑起来了，也没什么心里说不说了，难听的话张口就来：“怎么？有疑心就能随便怀疑了？我招你们惹你们了？还是我哪长错了地方？要不要我跟我妈打个商量，我回个炉试试？”
这位也是赶巧，李强本来情绪就不太好，他还非得一屁股坐在火山上。
而且讲道理，李强现在也没什么怕不怕这一说了，这几年下来险死还生多少回了，算算李强都快跟勾魂的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
李强这一生气，他身上那股子多年生死之间养成的杀气就冒出来了，光是额角那绷起来的青筋，换个胆子小的看到能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地上去。
不过他这一生气，那股子杀气冒出来之后，对面也不是泥捏的。
当时那在旁边看热闹的大志就跑过来正要说话呢，却让他们队长一伸手给拦住了。
这位正要再跟李强说点什么的时候，旁边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来：“李强你他妈又犯浑呢？”
李强听了这声音一愣，他下意识立正喊了一声：“到！”，结果喊完之后才开始纳闷，因为这声音听着是耳熟，可一时半会想不起到底是谁了。
那人训完李强之后，快步走到李强旁边，伸手就给李强扒拉一边去了，正面看着刚才跟李强说话的队长，和站在他身边的大志。
“呦，张恩辉你长本事了是吧？”这位斜着眼睛盯着那看到他的容貌，显得有些扭捏的队长：“老子就带了一茬新兵连，最好的兵让你要走了，结果呢？半年不到你他妈还了个骨灰盒给老子？”
李强站旁边眼都直了，心说老边您还有这本事？平日里他对老边的印象虽然不能说是冷面杀手吧，可他老人家也没这么多话啊。
这种差距感让李强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心说是不是他妈几年没过去边爷爷您转了性子，怎么话多了？
在李强心里感叹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连万年不动窝的边石头都变了性的时候，那位姓张的被训了之后可有些脸上挂不住了。
他开口正要分辨呢，又让老边一句话给堵回去了：“现在怎么？欺负人欺负上门了是吧？这里怎么说也跟我们有点关系，要不要咱俩先练练？我也尽尽地主之谊，咱们也别搞什么红地毯虚的了，一会看谁摔出红来抹地上就凑合一下了行不？”
李强听到这里肚子里之前那点气早不知道去哪了，他得好费劲才能憋住不笑出来，老边那是谁啊，一靠过去能给木头通信杆子靠的重栽一棵的人，他那点东西还是老边传他的，现在收拾这个黄头发还不是手拿把攥的？
这不是特么一个壮汉拿根鸡蛋粗的棍子，满街追打幼儿园小朋友的节奏么？
老边说完之后，斜着眼睛盯着眼前的‘老相识’，那脸上的表情别提多欠揍了。
一时间两拨人之前的气氛一下就僵了起来，连一边卸货的哥们都不敢朝这边凑。
要知道老边可是出了名的，基本在这边是个人就知道有这么号人，所以渐渐地一传十十传百的，凑了一堆人过来看原来的过江龙是怎么压老边这条坐地虎的。
不过随着人越来越多，这位姓张的反而先怂了，他脸上绷着的表情一下就送了下来，挂上了点不好意思的笑容，凑过来低声对老边说了点什么。
这位用的音量不高，旁边站着的李强也就听了个大概，意思大约就是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次我们哥几个过来也算是帮忙，您老人家能给留点面子不？
这个面子老边可真他妈不想给，他心说老子要是没来说不定人就让你们欺负了还没地找理呢，所以眉毛一竖说道：“行啊，是我叫你们来的不？是我磕头请你们来的不？我们这么多年都好好的，没你们一帮水耗子我们还玩不转了是吧？”
他阴阳怪气的接着说道：“说真的，我也挺纳闷为什么上面非要让你们几个过来？这边多旱少雨的，难道还给给你们配个澡盆？需要时候就灌满水让你们进去扑腾两下让哥几个乐乐？”
说道这里，他转过头看向李强：“听说你老家多了个海洋馆啥的是吧？据说那里就是一个大池子，一堆鱼在里面翻腾着给人看？是不是跟个大号鱼缸似得？”
这玩意当真是要么不得罪人，要得罪人就朝死里得罪，几句话的功夫老边都把人给损成就会在鱼缸里扑腾，离了澡盆都不会打仗了的家伙了。
他这么说对面肯定不会干了，没见那几个小伙伴都气的脸红脖子粗的，要不是姓张的一直在那拦着，说不定他们就扑上来跟老边见个真章了。
不过这帮人要是真上来，在旁边看着的李强觉得老边背着一只手，都能让他们躺地上感受一下祖国的烈日。
眼瞅着自己这边群情激奋的，搞不好上去动手先不说老边如何，他这边人要是收不住手下了死手，那边阎王可真不会当过家家一样点个头就算了，说不得也得下狠手。
这玩意可是心头肉啊，平日里伤一个都心疼半天的，出来还精挑细选生怕落了老部队的面子，结果刚下飞机就让人撩倒了原机在运回去？
特么逗闷子也没这么逗的好吧！
所以姓张的在那纠结了半天，还是开口跟老边说道：“我觉得这是一个误会。”
“哦？”老边看看李强，又看看姓张的，那意思不言而喻，显然是在问他：要是老子不在是不是就是你们误会他了？
不过树死不倒架，服软归服软，面子问题还是不能丢的，毕竟他们来的代表的可不是他们个人，而是跨军区跨军种的合作。
“不过这事你别指望我会忘了，就算是闹到军区里，我也得找个说法。”所以这位最后还是留了个硬话，说完也不待老边开口，一挥手就带着人嗖嗖嗖的走了。
他也怕，怕老边不踩这个台阶怎么办，非得论个一二三把他们都撩到了怎么办？
说句难听的，下了水别说老边一个人了，再来三个这样的加上李强捆一起，他让这帮人一只手也能淹死他们七八回。
可此时是站在地上，说起近身短打来真没几个人敢在老边面前站直了的。
这位都怂成这样了，老边自己还要脸呢。
他倒是没追上去，朝地上吐了口吐沫，领着李强一路走到了外面的吉普车那里，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等李强也坐好了之后，开着车就向团驻地驶去。
车开了一截到了野外之后，老边从一边架子上把水壶拿下来递给李强：“一路累了吧，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坐在老边旁边的李强拘谨了许多，他道了声谢接过水壶，拧开盖喝了几口里面略带咸味的水。
“哈哈，还是老味道不是？”老边看李强喝完了水之后，才跟他笑着说道：“还记得当年你刚来的时候吗？你半路晕车吐完我给你递水，你还问我里面掺了啥。”
说道这里，李强还没搭茬呢，他反而先叹了口气，用手拍了拍方向盘：“当年开车的还是老陈呢，可惜了那孙子了，早早就他妈走了。”
李强跟着也叹了口气，为了冲淡心中的伤感，他开口把话题带到了另一边：“边连，那队人是什么路数？”
“那队人？张恩辉他们？”老边在李强点过头之后，才对李强说道：“海军的，这次有个跨军种合作项目，这几个是来打前站的。”
说完之后老边怕李强因为他的表现，轻了敌被欺负了，还对李强告诫道：“你别看张恩辉他们怂，那是因为这是咱们的地界，这帮人怎么也得看着点团座的面子，要放对了你不一定干的过他们。”
李强一听这个，赶紧对老边赔笑道：“边连，我有那么冲动么？你也太小瞧人了好吧。”
老边听了这个，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让想起当年新兵连那档子事的李强有点脸上挂不住了。
“看你这一脸疤。”老边又瞟了一眼李强：“前两年团长还单门去看你一次，你小子这几年在外面不是搞维和么？怎么自己看着气的厉害，操起枪亲自上了？”
老边这话问的就有点犯忌讳了，李强当然不能一句话顶回去，他想了想之后才开口说道：“边连，这事挺复杂的，不太方便说。”
听到这里，老边倒是没像俗人一样嚷嚷着什么你不够朋友连话都说不利索，他只是点了点头：“那这次回来还走不了？”
“走？你们撵我我都不走了！”
听到李强这句斩钉截铁的话，老边哈哈一笑，盯着前面的土路，右手放开方向盘使劲拍了拍李强的肩膀。
“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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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发动机的声音太大，还是近乡情怯的情绪在不断撩拨着他的心神。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的兴奋和瞌睡一起折磨着他，让他有种把自己塞进牛皮口袋里不得解脱的感觉。
当飞机真的落地的时候，李强看着打开的机舱大门还有些不太适应：“就这么到了？”
他把套在身上的脱下来叠了叠放在椅子旁边，站起来刚走下去，就被早已等在门口的人给拦住了。
李强打量了一下拦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对方有一张很有辨识性的方脸庞，晒得黑黝黝的，一头板寸的头发反射着阳光，显得有些金灿灿的。
不对，阳光照过来之后，这位的头发就像是特地漂染过一样，是暗金色的。
这位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李强，吞了口吐沫之后才对沉默的李强说道：“对不住了兄弟，大志他疑心重。”
说真的，要是这位不说话或许这事李强就忘了，或者他别多后面半句话这事也就那么算了。
可他妈非多上这半句出来，李强就有点受不住了。
他一下眉毛就挑起来了，也没什么心里说不说了，难听的话张口就来：“怎么？有疑心就能随便怀疑了？我招你们惹你们了？还是我哪长错了地方？要不要我跟我妈打个商量，我回个炉试试？”
这位也是赶巧，李强本来情绪就不太好，他还非得一屁股坐在火山上。
而且讲道理，李强现在也没什么怕不怕这一说了，这几年下来险死还生多少回了，算算李强都快跟勾魂的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
李强这一生气，他身上那股子多年生死之间养成的杀气就冒出来了，光是额角那绷起来的青筋，换个胆子小的看到能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地上去。
不过他这一生气，那股子杀气冒出来之后，对面也不是泥捏的。
当时那在旁边看热闹的大志就跑过来正要说话呢，却让他们队长一伸手给拦住了。
这位正要再跟李强说点什么的时候，旁边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来：“李强你他妈又犯浑呢？”
李强听了这声音一愣，他下意识立正喊了一声：“到！”，结果喊完之后才开始纳闷，因为这声音听着是耳熟，可一时半会想不起到底是谁了。
那人训完李强之后，快步走到李强旁边，伸手就给李强扒拉一边去了，正面看着刚才跟李强说话的队长，和站在他身边的大志。
“呦，张恩辉你长本事了是吧？”这位斜着眼睛盯着那看到他的容貌，显得有些扭捏的队长：“老子就带了一茬新兵连，最好的兵让你要走了，结果呢？半年不到你他妈还了个骨灰盒给老子？”
李强站旁边眼都直了，心说老边您还有这本事？平日里他对老边的印象虽然不能说是冷面杀手吧，可他老人家也没这么多话啊。
这种差距感让李强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心说是不是他妈几年没过去边爷爷您转了性子，怎么话多了？
在李强心里感叹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连万年不动窝的边石头都变了性的时候，那位姓张的被训了之后可有些脸上挂不住了。
他开口正要分辨呢，又让老边一句话给堵回去了：“现在怎么？欺负人欺负上门了是吧？这里怎么说也跟我们有点关系，要不要咱俩先练练？我也尽尽地主之谊，咱们也别搞什么红地毯虚的了，一会看谁摔出红来抹地上就凑合一下了行不？”
李强听到这里肚子里之前那点气早不知道去哪了，他得好费劲才能憋住不笑出来，老边那是谁啊，一靠过去能给木头通信杆子靠的重栽一棵的人，他那点东西还是老边传他的，现在收拾这个黄头发还不是手拿把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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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树死不倒架，服软归服软，面子问题还是不能丢的，毕竟他们来的代表的可不是他们个人，而是跨军区跨军种的合作。
“不过这事你别指望我会忘了，就算是闹到军区里，我也得找个说法。”所以这位最后还是留了个硬话，说完也不待老边开口，一挥手就带着人嗖嗖嗖的走了。
他也怕，怕老边不踩这个台阶怎么办，非得论个一二三把他们都撩到了怎么办？
说句难听的，下了水别说老边一个人了，再来三个这样的加上李强捆一起，他让这帮人一只手也能淹死他们七八回。
可此时是站在地上，说起近身短打来真没几个人敢在老边面前站直了的。
这位都怂成这样了，老边自己还要脸呢。
他倒是没追上去，朝地上吐了口吐沫，领着李强一路走到了外面的吉普车那里，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等李强也坐好了之后，开着车就向团驻地驶去。
车开了一截到了野外之后，老边从一边架子上把水壶拿下来递给李强：“一路累了吧，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坐在老边旁边的李强拘谨了许多，他道了声谢接过水壶，拧开盖喝了几口里面略带咸味的水。
“哈哈，还是老味道不是？”老边看李强喝完了水之后，才跟他笑着说道：“还记得当年你刚来的时候吗？你半路晕车吐完我给你递水，你还问我里面掺了啥。”
说道这里，李强还没搭茬呢，他反而先叹了口气，用手拍了拍方向盘：“当年开车的还是老陈呢，可惜了那孙子了，早早就他妈走了。”
李强跟着也叹了口气，为了冲淡心中的伤感，他开口把话题带到了另一边：“边连，那队人是什么路数？”
“那队人？张恩辉他们？”老边在李强点过头之后，才对李强说道：“海军的，这次有个跨军种合作项目，这几个是来打前站的。”
说完之后老边怕李强因为他的表现，轻了敌被欺负了，还对李强告诫道：“你别看张恩辉他们怂，那是因为这是咱们的地界，这帮人怎么也得看着点团座的面子，要放对了你不一定干的过他们。”
李强一听这个，赶紧对老边赔笑道：“边连，我有那么冲动么？你也太小瞧人了好吧。”
老边听了这个，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让想起当年新兵连那档子事的李强有点脸上挂不住了。
“看你这一脸疤。”老边又瞟了一眼李强：“前两年团长还单门去看你一次，你小子这几年在外面不是搞维和么？怎么自己看着气的厉害，操起枪亲自上了？”
老边这话问的就有点犯忌讳了，李强当然不能一句话顶回去，他想了想之后才开口说道：“边连，这事挺复杂的，不太方便说。”
听到这里，老边倒是没像俗人一样嚷嚷着什么你不够朋友连话都说不利索，他只是点了点头：“那这次回来还走不了？”
“走？你们撵我我都不走了！”
听到李强这句斩钉截铁的话，老边哈哈一笑，盯着前面的土路，右手放开方向盘使劲拍了拍李强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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