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京兆府的大牢里待到第三天的时候,许辰逐渐意识到,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

    “贾大哥,能否叫下刘头?”许辰多拿出一片金叶子,放在还算干净的桌上,冲那正在摆放酒菜的狱卒微笑道。

    狱卒将酒菜拜访齐整,却只拿了一片金叶子:“大人若是想吃东西,只要长安城里有,小的定能帮大人置办齐全,但要见刘头……小的就不能做主了!”

    许辰没有动气,微微一笑,指了指另一片金叶子:“晚上去安仁坊的秋水阁要桌席面来!”

    “好的!”狱卒收了金叶子。

    “记住!”许辰又特意叮嘱了一句:“一定不能少了他们家的千日醉!”

    “小的记住了!”

    狱卒随即离去,许辰敛了笑,满脸凝重。

    京兆府外,少年们已到了忍耐的极限。

    “我不管了!”郑泰拍案而起,急道:“现在就冲进去把大哥救出来!”

    “然后呢?”周康瞥了他一眼,神情冷漠。

    “这天下又不是只有大唐!”郑泰怒道:“去了别的地方,咱们反而能放开手脚!”

    “哪里像现在,缩手缩脚,憋都要憋死了!”

    “外面那些国家的百姓能跟大唐的百姓比吗?”周康反驳道:“到时还愿意跟我们走的最多只有内城的两千多人,加上战斗人员连一万都不到!”

    “养兵你可以靠抢,可我们养兵目的是什么?称霸天下?”

    “大哥早就说过,我们的优势在于手上的技术,这天下除了大唐,哪个国家有如此数量的工匠?”

    “更不要说人员补充了,你能把番邦蛮夷当兄弟一样对待?你敢信他们吗?”

    “啪!”郑泰重重一掌拍在案上,气道:“那你说怎么办?”

    “长安这边的情况,三哥比较熟,听三哥的!”周康转头,看向王策。

    王策却看了上首位的陆浩一眼,见其毫无反应,这才缓缓开口:“京兆府的牢头已经找过了,无论威逼还是利诱,到现在一点反应也没有……”

    “程家呢?”郑泰打断了王策:“程若水不是说由他来搞定吗?”

    “程家的人也传过话,程若水甚至让人把牢头的家都砸了,可那家伙明显有恃无恐!”王策蹙眉道:“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撑腰!”

    “是谁?”郑泰忙问道:“连国公府的压力都能承受住,他的背后难道还能是皇帝不成?”

    周康看了看上首位上默然不语的二哥,又看了看激愤难平的郑泰,轻叹一声劝道:“阿泰,你先别急!情况还没到最危险的那一步,真到了那时候,不用你说,我第一个冲进去把大哥救出来!”

    “你说去就去?”郑泰叫道:“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郑泰!”王策怒吼一声,指着紧闭的大门叫道:“你给我出去!”

    郑泰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说了什么,看了看沉默的陆浩,心中有些后悔,但嘴上却依旧强硬:“哼!出去就出去!”

    说完,大步走到门前,重重推门离去。

    周康叹息一声:“阿泰也是一时心急……”

    “唉……”王策也叹了一声,站起身来说道:“我再去看看,不行就把那牢头的家眷绑了,这种时候也顾不得其他了……”

    说完,也走了。

    屋子里就剩了周康和石磊两个人,周康给对面一直没说话的石磊使了个眼色,自己随后也起身离开了屋子。

    见哥哥都走了,石磊看着还坐在那一动不动的陆浩,当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额……二哥,我们……我们吃饭去吧?”

    陆浩随即转头,瞪了他一眼,然后也起身离去。

    “我就说嘛……”望着空无一人的屋子,石磊有些委屈:“劝人的事,我怎么可能做得来!”

    屋外的院子里,望着接连离去的几人,张天意看向一直冷着脸的尹洛:“你好像……不开心?”

    尹洛转头,看了张天意片刻,笑起来问道:“有吗?”

    “呵呵!”张天意也笑了笑,便不再说什么了。

    “其实我觉得吧……”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不开心,尹洛于是挑了个话题:“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摸进宫把皇帝老二干掉,那个太子要是还不听话,那就再换个能听话的来!”

    “三国里面那个曹操不就是这么干的嘛!”

    张天意一惊,脸上却露出沉思状,像是认真考虑了尹洛的话之后,方才说道:“李家肯定有宗师境的大高手,数量绝不止一个!”

    “我们在长安城里无法动用灵力,光靠柴老一个人的拳脚功夫,想要杀死皇帝,难度太大……”

    张天意这一本正经作分析的样子反倒让尹洛愣了一下,他深深凝视着张天意,试图看出他话中真假。

    良久,唯有笑道:“只是随便一说,瞧你那认真的样子!”

    说完,见石磊也从屋子里出来了,忙走上去搭上石磊的肩,笑道:“石头,咱吃饭去!”

    原地的张天意深深的望着尹洛的背影。

    陆浩回了后院,梁婉婷忙迎了上来:“怎么样?大哥没有事吧?”

    陆浩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笑:“放心吧,过两天就没事了!”

    “都怪我,要是成亲那天没那么大动静就好了……”梁婉婷一脸的自责。

    陆浩连忙劝道:“没有的事!就算没有成亲这回事,那些人照样会盯住我们……”

    劝解了一番,陆浩随即扬声道:“翠儿、竹儿,把饭菜端上来吧!”

    随即,便有两名丫鬟端着托盘应声入门。

    等到饭菜摆放好、丫鬟们出门后,梁婉婷这才对陆浩说道:“相公,我看还是把翠儿、竹儿辞了吧!”

    “为何?”正心不在焉吃饭的陆浩抬起头来,有些诧异。

    梁婉婷略有苦笑,回道:“家中所有人都是自己动手做自己的事,就我一人要人伺候,别人会怎么看我……”

    陆浩眉头微蹙,顿了一下,却还是笑着说道:“不碍事的!大哥前些日子也说要买些丫鬟回来……”

    “再说翠儿和竹儿的契书也都签了,没到期就辞了她们,下家可不会像你这般心善,只会认为她们身上有毛病,倒是恐怕就真害了她们!”

    “好吧!”梁婉婷唯有点头应下。

    也是在午饭十分,孙德胜好不容易出了宫城,急急忙忙赶回了在布政坊买下的宅院,也没在家里多待片刻,特意乔装一番的孙德胜立刻就上了马车,准备往东市而去。

    哪知,才走了没多远,便有两名带刀的劲装男子拦住了孙德胜的马车。

    “孙大人,我家主人请孙大人楼上一聚!”

    突然停车让车厢里的孙德胜差点摔了一跤,正想发火的孙德胜顺着那劲装男子的手往上看去,只见二楼的窗户被推开,露出程若水那张脸来。

    孙德胜没有再发火,而是皱了皱眉,心中不免揣测:“这时候找我作甚?”

    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多想,下了马车便往楼上走去。

    “老程,这种时候找我作甚?”孙德胜不想久耗,一进来便开门见山。

    程若水挥手让身后的随从退下,等到屋里就剩他和孙德胜的时候,这才拉着孙德胜让他在对面坐下:“不忙,先来尝尝这家的鱼羹!上百年的老店了,打从曾祖在世,就常爱过来喝上两口……”

    说着,亲自为孙德胜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趁热吃,凉了有些腥!”

    孙德胜低头看了看浓白色的鱼羹,又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程若水,最终还是拿起碗喝了起来。

    鱼羹喝完,孙德胜用桌上的丝巾擦了擦嘴,这才再次说道:“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程若水放下了手里一直在摩挲的酒盏,抬头盯着孙德胜,一脸肃然问道:“许辰的事到底是谁在里面发力?真是圣上吗?”

    “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孙德胜双眼动了动,回道:“杨家的那个女人诬告我师弟伤了她……”

    “不要跟我说这些!”程若水打断了他,厉声道:“我要听真话!圣上到底有没有想对许辰动手的心思?”

    孙德胜眯起双眼,盯着程若水,良久方才缓缓开口:“要真是圣上的意思,程大人是不是准备放弃我家师弟?”

    程若水没有说话,将视线移向窗外,也沉默了一阵方才悠悠道:“我们这些人家怎么做事,你应该也很清楚……”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说着,程若水猛地转头,盯住孙德胜,说道:“所以你才更要把真相告诉我!”

    “好聚好散,我也不想做出伤害咱们情分的事!”

    “哼!”孙德胜冷哼一声,但想了想,还是将自己掌握的实情告之程若水:“圣上那晚确实在宫中看到了焰戏……”

    “原本那日,贵妃娘娘回宫,圣上的兴致不错!可就在看完城里的焰戏后,圣上却让贵妃娘娘独自离去,一人就寝……”

    这些情报还是孙德胜突然得知许辰被捕后,花了好大功夫才从当日在李隆基身边值守的太监、宫女处得知的。

    当然,李隆基说的那句话,孙德胜不明其意,可也能知道这才是重中之重,既然程若水已经坦言自己不会不顾一切,坚定站在许辰这边,孙德胜也没打算将最关键的信息也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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