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见,可是却感觉得到那冷冷的气息,吞了口唾沫,扬唇干笑一声,“许久不见,神君近来过得可好?”

    他审视了她许久,才松开手,转身背对着她,随意道了声,“甚好。只是没机会再去见见王曦,有点可惜。”

    王曦便是火凤一族的王者,令舫的父亲。

    “定是当初教你的术法没好好用上,否则也不至于被灭族了。”他这话说得极其漫不经心,众仙耳边却如炸了一颗惊雷,待人向来冷淡,尤其不近女色的月微上神竟然曾经教过令舫术法!

    不少女仙看向白舍的目光瞬间由同情怜悯转为了羡慕和嫉妒,饶是白舍看不见,也能感觉到周遭看待她的目光发生了一些转变。

    硝吕上仙铁青着脸,没想到这令舫还有这样的背景。经上神指导过的令舫仙法定是不凡,那么能在魔界中人来犯时保住性命自然并非难事了。何况现在连上神都将眼前人认作令舫,那她就不可能是假的了。

    这样一来,他前面对拂清的那番质问便成了无事生非,感到周围异样的目光,他尴尬一笑,赶忙朝月微拱手道,“原来令舫公主是神君的徒弟,难怪有如此本事和气魄,小仙眼拙,方才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神君和令舫公主见谅。”

    白舍心里一阵发虚,从未听说过令舫和月微还有这番渊源,自己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吗?

    “我何时说过她是我的徒弟?只是一位故人罢了。”月微扫也没扫硝吕上仙一眼,俯下身去拾起白舍落在地上的白袍,旁若无人地帮白舍把它披上,动作极轻柔,看得众仙倒吸一口冷气。

    “你既双目失明,灵力尽毁,现在就先在这里住下好好休养,过些日子我再去看你。”

    人群中的蒲封一愣,不可置信地回味着他方才说的那句话,月微,何时也会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对人说话了?

    白舍虽有些惶惶然,可还是很快镇定下来,后退一步道,”哪里敢劳烦神君呢?令舫的身体自己知道,好好调理一下便可逐渐恢复。”

    月微凝视着她,眼中晦暗无波,“那便好。”

    说完后他很快就离开了,众仙也渐渐散去,白舍被送去一个房间休息,由一位唤作解欣的女弟子照顾。

    解欣熄了灯离去后,白舍躺在床上,思考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她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总算侥幸瞒过了众人,她可以进一步寻找渡魂灯的所在了。

    手摸着心口,静静感受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久久才入睡。

    她仿佛感到苏言歌就躺在身边,将她拥紧,一同入眠。

    接下来的几日,意远之和留柯时不时地给她送来一些生活物品,关怀备至算不上,可是当中的那份诚挚,白舍可以明明白白地感受得到。

    净思和拂清都来帮她疗过伤,也送来不少灵药,只是她除了身体变好了一些,自身灵力却不曾有所恢复,这让净思和拂清都有些焦急,思忖着怎么才能早些让她恢复。

    白舍自是不急的,每天由解欣扶着四处走动,晒晒太阳,惬意无比。

    她曾有意无意地向解欣探听过渡魂灯的下落,只是解欣似是一无所知,她不好多问,只得从别的方面入手。

    这天除净来给她房里送了两盆花,她着意向他提起了硝吕上仙,“那日都怪我,硝吕上仙心里对我存有疑惑,才会那般质疑拂清上仙,给两位仙家添了麻烦,真是让我深感不安。”

    “才不是令舫你的错呢,是那硝吕上仙小气,记恨我们师尊把他的义女给关进地牢了。”除净一提起硝吕上仙就来气,因此说话的口气也不免对硝吕上仙有些不尊。

    白舍听不惯旁人喊她公主,便让他们都直呼其名,在筌遥山上修仙的弟子自然受不得那些世俗命号的束缚,听了她的话便没有再推脱,都直呼起她的名讳。

    “哦?以前我不常出门,对这天下之事了解并不多,只听说过硝吕上仙曾收过一名凡人女子作义女,这位义女是犯了什么错,致使拂清上仙要将她关进地牢?”白舍自上山以来,便没有听见过顾采临的声音,此番不过是循着除净的话想要找出她的下落。

    除净压低了声音,一副神秘的样子,“这说出去可是要丢掉我们筌遥山的脸面的。你可别告诉别人。硝吕上仙的义女叫顾采临,是我们筌遥山的弟子,两年前和那崇桥派的新任掌门望鹤私通,被净思师叔抓了个正着,师叔碍于咱们筌遥山的面子没向外声张,要对她施刑作为惩罚的时候,硝吕上仙突然出面要把顾采临带回去。

    师尊为了重振法纪,直接把她关到地牢里去了,刑期是一百年。你说说咱们师尊又没让她受什么皮肉之苦,只是关起来让她面壁思过,那硝吕上仙却是不依不饶,这不是无事生非,尽耍无赖嘛!”

    “终归是自己的义女,哪能不心疼呢?”白舍口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起了顾采临伙同望鹤陷害宿主一事,时隔这么久,宿主当初的冤屈始终未得平反,大概因为宿主已死,当时尊主和其他弟子被杀一事又不存在什么疑点,众人都早已快淡忘了吧。

    她曾经传迅把在客栈中听到的话告诉刘沐之,其中当然包括了宿主受冤一事,当中牵连甚广,何况那影下颜本就是人人憎恶的宿主,所以没有人翻起旧案替她平反也是理所当然。

    怪只怪影下颜太过不幸,偏偏成了雪冥天的宿主。一个人的身份,有时真的可以决定她一辈子的命运。

    除净出去后,白舍摸起桌上的一个杯盏,小抿了一口茶,喝下去只觉满满的都是苦味。

    她掏出鬼车骨笛,一遍遍地抚摸着。她的言歌,活在既定的命运里,忍受着内心无穷无尽的孤独和煎熬,到最后还是逃不过劫难,逃不过宿命的纠缠。

    上天注定了的身份,注定了的命数,难道真的不可变更了吗?她不相信,不肯相信。

    烛光下,她的侧影被拉得老长,掩进无边的黑暗里。她手抚心口,听着怦然的心跳,口中低喃一句,“言歌,我一定会救活你,助你改变所谓的宿命和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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