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日,夏侯彻一行人已经逼近到了第四道关口。

    可也就是第四道关口,生生将他们阻隔在了雪域城之外,不仅天险阻隔,还有七杀亲自来了第四道关口。

    教内第一高手的到来,也让冥王教众士气大振,严严实实守住了第四道关口,但是勇猛如夏侯彻,却也被生生拦下了去路。

    青湮一清早起来,一开门便看到远处眺望着第四道关口的夏侯彻,黑色的斗蓬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从昨天夜里就看到他在那里,恐怕是站了一夜了患。

    她知道他的心急如焚,他们都想尽快赶到她雪域城内,可是昨日与七杀的一番交手,她和沐烟,加上他和凤景,四人联手都只勉强和对方战个平手。

    这个对手,远比他们预想的还要难以对付。

    可是,一天不能战胜七杀,他们就一天不能进到雪域城里,这个人风雪中独立一夜,另一个又何尝安眠了。

    他们已经被阻在这里三天了,雪域城内也不知是何情形了。

    自凤阳赶来的容弈,安顿好军中将士,走近前去道,“目前来看,我们很难取胜了。”

    一个七杀,就让他们几个人疲于应对,更何况守关的还有七杀堂下的众多高手,这一仗他们是真遇到对手了。

    虽然他更想他能就此放弃,可是以这个人对于凤婧衣的痴狂,又岂会在轻易放弃的。

    夏侯彻此刻想的是如何接近雪域城救人,可他要想的是如何保住他的性命,大夏不能没有了君主,那两个孩子虽然是他的亲生骨肉,但毕竟尚还年幼。

    “朕没有退路。”夏侯彻决然道。

    他当然知道这一次的敌人非比寻常,可是她将她的生死托付于他,他又怎么可以放弃。

    她还在雪域城内等着他,他又怎么能止步于此。

    “我知道你非救她不可,可也不能不管不顾,那两个孩子毕竟还小。”容弈平静地说道。

    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本是不合适,可是为了救一个人,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让两个孩子以后无依无靠,这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他是个臣子,只知为大夏朝堂大局考虑,理解不来他跟那个人之间的爱恨纠葛。

    “朕知道。”夏侯彻有些烦燥地打断他的话。

    难道他想自己的孩子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吗?

    他说过要和她一起活着回去的,如今又怎么能丢下她一个人在那样的地方。

    “可是现在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容弈冷静地说道。

    前日赶到这里,他被聚集在这里的人给震惊了,这样一堆曾经个个都杀得你死我活的人,现在竟然能站到了一起,简直让他难以置信。

    而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要救一个人,一个人对他们而言都很重要的人。

    青湮站在不远处,听着两人的谈话,走近道,“再等两天,空青已经放雪鹰通知淳于越他们了,如果我师傅能赶过来相助,我们就能赢了七杀。”

    凭他们五个是很难从七杀手上胜出的,但如果师傅或是九幽能赶来相助,情势就会彻底逆转了。

    七杀的难以对付超乎他们的预料,而雪域城内凤婧衣正经受的一切,更是所有人都不曾想象到的。

    夜色中的雪域城,渐渐安静了下来。

    公子宸成功地将解药送到了淳于越的手里,淳于越也在短短的几天内找出了解药的配方,加之赖在冥衣楼内九幽相助拿到需要的药物,解药也成功配制出来了。

    一粒交给了她解毒,一粒留着准备送出雪域城给萧昱。

    解药配制出来,这也让她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几分,可是关于凤婧衣的消息,却一直打听不到。

    只是听人说,七杀出了雪域城,她交由了冥衣楼看管。

    天一黑,城内的人都急色匆匆地赶路回家,她回去的路上被人撞到了好几回,不由开始纳闷儿起来了,这城里以前一到夜里也还是热闹的,最近是怎么了,一入夜一个个都跟鬼似的了。

    “夫人,咱们快些回去吧。”侍从一边左顾右盼,一边是张地催促道。

    “这不是走着吗?”公子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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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从听了也不好再催,于是道,“天黑了,安全起见还是让侍卫护送回去吧。”

    公子宸不耐烦地停下脚步,道,“你吞吞吐吐地到底要说什么?”

    直觉告诉她,这城里的气氛总有些怪怪的。

    那侍众站在她跟前,四下望了望,开口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听说这城里最近死了好多人,一到夜里就有个杀人魔出来行凶。”

    “杀人魔?”公子宸冷然嗤笑。

    这雪域城里,还有人敢杀人,真是笑话。

    “夫人,这是真的,前些天死了三个,还有一家五口人。”那侍从压低着声音说道,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四周,生怕那个杀人凶手会出来一样。

    “行了,走吧。”公子宸懒得再追问,可想着却也觉得蹊跷,雪域城内一向禁止内斗,怎么平白冒出来杀人的事,而且还是夜夜做案。

    或是一天也就罢了,可是事情频发,夏侯渊那里竟然没有说是追查凶手的消息,好似还是在放任,这就未免让她不明白了。

    按理说,自己的教众接连被害,怎么也该把凶手抓起来。

    一路回了住处直到深夜,她也没能想明白其中到底怎么回事。

    大约是因为雪域城外面守卫森严了,夏侯渊也没再让派人处处跟着她了,就连她出门只要不是出城,他都不再过问了。

    这也让她与淳于越和白笑离接头变得顺利多了,可是算算时间夏侯彻他们应该已经在来雪域城的路上了,七杀离城只怕也是为了此事。

    夜静更深,万籁俱寂之时,外面突地传来隐隐约约的笛声,可那笛声却又与一般的笛音不同,不是轻灵悦耳,却更像是低哑的悲鸣,透着一股子邪气。

    她起身到了院子里,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侯在偏房的侍从一听到响动,赶紧跟了出来,“夫人。”

    “这是哪来的声音?”公子宸一边寻着声音往外走,一边问道。

    “夫人……”侍从拉住她,战战战兢兢地劝道,“这个时辰了,千万别出去,最近就是夜里有这样的笛声,那个杀人魔才出现的……”

    她这要是跑出去,有个三长两短,她和侍卫们回头怎么向教王交待去。

    公子宸站在原地,听着夜色之中隐隐约约的诡异笛声,越听越有些不安,道,“我出去看看。”

    “夫人,夫人……”侍从小跑着跟在她后面,拉着她一再劝道,“夫人,你若真要出去,还是先让人禀报教王大人吧。”

    虽然她对那个杀人魔的事知道的并不是很多,但最近听人说每天都是在笛声响起之后,城中便有人被杀了。

    近些日,城里都人心惶惶的,天一黑都没有人敢出去。

    “我的事,要他管。”公子宸甩开她的手,快步出了门。

    侍从急得直跺脚,虽然她也不想这个时候出去,可是月夫人或是遇了险了,她也难逃罪责,于是赶紧找了就近的守卫带着人一起出去护卫。

    夜深人静的雪域城,因着最近频频死了人,夜里没有人敢出来走动,大街小巷安静得就像一座死城一样。

    公子宸趁着月色,寻着那断断续续的诡异笛声而去,直觉告诉告诉她应该去探个究意。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却看到不远处一处房屋火光滔天。

    一个人从着火的房屋里提着刀缓缓走了出来,沾着血迹的刀在月光下泛着慑人寒光,等到那人渐渐走近了,她看清了面容,瞬间如遭雷击。

    怎么……怎么会是她?

    近日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人人为之忌惮的杀人魔怎么会是……凤婧衣?

    她是她的模样,可又好像不是她,她的眼中死寂一片,与其说她是个人,不如说她是具行尸走肉,那根本不是她所认识的凤婧衣。

    “阿婧……”她轻声唤道。

    渐渐走近的人闻声停下了脚步,可是手中还在滴血的刀转瞬便毫不留情地劈了过来,招招直取要害,她虽然极力劈过了,却还是受了几处亲伤。

    “凤婧衣,你醒一醒!”她一边闪避,一边喝道。

    可是,她却丝毫听不进她的话,手中

    的刀快如流光直刺向她咽喉,若非赶来的侍卫及时拉开了她,那一刀就真的要了她的命了。

    她看着手起刀落,杀人不眨眼的人,想冲上去拦住她,却被后面的人一把拉住了。

    “别过去。”

    公子宸扭头望向夏侯渊,眼中满是愤怒与恨意,“你干什么?”

    夏侯渊面色平静,沉默地望着不远处与人混战的凤婧衣。

    公子宸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愤怒地质问道,“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让她变成了这个样子?”

    凤婧衣不是没有杀过人,可她不会这样无缘无故地杀人。

    “起码,她不会死。”夏侯渊淡淡说道。

    “她这样,比死了还痛苦!”公子宸怒然道。

    她从不是嗜杀之人,让她造这么多杀孽,若是她清醒过来知道了,又岂会好受。

    夏侯渊目光淡淡的看着,说实话她也不想把那样一个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是冥衣楼这样做了,他也不能说不。

    渐渐的,夜色中诡异的笛声停了下来,凤婧衣似乎也渐渐回复了几分理智,四下环顾一地的死尸,胸腔阵阵血气翻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阿婧!”公子宸快步跑了过去,眼中泪光闪动。

    凤婧衣怔怔地看着自己沾血的手,渐渐忆起了自己又干了什么……

    公子宸跪在她的面前,却想不出这样的境况下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

    她一向最讨厌杀人,可她现在却在做着她最讨厌的事。

    公子宸看着眼前的人,不争气地落了泪,“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要杀他们。”

    “可就是我杀了他们。”凤婧衣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说道。

    她也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在做什么,可就是身体都不听自己使唤了,明明不该那样做,握刀的手却控制不住。

    就好像,自己的身体里还有另一个自己,住进了一个恶魔一般。

    一开始,傅锦凰跟她说起那毒物之时,她以为自己不受她控制的,一开始她也确实做到了。

    可是渐渐的,她一天比一天清醒的时候少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一旦清醒过来之时,自己都是这样一身的血迹。

    她不知道她杀了人,却会从傅锦凰的口中知道,自己做过了什么。

    她知道,她没有那么坚不可摧,自己终究是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只要傅锦凰一吹起骨笛,她就会跟着拿起刀去杀人,不管那些人该不该死,不管那些人是什么人,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他们。

    “宸月。”她抬起满是泪光的眼睛,乞求地低声说道,“求你帮帮我,在我犯下大错之前,让白笑离和九幽……杀了我。”

    “不,不,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公子宸泣声摇头道。

    她得有多绝望,才这样地求她杀了她。

    “答应我,求你答应我,我不想再杀人了”她低着声音,乞求道,“我不想有朝一日,自己亲手杀了我所爱的人和爱我的人,不要再让我酿成大错。”

    她知道,傅锦凰已经得逞了,她已经成了她手中的杀人工具。

    “不行,不行,我们去找淳于越,他肯定有办法救你的。”公子宸抓着她的手,激动地说道。

    这么多人想尽办法林救她,要她活命,她此时此放却在向她求死。

    “宸月,答应我!”她绝望而无助恳求道。

    她不是没有试过自尽,可是一旦她这样的念头,傅锦凰的笛声就会想起,她又会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开始,她还希望着他们来求她,可是现在她希望他们永远都不要来了。

    公子宸含恨咬牙,痛苦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她的请求,以让她放心。

    她不得不说,冥衣楼的这一手真的太高明,太阴毒了,让她变成了这个样子,即便夏侯彻他们能过关斩将杀到雪域城来救人,可最终他们却会死在这个他们要救的人手里。

    他们为她而来,自然不会防备她,而她一旦出手,但定是百分百的致人于死地。

    也正是她所担心会发生的惨剧,故而才会这般向她求人杀了她,在她被人控制着向夏侯彻他们下手之前,杀了她阻止铸成大错。

    可是,这要她如何下得了手啊。

    都是她的错,若非是她起意与她定了那样的计划让她留在雪域城内,她就不会落在冥衣楼的手里,被他们以毒物控制,变成如今的样子。

    笛声又起,凤婧衣恍若游魂一般提着刀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公子宸怔怔地瘫坐在原地,痛苦地嚎啕大哭,如果不是她的迟疑不决,如果她早一点向她们吐露前于夏侯渊的秘密,也许事情就不会像今天这个样子。

    她向她求死,可最该死的人,是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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