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如刀,夏侯彻站在冰天雪地里遥遥看着雪域城缓缓收起的吊桥,狠狠攥紧了手中的信纸,整个人显得深深地挫败和无力。

    她相信他能救她出来,可是这一刻,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啊。

    从来心无别畏惧,心无牵挂,故能百战而胜绪。

    可是,现在她在那里,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不伤她,而尽歼全敌。

    “该走了,城内的人发现我们不见了,很快会派人来追的,再不走就走不了了。”酒馆的掌柜又一次催促道患。

    夏侯彻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

    青湮走近,沉声说道,“淳于和师傅都还在城里,还有九幽长老,他们会设法保护她的,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她知道,那是大局考虑,最可行的对策。

    他们藏身于雪域城的事已经引人怀疑了,如果再拿不到解药,他们都会陷在里面走不了。

    于是,她和公子宸暗中约定好做了这一出戏,可是无缘无故中了和萧昱一样的毒,以夏侯渊的多疑定然是不会相信的。

    这个时候,需要有人暴露出来让夏侯渊发现,他知道抓住了她,自然就会放松警惕,拿真正的解药去救公子宸。

    可是,暴露的人换作是她以外的任何一个人,落在夏侯渊手里都会是必死的下场,她知道自己对于他们有足够的利用价值,即便落到他们手里,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大夏和北汉的兵马都在对付冥王教,她的生死牵动着两国君王的心,夏侯渊不是傻子,自然不会放过利用这么好的一步棋。

    夏侯渊目光沉冷地望着雪域城,寒风如刀割在他的身上,亦割在他的心上。

    他最爱的女人还在那里面,让他怎么走。

    “她把性命交给你了,如果要救她,我们就不能在这里耽误下去了。”青湮说道。

    夏侯渊很快就会发现他们逃出城了,如果再不走,城内的人便极有可能带人追上来了,这里数万的冥衣教众,他们便是身再过人,又如何敌得过万人围攻,更何况还有两个身手莫测的冥衣和七杀。

    如今,只有先离开这里与大夏兵马和隐月楼的人汇合,再图救人之计。

    夏侯彻痛苦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翻身上了马,喝道,“走。”

    她说的对,再留在这里,他也是救不了她的。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离开这里集结人马再回来。

    他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青湮和沐烟等人随之跟了上去,一行人冒着风雪在极北之地向马狂奔。

    “喂,姓白的和淳于越留在里面,靠不靠得住。”沐烟一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师傅对雪域城比我们了解,她知道藏在什么地方最安全,淳于越要留在那里等到解药,研制出解药的配方,不能走。”青湮一边赶路,一边说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师傅留在雪域城,才能在关键的时候帮他们打开雪域城的大门,这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而这一切,凤婧衣早在交给他们的信中安排妥当。

    雪域城内,冷清的寺庙内,夏侯渊扫了一眼凤婧衣的神色,又道,“宸月,你可看到了,你为隐月楼出生入死多年,该怀疑你的时候,她一样怀疑你。”

    公子宸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自嘲地笑了笑道,“原来,这么多年朋友,也不过这点信任。”

    这些话,自然都是说给夏侯渊听的。

    如果没有信任和默契她们两个人就不会冒险做出这些事,现在只是要他以为,她与凤婧衣和隐月楼之间生出嫌隙,要他以为自己已经偏向他了,从而才不会处处防备她。

    只有取得了他的信任,她才能在关键的时候帮到他们,让她活着离开雪域城。

    论及揣度人心,逢场作戏,她们两个人都已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又岂会骗不过你一个夏侯渊。

    “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何用?”凤婧衣说着,冷冷望向夏侯渊,道,“想来我也是逃不出去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夏侯渊淡笑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平静说道,“只要你还在雪域城,夏侯彻和萧昱就一定还会来,你说我本王怎么舍得杀

    tang了你。”

    大夏皇帝夏侯彻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北汉皇帝又与她夫妻情深,南唐的小皇帝又是她的亲弟弟,这样的人在手里,何愁三国君王不对他俯首称臣。

    “想拿我威胁人?”凤婧衣冷然一笑,有嘲弄地意味,“若真有本事,大可与他们真刀真枪的交手,耍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招数,莫说他们看不起你,便是我这样的女人也看不起。”

    “本王只注重结果,过程如何并不重要。”夏侯渊道。

    如果能有更省力的办法除去对手,又何必去跟对方拼死拼活的呢。

    他很清楚,如果是正面交战,他即便有两位长老相助,与夏侯彻和萧昱交手的话,必然还是一场旷日持久的争斗。

    要是,冥王教和大夏,北汉不同,他们的粮草和兵力储血不适合长期作战,所以必然是要一局定胜负。

    在军队战斗力有悬殊的情况,他只能以别的办法取胜了,比如这枚已经落于他手里的棋子,好好利用的话,会有让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有时候,过程也会决定成败。”凤婧衣道。

    夏侯渊是个有野心的人,但他却不是一个适合坐拥天下的皇帝,这样的人即便一时能占上风,但总一天也会从高位下摔下来。

    “那也只是有时候,本王不是夏侯彻,你可以将他骗得团团转,可骗不过本王。”夏侯渊笑意深冷地说道。

    如此好的机会,难道要他大发慈悲地放她回去。

    “你当然不是他,同样你也不可能成为他。”凤婧衣淡笑说道。

    虽然,夏侯彻也是与他一样的多疑而满腹心机,但骨子里有些东西还是与他不同的,这个人渴望权力和野心,而夏侯彻的内心是渴望温暖和家园。

    夏侯渊笑了笑,道,“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正说着,一位堂主快步从寺外回来,禀报道,“教王,那个假的西戎王子,还有那家酒馆的人,都已经出了雪域城了,其它人已经带人去追了。”

    “走了?”夏侯渊踱步到门外,望了望山下雪域城外的方向,喃喃道,“看来,皇兄是留下你,自己先走了。”

    “不走,难道留在这里等着被你抓?”凤婧衣冷笑道。

    好在,他们是成功出去了,她便也放下心了。

    他们都是不会莽撞冲动,而误大局的人。

    只要夏侯彻出了雪域城,他就一定会走,若是没有出去,他一定还会不遗余力的回来救他,这些她都是可以料想到的,所以才让人以那样的方式,骗了他出城去。

    “这一次走了,他总还会回来的。”夏侯渊说着,微一抬手下令道,“把北汉皇后娘娘带回去,交给七杀长老看管。”

    人在冥王教第一高手的手里,他看夏侯彻和萧昱来了有什么样通天的本事,能将人活着救出去。

    公子宸眼底掠过一丝隐忧,但还是忍着没有出面干涉,眼睁睁看着凤婧衣被一行人押送走了。

    她不能阻拦,一来是她即便出面了,夏侯渊也不会听她的话,反而会适得其反,二来她才刚刚取得一点点的信任,一旦出面为凤婧衣说话,所有的一切就又都白费了。

    “现在你满意了。”她看着几步之外的人,只觉得有股彻心的寒意。

    夏侯渊目光寒凉地看着她,问道,“你早就知道他们是夏侯彻和凤婧衣,却还瞒着我,帮着他们想骗取解药,宸月,你真让我失望。”

    “你拿了假药骗了我,扯平了。”公子宸说罢,举步出了偏殿,一个人走在了前面。

    夏侯渊拨动着手中的佛珠,不紧不慢地走在她后面,满心思量的却是要如何应对接下来大夏和北汉的围攻。

    他从不怀疑,那两个人对于凤婧衣的痴狂,他若是将这棋用得好便是可以对付了他们的好棋,若是用得不好,便会被那两个人毁灭。

    这件事,他需要好好计划一番了。

    夏侯彻逃出去了,很快就会带着他的兵马卷土重来,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公子宸回了住处,谢绝了仆人的伺候,一个人坐空荡荡的屋子里从午后到天黑,都那么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虽然知道夏侯渊暂时不会杀她,

    可是她被关在七杀堂,免不了会受些苦头的,可是她万万不曾想到,她在那里将承受,是远远出于她想象的。

    如果她料到事情会到那样无可挽回的地步,她决不会与她合谋设想这样危险的计划。

    所有的一切,都是照着她们所计划的那样发展着,可是每一步,她都是走得心惊胆颤,如履薄冰。

    天黑了,仆人进来掌了灯,看到她一个人坐着不说话,掌完灯又都赶紧离开了,生怕惹到了她一样。

    夏侯渊直到夜深才回来,看见她一语不发地坐在那里,便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将一枚药丸递过去,“吃了它。”

    公子宸怔怔地看着他手心里的药丸,她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解药。

    她们就是为了这一粒小小的药丸,在以命相搏。

    半晌,她没有伸手去接,沉默地移开了目光。

    夏侯渊望了她一阵,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旁边,不由分说地钳制住她下颌骨,迫使她张开嘴,将药丸塞了进去,然后端起水给她灌了下去。

    公子宸甩开他的手呛得直咳嗽,但却还是小心地留下了那颗真正的解药。

    “你不吃解药,不出三天就又会毒发,本王可是会心疼的。”夏侯渊说着,从袖中取出帕子,状似温柔地擦着她脸上的水渍。

    公子宸挥开他的手,起身退开,“不用你在这儿假惺惺。”

    夏侯渊倒也没和她争执,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坐下,“对于一个根本不信任你的人,你何必与我闹到这个地步。”

    “你想用威胁夏侯彻他们可以,但若你要伤了她性命,我也不会放过你。”公子宸冷声道。

    这个计划一开始是她找她设想的,若是因此让她在这里出事了,她便就是凶手。

    “我要的是夏侯彻和萧昱的命,不是她的。”夏侯渊道。

    “你最好说到做到。”公子宸道。

    但愿,在夏侯彻他们来救她之前,她在这里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夏侯渊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心情,起身一边朝外走,一边道,“最近我有事,你自己好好待着吧,但我劝你最好不要打去救人的主意,七杀堂的人可不是我这么好说话的。”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公子宸紧紧攥着手里的药丸,她要想办法尽快将东西送到淳于越手里,让他三天之内研制出解药。

    否则,她再有毒发,夏侯渊就会发现她们的计划。

    此时此刻,夏侯彻和青湮在雪域城追兵的一路围追堵截下,马不停蹄地朝着冥王教的边境狂奔,他们没有时间恋战,现在要做的只有尽快回去集结兵马进攻雪域城。

    夏侯彻一路都没有说话,一人一马跑在最前,谁也猜不透他是在想些什么。

    一连三天三夜,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路,终于离开了冥王教的势力范围。

    然后,刚出了边境线,远方一行人马正朝着他们过来,直到人渐渐近了,沐烟头疼地捂上了眼睛。

    这里已经一团乱了,萧昱竟然这么快又找到了这里,这到底是要怎样?

    萧昱带着人快马而至,见出来的是他们连忙勒马停了下来,快速地扫了一眼下马问道,“阿婧呢?”

    沐烟望了望星辰,星辰望了望青湮,青湮望向夏侯彻,谁都没有说话。

    萧昱一脸病容的面色有些吓人,看她们都沉默的没有说话,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沉声质问道,“夏侯彻,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为什么,他们都出来了,她却没在这里?

    青湮抿唇沉默了一阵,下了马走近说道,“她还在雪域城。”

    萧昱似是不信,又看了遍所有人,可他们沉默的神色却又在告诉他,她说的是真的。

    “你们就把她一个人丢在了那里?”他颤声问道。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只是沉默着。

    萧昱走到夏侯彻马前,伸手将他从马上拉了下来,“你不是口口气气地将她从朕身边夺走,现在你却将她留在那样的地方?”

    “你以为朕想吗?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要给你拿回救命

    的解药,她才骗了我们所有人,一个人留在了雪域城里。”夏侯彻怒然道。

    萧昱狠狠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怒然道,“夏侯彻你给朕听着,若是她回来少了一根头发,朕必与你,永世为敌。”

    “你我本来就是如此,又何必说这样话唬人。”夏侯彻抬手摸了摸唇角的血迹,并没还手。

    他知道,这是他欠他的。

    自己确实将她留在了那个地方,而他之所以身中奇毒,也是为了他的儿子挡了一劫。

    “还有,凤婧衣这一辈子永远,永远都只会是北汉的皇后,不会再入你大夏的王庭。”萧昱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警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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