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冥王教的几大分堂在外面接连受大夏兵马的袭击,夏侯渊自然也没有那个闲心和时间再来接见他们了,就连公子宸也一连几日难见他一面。

    他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公子宸这边却清闲得近乎无聊。

    午后,终年积雪的雪域城在阳光,显得晶莹剔透如世外仙境一般,公子宸坐在榻上静静地望着外面的雪景绪。

    夏侯渊一脸疲惫地进来,径自往榻上一躺,眯着眼睛枕在了她腿上,“看什么呢?患”

    公子宸低眉瞅了一眼,推了推他的头嫌弃道,“一边睡去。”

    夏侯渊纹丝不动,眯着眼睛说道,“最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夏侯彻已经在什么地方盯上我了。”

    公子宸望着窗外的目光微一震,哼道,“是吗?”

    人家可不是盯着你了,就在你眼皮底下晃悠着。

    果真啊,你再有势力,要和其智若妖的大夏皇帝较量,总还差着那么一星半点儿,何况边上如今还有一个南唐长公主。

    若非是现在还没拿到解药,他们岂会一年按着没有动手,雪域城还能这么平静。

    “有人告诉他那些地方,一定是教内的人向他泄露了情报。”夏侯渊喃喃说道。

    那都是冥王教多年以前就一直存在的主要分堂,因为教众刚刚聚集起来,要从那里另换地方就要耗费太多人力物力,他便没有下令另换据点。

    本以为到了到了正式出兵交手就行了,却不想让大夏的人先一步找到那里,到底是失算了。

    这样的事,若是放在夏侯彻身上,恐怕就不是这个样子了吧,那个人从来不会给敌人留一丝破绽,而他却出了这样的纰漏。

    “嗯。”公子宸想了想,说道,“想来想去,我的嫌疑比较大,终归不是你们一路的。”

    夏侯渊勾了勾唇角,道,“你现在还没那本事,即便有也不可能把消息送了去。”

    更何况,那些地方设有分堂的事,他也从未向她提及过。

    “你还真是太相信我了。”公子宸嘲弄地笑道。

    夏侯渊眯着眼睛,摸到了她的手抓在手里,低声喃喃道,“宸月,要是你能帮我该多好。”

    以她的聪明,若是能真心帮他,他必然是如虎添翼。

    公子宸好似是听了极大的笑话,毫不客气地道,“我被关在这鬼地方,还被废了一身武功,到头来我还要赔着笑脸谢谢你,说你做得太好了。”

    她公子宸可没那么贱骨头,她承认自己对他是有些喜欢的心思,但也不可能因此而失了自己所有的原则和坚持。

    大约,这一点她是和凤婧衣是相似到了骨子里。

    她们可以喜欢一个男人,甚至爱一个男人,但决不会因为那个男人还放弃原本坚持的自我,变成另一个人。

    “等到这场仗结束了,普天之下,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夏侯渊说道。

    只要,那个时候江山是他的江山。

    “嗯,也是,你死了,我是可以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公子宸点了点头,说道。

    话音一落,被人抓着的手被捏紧,疼得她皱了皱眉头。

    “你就这么无时不刻地盼着我死?”夏侯渊刷地睁开眼睛,声音有些沉冷。

    “不然咧?”公子低眉对上他有些冰冷的目光问道。

    “你有时候真是讨人厌。”夏侯渊重新闭上眼睛哼道。

    “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公子宸道。

    她一向随心随性,从来没有去讨好人的心情,何况是对他。

    半晌,夏侯渊没有再说话,似是睡着了。

    公子宸垂下眼帘凝神着男人俊美又有些苍白的容颜,他不肯放下图谋天下的野心,凤婧衣和隐月楼也不会坐以待毙,这两者之间……她到底该如何抉择。

    她不想去害死凤婧衣和青湮她们,可若是这个人死了,她这一生心上就会有一个永远流血的伤口,倾尽一生的时光也难以愈合。

    这些,都是她可以预料和想见的。

    有时候,多么希望,这雪域城的冰雪能

    tang将这里所有的一切就这样冰封,那样的话所有的一切就能停留在此刻幸福的样子。

    此刻的雪域城,为情所苦的人,又何止她一个呢。

    沐烟和星辰扮作雪域城的人在酒馆打杂,收拾完靠窗的桌子,一抬头又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人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了。

    “那老流氓几个意思?”

    三天前九幽就来到了酒馆附近,原以为他是找他们接头的,接过他在外面一站就站了近一个时辰,然后又走了。

    然后第二天又来了,还是没进来又走了,气得她险些没骂娘。

    以往看他那么不要脸,这会儿倒装起清高了,难不成那不是那老流氓,而是他双胞胎兄弟。

    因为这个想法,沐烟还真向白笑离去问了,结果自然是被狠罚了一顿,不可也可以肯定姓白的跟那老流氓以前一定有点什么。

    两人看了一会儿,想着他差不多时间又该走了,谁曾想一直观望的人竟举步朝着酒馆走过来了,只是那神情简单有如上刑场一般的僵硬,着实让沐烟惊奇和意外。

    九幽神色间再没有了往日的不羁之色,整个人显得有些难言的沉重,默然不语地进了酒馆,上了二楼的窗户坐下。

    好在二楼没什么客人,沐烟望了望四周,道,“你到底搞什么,在天转一圈又走了,现在才过来。”

    “一壶梨花白。”九幽答非所问。

    “问你话呢。”沐烟不爽地叫嚣道。

    “现在你可以闭嘴。”九幽望着窗外,沉声说道。

    沐烟也听出了他有些怒意,于是便也不再多问了,下去给他取酒去了。

    不知怎么的,今天这老流氓实在有点奇怪,看起来……好像有些难过。

    九幽一个人坐在窗边,神色间满是帐然。

    这是她以前喜欢坐的地方,沐烟她们在这里,便也表明……她就在雪域城,就在这家酒馆里藏身。

    他近几日来了这里,却始终下不了那个决心走进这里,走近这个离她最近的地方。

    不一会儿功夫,沐烟取了酒回来,没好气地重重地放到桌上,“你的酒。”

    九幽沉默地自己斟了一杯酒,问道,“你师傅也在这里?”

    “废话。”沐烟道。

    九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道,“她……伤好了吗?”

    “死不了。”沐烟道。

    虽然对她那师傅谈不上有多么喜欢,可是知道了这老流氓当年做过事,实在对他没什么好感了。

    她不知道白笑离是怎么杀了那个男人,但一个女子被逼在自己的大婚之日,却杀了自己将要嫁给的男人,心中的痛苦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

    难怪,这些年她性情一直那么怪异。

    九幽点了点头,沉默了一阵说道,“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忙的。”

    “等得就是你这句话。”沐烟说着,将一页纸放到他面前,“这是我们在冥衣楼找的东西,可是夏侯渊和公子宸他们都接近不了那个地方,你可能会容易些,能不能去找这件东西找到。”

    只要解药到手了,他们就不必再这么躲躲藏藏的了。

    九幽扫了一眼,将东西收回了袖中,“我尽力一试。”

    “我师傅在后面酒窖,你要不要见?”沐烟笑嘻嘻地问道。

    “不见。”九幽饮尽杯中的酒,起身逃也似地走开了。

    他怎么敢见她,怎么还会有脸去见她。

    沐烟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哼道,“嘁,这点儿出息,还长老?”

    虽然九幽没有去见白笑离,但自那之后,每天会来酒馆一趟,通常只是一个人要一壶梨花白,喝完了就走。

    七日,一直关闭了一个多月的冥衣开了门,是闭关练功的冥衣出关之日。

    入夜,冥衣楼附近一片寂静无声,九幽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但刚一靠近便被守卫给拦了下来,“九幽大人,请回。”

    九幽瞟了一眼拦路的人,运起内力出声,“冥衣,老朋友多年不见,见个面不用这么多规矩吧。”

    过了不多一会儿,傅锦凰从冥衣楼里出来朝着侍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九幽长老请。”

    九幽慢步走了进去,一进门便闻到楼内若有若无的香气,但他知道这些香气都是冥衣楼内毒物所散发的气味。

    若非内力深厚,若是食过解药的人进来,必会中毒身亡。

    故而,也是一般人不出入冥衣楼的原因。

    冥衣楼深处,碧玺珠帘静垂,隐约可见珠帘之后锦衣华服的女子身影,只是却看不清面容。

    “二十多年不见,你也别来无恙。”帘后的人出声道。

    九幽回雪域城的时候,她尚在闭关之中,只是听到夏侯渊说起,但并未见到他。

    “托你的福,还过得去。”九幽自己找了椅子坐下,广袖一挥屋中隔着的帘子似是被无形的刀锋齐齐斩断,晶莹剔透的碧玺珠子落了一地,发出清脆弱悦耳的声音。

    珠帘静落,显现出里面戴着黄金雕花面具的人。

    “你不该在我的地方放肆。”冥衣声音有些不悦。

    九幽说着,起身在屋里一边转悠,一边说道,“我没有对着空气说话的习惯。”

    “你我之间有话说吗?要说你不是该去找她吗?”冥衣冷哼道。

    她,自然指的是女神龙。

    “托你的福,我二十多年都没找到她。”九幽背对着她,眼底掠过一丝无人可见的恨意。

    当初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听了她的话,最后害死了崇礼,也害了那个人。

    “那怨不得我,人已经交给你了的,他不在了,她不就是你的。”冥衣说道。

    提到那个他字,语气不由沉重了几分。

    “可是,她恨我。”九幽说道。

    这世上最让人悲哀的事情,就是你所深爱的人,却深深恨你入骨。

    而他这几十年来,日日夜夜就活在这样的悲哀之中,纵然他流落在塞外,一次一次麻木自己不要去想那些往事,可是每每夜深人静,当年的惨剧和她含恨的目光总会入梦而来。

    冥衣望着他的背影,道,“我能帮你的已经都帮了,其它的已经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事情了。”

    当年,她想任何人会死,却没想到死的人会是他。

    九幽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动声色地寻找着要找的东西,可是却还是一无所获。

    “她现在已经不在雪域城了,你还回来干什么?”冥衣问道。

    九幽转身,望向她,“我相信,她会再回来,崇礼的仇她不会不报。”

    冥衣闻言冷冷一笑,有些可笑地望着他,“她若要报仇,你可别忘了,崇礼的死,你也有份。”

    她知道她会回来的,面她也正等着她回来。

    她要崇礼拜报,她们的账也该好好清算一下。

    龙玄冰啊龙玄冰,当年你就不是我的对手,如今你孤身一人,又怎么斗得过我。

    “我只要在这里等到她,把她带走,至于你们想干什么,与我无关。”九幽道。

    他要的,只有一个她而已。

    “你知道就好。”冥衣冷然道。

    现在的冥王教已经是她的天下,很快这中原大地也都是她的,仅凭她一个龙玄冰,又能奈她何。

    九幽一撩衣袍在椅子上坐下,说道,“从现在起,我在这住在这里。”

    冥衣闻言扫了一眼傅锦凰,道,“让人给他安排……”

    “我是要住在这冥衣楼里。”冥衣强调道。

    “这里?”冥衣面具后的眸子倏地一寒,“九幽,不要太过得寸近尺。”

    “你那点心思,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九幽冷冷地向她,沉声道,“她若回来,你休想于动她一根头发。”

    “那你也不用住在这里。”冥衣冷然道。

    “我信不过你的话,只有住在这里,我才知道你在干什么,才知道你是不是暗中在对付她。”九幽理直气壮地说道。</p

    这是原因之一,二来也是方便留在这里继续寻找解药。

    否则,频繁出入这里,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企图。

    冥衣沉默了一阵,知道强赶也是赶不走他的,于是道,“你可以住,但有些地方还是不要乱闯的好。”

    龙玄冰的人头她是要定了,这个人插手是会让事情更复杂起来,但现在就算他们两个人联手,她也会放在眼里了。

    “我没兴趣闯你的闺房,怕见鬼。”九幽没好气地说罢,起身自己去寻房间去了。

    冥衣恨恨地咬了咬牙,缓缓抬手抚上自己的黄金雕花面具,他是在疯刺她脸上的伤疤,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可是,她成这个样子,也是龙玄冰害的。

    这笔账,她记着,等着向她讨回来。

    “七杀!”

    话音一落,一道黑影掠进屋内,黑色的斗笠遮着面容,出声道,“什么事?”

    “你这两天看着点九幽,还有让人注意些他们以前的老部下。”她说着,远远眺望着外面的雪域城,缓缓说道,“我想,我们的女神龙,也该回来了。”

    虽然以前和九幽有过联手,但他是一心向着龙玄冰的,终究不是跟他们一路的人,是得提防着点才好。

    “好。”七杀回道。

    说罢,人已经没了踪影。

    他就是这样,对于她的话,从来没有半句怀疑和追问就会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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