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领着一干村干部快步跑来,拿着小手絹擦拭汗液,隔着老远热情的呼喊:“林老板,林老板,你看看,你来打个招呼……来来来!上村里坐坐!”

    林三福笑眯眯的迎上去,两双手握在一起,仿佛一对双眼泪汪汪的挚友。可两人身后的人都知道,这两人也就两面之交……

    王思嫣脑袋微侧,波浪发随之而动,目中映着握在空中的两双手,若有所思。林三福能成一个地道的农民,成长为知名的农民企业家,其中的际遇且不提,这能与人打成一片的能力,从这双握在一起的手,足能见微知著。

    一晃当了两年的秘书,王思嫣一直在暗中观察、学习,陪同林三福与一个个达官贵人打交道,在同林三福学,在同其余人学,每个人的成功都存在或外在或内在的因素。渐渐的,她专注观察林三福,林三福的交际,林三福的应酬,以及林三福的……迷信。

    从办公摆设,再家居摆设,以及出行等等,王思嫣诧异的是,林三福这个企业家竟是个十足的迷信主义,两年中在卜算上花费的钱财估计有幾十甚至上百万。每每王思嫣看着鹤发童颜的葛抱朴时,总有种抓狂的感觉,心中感叹,当个神棍,真是赚阿!

    想想,一个动动嘴皮,一个熬夜加班,一个日进斗金,一个苦苦挣扎,明明满心思的艳羡,可每每触碰上葛抱朴的眼神时,一肚子的牢骚都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王思嫣由寒暄的两人转开目光,掠过层层阻挠,向西,向西,再向西,好像看见了矗立在西的教学楼,看见那个明明熟悉却已陌生了的身影。

    脑海中拂过黑暗中纵跃狰狞的僵怪,但更多的是灵活自如的男人,灵敏的身手,飞掠的火光,刺耳的嘶吼,如何的如何,牢牢的记忆在深处中。

    原来……一切真的存在……迷信……哎!

    王思嫣收回目光,姣好的眉眼耸动,再看林三福跳动的脸颊时,由衷的佩服。学历,学历,有时正是所学的的所谓科学,将眼见的、非科学的,通通当作假,当作迷信。却未仔細想想,为何当官的、富豪都会迷信?

    鄙夷迷信时,从未想想,为何比你有钱的、比你有权的,都会迷信?是你笑他人看不穿,众人皆醉你独醒?

    那为何他们有钱、他们有权?

    这时又找出千百个借口,什么出身那际遇那,甚至狗屎运那……

    細細想来,许多不认可,也许是自欺欺人,在一叶障目。在自己构架的世界中自得其乐,开心、恣意、自由,许许多多的人沉浸在其中,难以自拔,或不肯自拔。

    仅此而已!

    当睁开眼,了解构架出的世界之外的世界,真实,真实得令人忍不住想逃回去,甘心成为井底之蛙,在自己的世界里,称王称霸。

    不提王思嫣的自嘲、遐想,不提一官一商的寒暄,不提忙忙碌碌的青壮,也不提拄拐杖指挥的村老,且将目光转回萧平途处。

    送走村老,萧平途眺望阿樟林,出色的目力也透不过阻碍,但不看也知,那里正热火朝天的忙碌。刚刚村老前来,便是通知他今夜他将担负的,招魂,送鬼。

    萧平途淡笑回应着,却知今夜的招魂送鬼不过形式,这方圆范围的阴鬼早被送入鬼门关,除非开鬼门,意念强横的阴鬼才可以返阳。

    “哎……生前尽天骄死后缕阴魂,把住当下,无论永生与否,前进,前进,再前进,一生无悔!”萧平途攥拳而立,望东,不言,不语,静静沉思。

    由东转天,天朗气清,风和日丽,萧平途眼角抽搐,莫来由的心血来潮,脱口说道:“劫难当前!”

    话一离口,萧平途自己愣住,又望望天,又看看地,“劫难?今天?今夜?祭奠大典?”将信将疑,这回的心血来潮一如既往的莫名、突然,直接的借口呼出,与以往的模糊感知又大有区别。

    联想前数回的直感从未失误,萧平途看看天,又望望东,目中疑色突出,“难道真的会发生什么事情?祭奠大典……只有这个可能……那么,我要不要阻止……”自语至此,立即刹车停止,如何能阻止,依靠只言片语?

    晃晃头,萧平途去寻秦老汉,只老人能听得他一言,也有资格阻止祭奠大典。

    跑到秦老汉家,老人依旧老样子,藤椅,烟斗,晒太阳,在藤椅旁简单且快速地将刚刚的一幕以及猜测一一讲了出来。

    秦老汉浑浊的眼神終于转向萧平途,上下打量,内里含有满意之色,“心血来潮,可以前知,这正是你拳意与精神相融的表现。另外……”嗒、裹了口烟斗,沉吟了片刻,才接着说道。

    “另外,正如你的猜测,今夜的祭奠大典难以一帆风顺,你既已前知,那便做好准备,毋须心存侥幸。”

    浑浊双目转回,淡淡道:“劫,如同节,彷如竹,前行道路逃不掉,也避不开。今夜,是劫,也是福,七星村能否一飞冲天,吉地转化,就看今夜。今夜固有损伤,但七星村百年福运可期。”

    “百年,一个百年足够幾代人成长、富足,很赚,不是么。”看透生死的语气,话语从秦老汉口中说,一切是那样的自然,宛如一场公平的交换。

    萧平途双眉颦起,两道眉近乎连接在一起,秦老汉口吻中的淡然,他听得,想不得,急道:“损伤、老爹你口中的损伤,是成百还是上千?今夜七村的人全聚集在一起,如果真有变故,那损伤……”

    这时秦老汉磕磕烟斗,开口道:“损伤固所难免,一人是损,百人是伤,是损是伤,其实操于你手,所以这一劫,你躲不掉,也避不开的。”余光瞥着萧平途的脸色,似有不忍,又短短的吐出一句,“记住,无愧于心即可!”

    “又是、无愧于心嘛!”萧平途苦笑,抬目望向老人,似有所决,目中精芒闪过,追问道:“老爹,你既然能确定今夜一劫,可知这一劫来自何处?可能提前阻止!”口提‘提前阻止’四字时,精芒化作惊天杀机,煞气四溢。

    笑了,秦老汉笑着抬起头,目中赞赏,抚掌大笑,道:“对!大好男儿,就该放下优柔,该杀即杀,杀伐当果断!”赞后,随即笑意敛起,“我知今夜有变,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死掉的赵司。”

    目望阿樟林,仿佛望见半生的老对手在那里,“常言道:人死如灯灭,光灭恩怨消。可实际上,炼道人早失去那样的心胸,动则灭门绝户,赶尽杀绝,一代恩怨,来回往复,无时了。正道尚能克制,但丫娃子可知赵司出身何处?”

    萧平途回忆,想了想,双目瞪圆,脱口两个字,“魔门!”

    “对!就是魔门。”秦老汉陷入回忆,唏嘘难言,“赵司出身魔门,隐世前叱咤一时,是个威震一方的山大王,犯下累累血案,烧杀抢掠,可谓样样皆占,无所不通。赵司身份暴露,生前旧时的仇怨,定会延续到今夜。”

    “拔魂出阴司,老汉又可以见到那个老混蛋了。”秦老汉笑着,笑得难听、刺耳,解释愈发详尽,“赵司守一地,赵家村繁衍壮大,因果深結,又因这方地死于王欧阳之手,人死,恩怨却未消。一村连一村,七村一损俱损,因赵司而兴,因赵司而劫,因果循环。”

    “因果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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