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奚茗才终于睁开双眼,两行泪顺着眼角滑落,不得不意识到:李葳和持盈已经死了。

    她对皇甫萧动了杀机,却苦于没有能力杀他;想要出去找寻同伴们的遗体,却被锁楼中,连铜雀阁都出不去了。

    直到入暮,皇甫萧才突然出现在她房门口,面无表情地告诉她:“那两个人,我派人将他们合葬在宅后十里的栾树林里了,你可放心了。”

    思考了整整一天的奚茗脸色极差,坐在靠窗的坐塌上,眼珠斜向门口的皇甫萧,开口问道:“下一步,你还打算杀谁?”语气冰冷。

    “小奚,你总是这么直率,这么露骨的问法,你认为我会告诉你答案么?”皇甫萧不以为意地咧嘴一笑,满目邪气。

    “你会。”肯定的语气。

    “哦?何以见得?”皇甫萧有些诧异。

    “你会认为即使你告诉我你的下一步计划,我也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一步步达成你的目的,”奚茗正视皇甫萧,一字一顿道,“因为你无比自信。”

    因为他相信自己的智慧,所以他胆大妄为;因为他相信自己的计谋,所以他步履稳健;因为他相信自己韬略过人,所以他根本无所谓对手是否掌握了关于他的情报!

    “呵。”皇甫萧唇间溢出一丝蔑笑,狭长的眸子一眯,远远指着奚茗脖子上挂着的吊坠,戏谑道,“小叶紫檀的吊坠,谁送的?”

    奚茗循着皇甫萧的目光,下意识低头,将视线落在吊坠上,手指摩挲着正反两面刻着的字——久里。

    难道……

    那一刻,奚茗的心脏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皇甫萧要干什么?他的话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否则,他何必煞有介事地问起她的吊坠?

    怀着巨大的不安,奚茗想要问清楚皇甫萧是不是要拿久里下手,谁知一抬头,房门口却一个人都没有,皇甫萧已不知何时悄然离去。

    奚茗立即起身,飞扑出去追皇甫萧,然而刚到门口就被他的两名手下拦了下来。她抬脚踹上一名武士的肚子,追到楼下,冲着皇甫萧的背影大喊一声:“皇甫萧!你给我站住!你敢动久里,我就先杀了你!”

    他的背影连颤没颤一下。

    他决定了的事,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改变。

    两名武士随即追上来,分别从左、右架住奚茗的肩膀,端直将她举了起来,重新送进了牢笼一般的小室,连去给李葳和持盈上柱香的机会都没有。

    再次被关的奚茗彻底陷入了手足无措的境地,被动到无以复加。她想起皇甫萧说过:“没有什么事能消减我的抱负,也没有什么人能阻止我的野心!”那么,什么才能阻止他呢?什么才能让他停止绞杀呢?

    旧的问题还没得到答案,新的危机就又来了。

    夜半,深宅之内刀剑声四起,打斗声激烈到直接将奚茗惊醒的地步。

    奚茗立即起身,趴在窗台向声源处探望,借着庭院灯,高处的奚茗勉强看清中苑的局势——十几名武士正合围一人,此人手执短剑,身材颀长,行动犹如猎豹般迅捷,同时下手凶残,招招去人性命,没有一丝犹豫和畏惧。

    这个人,她再熟悉不过了——久里,苍久里!

    所以,皇甫萧的暗示说的就是这个,他早料到李葳、持盈行踪一暴露,独自作战的久里就会追查而来,更或者,李葳和持盈的死只是他引/诱久里的铺垫罢了!

    奚茗眼中透出几分怒意,快步踹门而出,甩开挡住她的两名武士,嗔道:“滚开!”言罢,直接转身走到隔壁房间,抬脚“砰”一声夺门而入。

    “皇甫萧!”果然不出所料,皇甫萧正坐在案前读书,烛光在他俊美立体的脸上投下暗影,让他连读书的动作都显得诡秘不已。

    皇甫萧淡淡地瞟了奚茗一眼,不动声色道:“如果是我的王妃、侍妾做出和你同样的举动,我敢保证,她们立马就会下冷宫,一辈子都休想出来。”

    皇甫萧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想给奚茗一点震慑,免得她太过放肆。不威胁一下,她就真敢上房揭瓦、杀人放火。

    谁知奚茗对打扰别人读书研修的行为没有丝毫的悔意,随意披了件外衫、披头散发地就站到了皇甫萧面前,声线温度骤降八度,道:“你诱久里来此,究竟是何目的?!”

    奚茗好歹也是21世纪的高精尖人才,虽然无法达到先知先觉的地步,但也绝没弱智得看不出端倪。

    前日李葳和持盈等人被围剿,她就可窥得这座巨宅之内隐藏着的锋芒和高手绝对如林如野,如果皇甫萧真要取久里的性命,就不会只派出十几名武士了。

    方才她见中苑搏斗正酣,双方有所僵持,便知皇甫萧的目的在于生擒久里,而非杀他。加之他曾利用过久里,难保不会再利用他第二次——只要她钟奚茗还在他手上,他就有资本要挟久里!

    “哦?小奚你变聪明了呦。”皇甫萧对奚茗投以赞许的柔光,“没错,我是有件事想请苍久里帮我完成一下。”

    “什么事?”

    “小奚你太心急了,不出两日,你就会知道的。”皇甫萧幽然一笑,眸光诡谲。

    “哦,是么?”奚茗眉梢微挑,满目不屈,佯装放松地走了两步,然后瞅准**头挂着的玉箫,倏然拔地而起,“锃”一声白刃出鞘,只一秒就抵上了皇甫萧的喉咙。

    奚茗矮身欺近皇甫萧,泠然道:“你若敢伤及久里的性命,我就让你给他陪葬!”

    皇甫萧泰然自若,垂目瞅了一眼脖子上架着的利剑,轻嗤一声:“小奚,你怎么总爱对我刀剑相向呢?”

    “因为你该死!”

    “那你为何总也下不去手呢?”

    “……”

    对啊,为何?

    奚茗持剑的手滞在半空,连力量都被消解在皇甫萧的笑谈里了。

    见奚茗脸上露出一丝犹疑之色,皇甫萧狭长的眸子一眯,伸出两根手指推开脖子上的剑,顺势握住奚茗的柔荑将白刃收入鞘中,笑道:“女孩子最好还是少舞刀弄棍的,瞧你,手上都长茧子了。”

    “放了他。”仿佛没听到对方的调侃,奚茗说得万分恳切。

    “放?呵,给我个理由。”皇甫萧再次露出蔑笑,同时趁奚茗情绪放松之际将玉箫控制在自己手中。

    “久里他不会消减你的抱负,更不会阻止你的野心,利用或者伤害他对你来说都没什么好处,”奚茗有些动容,换上了谈判的口气,“你已经贵为明国太子了,不久后即登大统,还缺什么呢?难道还在乎一个苍久里吗?”

    “说得好!”皇甫萧轻击三下掌,“可是,我只是想让他顺便帮我个小忙而已,掌控他生死的人可不是我啊。”

    “那是谁?”

    皇甫萧勾起奚茗尖俏的下巴,一侧唇角邪恶地扬起:“你的相好,卫景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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