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青不禁有些头大.这人的心也太大了.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沒指望着他出力.可却也沒想到他能睡着啊.“……真的睡着了.”

    石亨不假思索的扛起于冕.一手固定着他的肩膀.一边说道:“让你师父看看不就知道了.”

    以青刚点头.“嗯”字却只发出了一个音节.因为她的手忽然被一只温暖干燥.带着茧子的大手握在手心里.

    她抬头一看.竟然是石亨.

    “姐夫你……”以青一时有些错愕.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被动地被牵着往门外走去.

    石亨头也沒回.只是低低答道:“我.不想再放手了.”

    “可……”

    以青的脸不禁红了起來.她有些惴惴不安.可是却发现不安里居然也带着一丝甜蜜.

    “烟还沒散.带着异香.不知有毒沒有.有什么话.咱们出去再说.”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安.石亨沉沉回答着.言语中却透着杀伐决断.

    “……哦.”以青只能低低地答应着.下巴也藏到了衣领里去了.

    “还有啊.青儿.”石亨却并不沉默.继续道.“以后别再叫我姐夫了.”

    嗯.

    那叫什么啊.

    以青默默在心里忍不住吐槽道.不是说烟里有不妥.不要多说话么.怎么他自己居然还讲个沒完呢.

    这屋子并不大.从墙这头走到门口.其实也只有几步远的路.可是手心里传來的温热.却让以青觉得这条路好像走了好几百年那么久.时光好似静止了一般.她只听得到自己如雷鸣般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才传來了清晰些的闷闷的雨声.凉凉的雨水斜飞了进來.正落在了以青飞红的脸上.消退了热度.也让她猛然惊醒过來.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啊.

    她“倏”地一下将手从石亨的手心里抽离出來.急急地抹掉了脸上的雨水.

    石亨毫无防备.刚刚她的顺从让自己的心变得柔软了.却不提防.居然还会有变故.他皱着眉.见众人都瞧着自己肩膀上的于冕.便把他放到了地上.对冯王平问道:“冯大夫.你瞧瞧他是怎么了.”

    以青一听忙凑了过去.好在天黑.无人能看清自己的神色.虽然靠近石亨时.自己有些紧张.却庆幸沒有人发现.只是这于冕真的是幸运的沒心沒肺的睡着了么.

    冯王平扫了于冕一眼.不甚在意地答道:“啊.睡着了.”

    “真的睡着了.”以青不禁重复道.

    “当然.”冯王平简短答道.“他吃了我治气急攻心的药.当然会定住心神.安然入睡的啊.你师父我可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以青听冯王平语气不善.悄悄吐了吐舌头.拍拍自己的胸口:“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于哥哥真的是个沒心沒肺的傻蛋呢.”

    石亨却笑了.温言道:“傻人有傻福.聪明的丫头也自有她的福气.”

    说着.伸出食指轻轻刮了一下以青的鼻尖.

    以青的身体立马僵硬了起來.因为这样的亲昵已经不止发生过一回了.她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來.

    石亨却好像沒有发现她的别扭.拽着她的臂膀往自己身边靠.皱眉叮嘱着:“往里边來些.肩膀都打湿了.若是着了凉.可别嫌药苦.”

    我什么时候嫌弃过药苦啊.从小生病就乖乖的服药.从來沒有像小孩子一样闹过脾气啊.

    以青有些不明所以地被拽到了石亨身边.张嘴便回答说:“良药苦口的道理我明白.我又不是还沒长大的小孩子.哪里那么娇惯.淋了雨就伤风了呢.”

    “小孩子.”石亨却有些答非所问.“有时候我巴不得你永远都是小孩子……可是.你若是沒有长大.就会永远是我的小妹.多可惜.”

    这样昭然若揭的心思如此明示与人.以青觉得别扭极了.怎么男人讲起情话來.都是如此坦率和不分场合的么.

    “姐夫……”

    石亨却打断了她即将到來的说教.郑重回答说:“说过了.不要叫我姐夫.”

    随之而來的.还有未从以青臂膀上拿走的大手所传达过來的力量.稍稍重的力气.虽然不会伤到她.却也让她逃不开.

    这.就是石亨要给自己的么.

    以青抬起头.看向他.沉默着.心里却有问題在问他.

    不过.却有人问了出來.不是一向多嘴的冯王平.居然是星月.

    只见她天真娇憨地问道:“不叫姐夫.那师姐叫将军什么呢.”

    石亨一怔.笑了:“这倒是把我难住了.说真的.我还沒有想好以后的化名.”

    化名.

    “姐夫.你刚才说的居然是真的.”以青反应过來.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是啊.”石亨点头笑了笑.“好幸运.我可以陪你长到这么大.说好了.不要再叫我姐夫了.”

    “不是.不是这个.”以青忙摇着头.“你真的要背弃誓言.放弃现在的身份.重新开始生活么.”

    石亨深深地看着她.一手拿掉被雨水浸湿粘在以青脸上的碎发.笑道:“当然是真的.”

    “可是.可是……”以青有些急.觉得这是不对的.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怎么可以如此儿戏.说让自己消失就消失.说取消誓言就取消.那还有起誓的必要么.

    再说.如果真的石亨不是石亨了.那么日后参加北京保卫战和主导夺门之变的人又会是谁呢.

    历史岂不是要被自己改写了么.

    自己穿越回來.难道就是为了给史学家们添乱的么.

    科幻影自己上一世的时候可是沒有少看.改变历史和时间的人通常都沒有好下场的.

    就好像《蝴蝶效应》一样.那个男主角最后不是用脐带把自己给勒死了么.

    因为他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回去改变历史.都一次比一次悲剧.只有他的不曾降生才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若是.到了最后.自己也落到这么一个需要结束自己生命的结局.可真是上天给自己开了一个大玩笑.

    正不知道如何回答.雨势已经小了很多.两道黑影从渐小的雨帘中冲了回來.正是十一与黄实本.

    黄实本甩了甩头上的雨水.对石亨摇摇头.气愤道:“沒捉到人.让他们给溜了.”

    那雨水冰冰凉地.直甩到了冯王平的脸上.她一脸嫌恶地说道:“怎么跟落水狗一样.”

    黄实本的眉毛挑起.忽然觉得不那么生气了.挑眉笑道:“冯姑娘还真是说对了.可不是往北追人.追到了河边.然后人才丢了的么.估计那俩人还真是潜水走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追.”冯王平冷冷道.

    “哦.冯姑娘这么势在必得的.难道除了二小姐.这姓齐的也得罪你了么.”黄实本忽然兴致勃勃地问道.

    “要你管.”冯王平最讨厌这样的多嘴多舌.“一条河就难倒你了.”

    “嘿嘿.”黄实本却不生气.狡黠一笑.“这雨下了好一阵.河水暴涨.流向湍急.他们走了这水路.就算不死也凶多吉少.不必费神.这次杀不了他们.总还有下一回.”

    石亨也点头道:“來日方长.实本兄.你跟我进來.我有话要和你说.”

    以青瞧着石亨看了自己一眼.便领着黄实本往外走去.直觉猜到他是要和黄实本所代表的黄家摊牌.说出去的话可就收不回來.自己还沒有想好要如何处理.不想再节外生枝.连忙抓住了石亨的衣袖.目光里带着恳求:“等一等.等一等……”

    石亨和煦一笑.“怎么了.青儿.”

    “嗯.”以青死死攥着他的衣袖.大眼睛焦急的乱转.才瞄见了屋内躺倒的横七竖八的人來.忙说道.“屋里还有这么多尸首.青儿害怕.大家也沒办法休息.还是先清理了再说吧.”

    “嗯.是我疏忽了.十一.”石亨吩咐十一道.“找地方把他们处理了.”

    十一静静答道:“不远处.进山入口.有一处用于捕猎的陷阱.属下已查看过.可以一用.”

    以青瞧着黑漆漆的外面.若是十一去处理尸体.石亨还是一样会和黄实本谈话啊.正好看到星月打了个打哈欠.以青忙说道:“天色已晚.大家伙又累又困.要不先休息吧.明天一早再说.反正一个晚上.尸体也坏不了.”

    石亨低头看了看以青.沉默一瞬.笑道:“青儿刚才不还说害怕尸体么.怎么现在又能自在的与他们同眠了.”

    “不是.不是.”以青忙解释道.“这木房子后面有一排矮房子.还有很多动物的毛皮.咱们去那儿先睡下吧.大家都累了.先恢复体力才对啊.”

    “那.你和冯大夫还有星月去休息.我们在外间打个盹就行了.”石亨瞧着以青苍白的脸色.有些心疼.

    “不行.咱们一起休息吧.”以青抱着石亨的胳膊不放开.她不想让他草率的做出决定.

    “恐怕……”石亨眉头一皱.却沒说下去.

    以青有些怔忪.却发现黄实本笑了:“男女有别啊.二小姐.”

    “啊.这样啊.”以青一时情急.忘记了还有性别之分这件事儿.忙商量着.“那一排房子长的很.我和师父还有星月自己住也害怕.不如找一张兽皮挡在中间.分成两间房.我们在逃难.也只能作此权宜之计了.好不好.姐……夫.”

    以青看着石亨的长眉蹙紧又松开.想起他不想让自己再称呼他“姐夫”.可是叫了这么多年.哪里能够一下子改口呢.

    何况.不叫他姐夫.叫什么呢.

    石亨摇摇头.妥协道:“那好吧.先休息吧.有什么明天我们再谈.”

    众人商议好.卫林却出声道:“将军.我并不累.就给大家守夜吧.”

    黄实本也笑了:“一人守夜多无趣.我來陪你.别说.你这人.这一路上倒还很合我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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