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这个做什么.”

    齐中远掂了掂分量不轻的蓑衣.嫌弃道:“本想要來给你穿的.谁知道材料这样差.居然这么沉.还不大好用.算了.生火吧.”

    “……这样啊.”以青不知道该怎么坦然面对这样的关心.只能避左右而言他.笑道.“烧火也太湿了.不过.你抢这个也沒用啊.若是好用的话.他们大可不必來抢我们的房子.戴着这蓑衣不是也能避雨么.”

    “傻丫头.”冯王平听了笑道.“你以为披着蓑衣就感觉不到湿冷了么.”

    “哈哈.也是啊.”以青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自己有的时候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难怪人们要盖房子呢.可以避雨.可以遮阳.冬天还可以保暖.也难怪房价居高不下.”

    “房价.”齐中远一乐.插嘴道.“你也知道房价.是想置办产业了么.”

    一时嘴快.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北京上海房价虽然高.那也是房地产老板的问題啊.明代应该沒有这些糟心事儿吧.

    “沒.我就随便那么一说.”以青摆摆手.回答道.

    齐中远却好像來了兴趣.问道:“小青儿.你打算以后去哪里生活呢.想在哪儿买房子.”

    当然是充满鸟语花香.景色怡人的地方了.

    而且还沒有打算处心积虑掳走自己的人的地方.

    以青瞧着齐中远亮亮的眼睛.微垂眼睑.扭脸答道:“我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为什么要告诉你.”

    齐中远亮亮的眼睛又暗了下去.以青却沒有看到.她只听到石亨微弱的呼唤:“青儿……”

    以青忙快步跑了过去.伏在石亨的床边.一脸紧张地问道:“姐夫.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被惊扰到了.”

    虽然冯王平说石亨沒问題.让自己放心.可是瞧着他不似往日神采奕奕地面庞.以青情不自禁地开始担心.有时候甚至会怀疑起冯王平的医术來.

    石亨缓缓摇头.伸手握住了以青冰冷的手.看着她毛嘟嘟的大眼睛.慢慢道:“我很好.青儿你放心.姐夫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以青的手上传來了石亨的温度.那样的干燥温暖.随之而來的还有不小的劲道.她看着石亨温和的目光.看來姐夫确实恢复了.只不过在示弱而已.

    此刻确实不是最佳时机.

    不是一个可以击败齐中远的时机.

    外面下着大雨.当然是要等雨过天晴之后.不会殃及众人的时候再把齐中远撵走.

    难道自己已经不想杀了他了.

    以青暗暗有些心惊.却也明白.自己早就沒有要取他的性命的念头.只是希望他能远离自己而已.但是别因为自己而死.那样的负罪感此生都不想再尝试一次了.

    鲜红的鲜血蔓延在脚下.躺在血泊里的身体.冰冷的白雪.炎热的黄沙.那是以青永远的梦魇.

    “在说什么.”

    以青一个激灵.却发现齐中远无声无息地靠了过來.他一边审视着石亨的面容.却在扫过二人交握的双手时心生不悦.冷冷道:“小青儿.你不是说过男女授受不亲的么.此刻岂不是在自打嘴巴.”

    以青刚想辩解.却听石亨沉沉回答道:“齐少爷.请自重.你该明白自己的身份.”

    “可是.”齐中远浓眉一皱.挑起嘴唇凉凉说道.“我怎么觉得该自重的是你呢.放开她.”

    石亨并不退缩.却将以青的手握得更紧.抬头直视着齐中远的双眼说道:“你休想.”

    一丝阴暗的怒火从齐中远的眼睛里喷射出來.他把弯刀握在手里.冷冷一笑:“怎么.难道你想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边说着.目光一边转向了以青.

    以青忽然有些害怕.正要抽回手掌.却被石亨的回答惊得呆住了.忘记了抽离:“是.又怎么样.这一辈子.我都会.”

    啊.

    石亨这是在跟自己告白么.

    好像察觉到以青的惊愕.石亨把目光收回.柔柔的投放在以青的脸上.好像皎洁的月光轻抚着以青的额头.她有一种微醺的感觉.只见石亨棱角分明的嘴唇一张一合.喉结一上一下.轻轻道:“青儿.好不好.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以青好像受了蛊惑.她除了定定地看着他.却沒有别的反应.心里却好像冒了一个小泡泡.五颜六色的闪着绚烂的光.

    沒等她点头.齐中远“唰”地一下递出弯刀.正隔在二人中间.刀刃冲着石亨.狠厉的声音从他牙缝中迸了出來:“再说一遍.放开她.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小青儿.石亨若是死在我的刀下.你可不能怪我.是他存非分之想.不守誓言.”

    一直在石亨床边的星月突然出声问道:“誓言.什么誓言.”

    石亨听后.脸色微僵.

    齐中远瞧见了.愈发得意道:“八年前的二月初二.你的结发妻子骤然离世.你可是许了一个铁骨铮铮的誓言.要我重复给你听么.”

    他见石亨脸色更加难看.心里愈发得意:“那就是.你石亨.今生今世就只有朱以蓝一名妻子.永世不再娶妻.”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震撼的缘故.头一次听说的星月看向石亨的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你可敢说你沒有立过这个誓言.”齐中远不依不饶.“大丈夫.上有天.下有地.你石亨号称是忠君爱国之士.不齿与郭敬那样毫沒原则的小人为伍.定不会自毁誓言的.对吧.”

    石亨目光微凉.却在看到以青同样惶恐的神情时.忽然坚定了起來.

    “既然如此.那我不做石亨便是.”他突然笑了.脸上充满坦然.“石亨早已经死在阳和口了.从今天开始.我只为了青儿而活.”

    “姐夫.”以青捂着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不是沒想过的.只是不敢想.也不能想.

    尤其是在冯王平跟自己谈过以后.朱黄结亲.难道真的沒有再一次的可能么.

    他从自己小时候就守护着自己.而自己的生命里除了老夫人和冯王平之外也就只有他了.石亨早已经融入了自己的血脉和灵魂.他无时无刻不宠溺着自己.放纵着自己.冯王平曾经说过石亨看自己的眼神是那种除了朱以青谁都看不到的眼神.是一种唯一的疼惜和温柔.

    这么多年的相濡以沫.谁能抗拒这样的深情呢.

    也许一开始只是兄妹之情.可是时间却改变了一切.

    以青不明白.石亨是从什么时候做了这个决定.多年后问起.他却说.是因为一个梦.

    “姐夫.是什么梦啊.”以青不信自己问不出來.

    磨了很久.石亨才沒有办法的给自己细细地讲了这个梦.

    那时候.就是这时候.这样的一路逃亡.他瞧着齐中远的势在必得和于冕的撒娇撒痴.面上不说.心里却心急如焚.

    一天养病时.便沉沉过去.做了这样一个长长的梦:

    京城.石府.

    自己与以青两人在畅听书院赏花.

    不知怎么.忽然吵了起來.

    “我要的你给不了.所以.就让我自己待着.行么.”

    石亨眼中的痛苦喷薄而出.“我给不了.难道他就可以么.”

    “他也给不了.”以青苦笑道.“不嫁人又怎么了.我就想一个人自由自在不可以么.为什么一定要变成一个人的妻子.”

    “青儿.你知道的.你不行.”

    以青震惊地看着石亨的薄唇一张一合:“你是惠皇帝的血脉.你必须要将大明的正统传下去.总有一日.我会助你名正言顺的回到紫禁城.”

    “不.不要……”以青双目圆睁.两行清泪蜿蜒而下.“不.我不要.”

    “青儿……”石亨心有不忍.上前一步就想抓住她的胳膊.

    以青挣了一下.沒有挣开.满是泪花的眼盯着石亨道:“好.你想让我嫁给谁.”

    “……”石亨无语.嫁给齐中远.除非自己死了;可是.自己却已经立下永不娶妻的重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要和她月下共饮.不要击掌为盟了.

    只是.如果那样.在自己眼中.以青和黄幼翠之流就沒什么两样了.那么.这样一个美好的小姑娘也走不进自己的心里了.

    沉默间.就听到以青缓缓地吐出一句话:“他.好不好.”

    以青抬手一指.脸上现出悲苦的神色.

    石亨顺着看去.门口站着一个满脸惊讶的男子.一袭蓝衫.手中捏着一个糖人.楞楞地站在那里.孩子气的眉眼满是错愕.口中的话还沒说完:“青妹妹.你看这个……糖人……”

    他从冷汗中惊醒.内心拼命地呐喊着:不要.

    而那时.以青正趴在自己的身边甜甜地睡着.阳光打在她的脸上.浓密的睫毛微翘.好像一只翩跹的蝴蝶.

    从那时候起.他心里就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自己:“石亨.你千万不要弄丢了她.不然你会后悔的.”

    是啊.为了不后悔.自己只能要做一个选择.是改名换姓.抛弃原则与她厮守一生.还是强忍痛苦.送她坐上别人的花轿.

    当然不行.

    宁可自己做背信弃义的小人.也不要与她擦肩而过.

    再次失去她的痛苦真的如毒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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