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跳动得很快,快得让人有些不安,紧缠在她腰间的手也带着异于寻常的炽热,这是毒性在快速漫延的征兆。再这样拖下去,一旦毒素侵入五脏六腑,到时候就算他命大不死,只怕也够呛。

    沐兰心里一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没有立时杀了他,就已经违背了她本身的心意,这如果解释为她心中的一点骄傲作祟,那么,如果再继续帮他,又算什么呢?

    可是,看他竟就只是这样抱着她,脑海里那些曾经甜蜜温馨的画面不受控制的回闪而过,才惊觉自己竟有那么一丝怀念和贪恋他怀抱的温暖。

    这样没有任何杂念的拥抱,就只为默默感受对方的存在。

    突然,船舱晃动了一下,将沐兰自那恍惚中拉回了现实。心念一动,她一把捉住那缠在她腰间的手,微一用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东陵无绝意识原本已经有些游离,她的举动让他再度恢复了一丝清明,反手拉住了她。

    “便多一刻也做不到吗?”他沉声问着,“就算要走,至少也得等朕死了!”

    听他提到死,还真有些让人意外。她还以为,他不知道自己也只是个普通人,也会面对死亡呢。

    那捉住她手腕的力道此刻连个寻常人也不如,沐兰若要挣开,简直易如反掌。然而,在对上那双带着些失望和痛楚的凤眸时,终归没有这么做。

    “怎么,你也感觉到自己是将死之人了吗?”沐兰淡淡讥诮着,道:“如果你没有什么临终遗言要交代的话,我可没有时间陪你在这干耗着。”

    东陵无绝险些被她这句话气得立马就背过气去,她就这么巴望着他快些死吗?声色一冷,道:“若没有朕的旨意,你就算想走也走不了。”

    都只剩半条命的人了,脾气还是这么横。沐兰可没时间和他在这做唇舌之战,嘴角妩媚的一勾,倾身贴近他,突然抬手一点,道:“那你就睁大眼睛看看,你的人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着,轻轻掰开他钳住她的五指,替他将手放回被窝里。看他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那双凤眸里写满了愤怒,焦急,以及其它一些什么情绪。她也无暇去探及,丢给他一个挑衅的笑意,转身便离了船舱。

    出了舱面才发现,船已行至河中,正顺流直下。几个渔民打扮的暗卫守在船头,见她出来,正要上前来行礼招呼,沐兰飞身一跃,整个人有如惊鸿般瞬间朝河岸掠出几丈远。

    还是汐枫反应快,出声惊问道:“你要去哪儿?”

    “回去。”沐兰头也不回应了一句,足尖在河面轻轻一点,借着那一点力道,眨眼便落在了岸上。

    他们来时所骑的马因为无法带上船而被放逐,尚未走远,沐兰追了上去,飞身跃上马背,策马扬鞭,眨眼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等那些暗卫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不对,一个个慌忙往船舱里涌去。唯有汐枫,在短暂的怔愣后,也跟着跃上河岸,朝着沐兰消失的方向追去。

    此时此刻,拓跋凌云的境况却也不尽如意。出动了上万兵马,却连一个中毒负伤的人和一个女人都追不上,这让一贯处事沉稳的他也不禁有些燥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关口发动了应敌警报,有哨卫前来传话,西楚国的大军正朝着关口而来,请他立刻下决断。

    这倒并不出人意料,决定对上东陵无绝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交战的准备。不过,现在东陵无绝跑了,还劫走了沐兰,为了施行这个计划,他甚至不得不让他父王暂时先“病着”,所以这一战的结果对他而言至关重要。

    “荣家那边的人没什么动静吗?”下令之前,拓跋凌云又问着。荣家在西楚能风光那么久,其根脉之深,便是东陵无绝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彻底拔除。如今东陵无绝就算逃了,也终还是困在有穷,西楚那边根本不知道他是死是活,这样好的机会,他们若再不加以利用,就真是笨到无可救药了。

    他身边的亲信闻言,脸上却闪过一丝犹豫,片刻后,才道:“回太子,那带兵的统领正是荣家的人。”

    拓跋凌云脸色瞬间一片阴沉,荣家的人竟然临阵倒戈?不过,事已至此,容不得他多想,当即下令道:“传令下去,命精兵营立刻沿各路搜捕东陵无绝,其它人全部去关口听候调令,准备迎战。”

    各种统领立刻领命行动起来,拓跋凌云正要上马,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记住,东陵无绝可以不计死活,但他身边的女人要给我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是。”精兵营的统领又应了一声,这才离去。

    这场战役拓跋凌云的压力倒并不是太大,在地势上他们原本就占着绝对的优势,何况,为了这一战,他们的人马也操练已久。有穷虽不及西楚地势广沃,在战斗力上一直是不容小觑。如今,他就要让西楚看看他们有穷的实力。

    当精兵营的人再度赶到关口向他汇报时,两国兵马刚刚交战。

    “抓到东陵无绝了?”看到那精兵营的先锋,拓跋凌云眼神里立刻多了抹振奋。

    那先锋垂了垂头,应道:“回太子,还没有,不过,我们已经将沐姑娘带回来了。”

    拓跋凌云脸上交过一丝失望,但一听沐兰回来了,又多了抹惊喜,以及胡疑,“你们既然找到了沐姑娘,怎么会没有东陵无绝的下落?沐姑娘她人呢?”

    先锋不敢隐瞒,道:“属下等一路搜查,在三十里外的山口时便遇上了沐姑娘,当时便只有她独自一人,属下便带了一队人马,将她带了回来,现正在营外。”

    拓跋凌云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说,她是自己回来的?”

    先锋应道:“是。”

    拓跋凌云闻言,没有多想便转身朝营帐外走去。

    远远的,便看到沐兰牵着马站在那里,看似漫不经心的拿手梳理着那马儿的鬃毛。轻风拂过,长裙微动,黑丝轻舞,衬着那如精雕细琢的脸,这画面看在他眼里,拓跋凌云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有些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动起来。

    感觉到那两道**的目光,沐兰侧目朝他看了过来,随即,俏颜上浮起一抹妖魅的浅笑,缓步走向他。

    “你这是特地回来找我的?”看她款款走近,拓跋凌云心底的那些阴霾似乎瞬间便一扫而尽,那种控制不住的愉悦连他自己也为之震惊。

    “怎么,不欢迎吗?”沐兰眼底凝起一抹少女的娇俏,一步一步靠近。

    “不,只是太过惊喜。”拓跋凌云这句倒是心里话,在她被东陵无绝带走,他又苦寻无果之后,他还真有些担心,怕再也找不回她。

    不过,拓跋凌云到底不是那种轻易便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毛头小子,欣喜之余,仍不免质疑,道:“东陵无绝呢?你把他杀了?”

    “想知道答案吗?”沐兰唇角的笑意里噙着浓浓的神秘,人已到了他跟前,往前一步凑近他,状似在他耳边轻语般低声道:“那就到阴曹地府去问吧。”

    说这句话的同时,她指间一扬,飞速袭向他胸前的穴位。

    拓跋凌云虽然早有防备,然而,她真向他出手时,之前的那些欣喜与期待顷刻化作一道利刃,讽刺的划过心头。他出招也快,顺势擒向那只已到他胸前的纤纤玉手,准确无误的扣住了她的腕脉。

    指间稍一用力,本想先卸了她的力道,但就是这得手的一瞬间,她另一只手里银光一闪,借着被他擒住两人距离拉近的刹那,一柄利刃已避无可避的抵在了他喉间。

    “太子……”周遭的官兵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惊呼着亮起兵刃围了上来,却恃于沐兰手中的刀,未敢轻举妄动。

    拓跋凌云没想到沐兰竟不顾被他掐断经脉的危险出手,她手中的刀刃只需再进一步,轻轻一划,便可割断他的喉咙。而他指间的力道也只需再加两成,就能断了她的经脉。然而,两人却只是这样僵持着。

    “你果然是回来杀我的。”拓跋凌云看入她眼里,微扬的唇角带着些许自嘲。原想用一分信任与真心来赌她的不忍,现在看来,他还是输了。

    “你也用不着这么绝望。”沐兰可并未因为他的手下留情而有半分动容,眼神里透着一贯的清冷,迎视着他,道:“至少,我还没打算立刻要你的命。”

    拓跋凌云眉间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讽笑道:“难道你也和我一样,下不了手?”

    在她的刀抵上他的那一刹,他本可以废了她的,就算不是同归于尽,她也绝对占不了多大便宜。若换作是任何一个其它的人,他都会毫不犹豫出手,唯独是她,他竟怎么也狠不下心伤她。

    “现在杀了你,我也很难全身而退,一命换一命的玩法可就没什么意思了。”沐兰知道他话中暗喻的意思,不错,她的确是在兵行险招。他在赌她的动容,她又何尝不是?只不过她一开始便有八成把握他不会真的伤她,虽然没了未卜先知的能力,但要看穿一个人的心思对她来说还不算太难。

    她不过是很好的利用了这一点而已。

    他就知道,和这女人的几番较量下他又几曾真正占过上峰,可还是有些不甘心,道:“你杀不杀我都已经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那可不见得。”沐兰扫了一眼四周严阵以待的官兵,明明是那样一双明媚的俏眸,其中的光芒却极具威慑,再回到拓跋凌云身上时,声音冰冷,道:“把尸萝花的解药交出来。”

    “原来你回来是为了拿解药?”拓跋凌云心口一窒,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冷哼道:“你一开始就在骗我?”

    “随你怎么想。”沐兰不想跟他解释,手中的刀刃往他脸颊处逼近几分,道:“交出解药,否则,我就先毁了你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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