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韩涵嫁裕郡王府,中山狼纳恩师女(七)

    花羡鱼起身去迎,与柳依依相互行过礼。

    福身之时,柳依依曾细细觑看过花羡鱼,见其面上不但未有一点的悒郁不忿之色,更未见半分惊惶愧疚。

    “花羡鱼果然是以为在将军府里可一手遮天了,谁都奈何不了她,把谁都不放眼里?还是现下不过是强作的面门,其实虚有其表?”柳依依心中几番忖度道。

    想及在花羡鱼手里吃过的亏,且都还殷鉴不远,柳依依到底还是不敢大意的,道:“我方从道心院来,原是去给姑母请安的,没想听闻姑母染病了。心中焦急,这才不顾时候,来搅扰了二奶奶安歇了。”

    花羡鱼道:“幸得大奶奶来告诉,不然那起子懒怠东西只会挨到明日才来回了。来人,取对牌,到总管房去让他们请位大夫来给二太太诊治。”

    说毕,花羡鱼便再无下文了。

    柳依依忙道:“二奶奶既已知道,我便放心了。二太太虽不是我正经婆母,却也是我姑母,侍疾我必不容辞。”

    花羡鱼那里会不知道柳依依这是在敲打她赶紧去侍疾的,不然就是大不孝,所以花羡鱼笑道:“大奶奶果然同二太太姑侄情深,令我实在羡慕。只是大太太至今身上也未能大安,我如何还敢再劳动大***?”

    柳依依暗指花羡鱼不去侍疾,是对舅姑的不孝,花羡鱼礼尚往来,直指柳依依是丈八高的灯台——照得见别人,照不见自己。府里谁不知道自秦夫人病了,柳依依自持自己身子也不好,就不曾侍疾过半日。

    一场机锋打过,柳依依未能占得半分便宜,心中自然焦急,便再耐不住性子同花羡鱼拐弯抹角了,道:“大太太那里如何,大太太自有主张,不劳二奶奶为我记挂。只是二太太明说了,让二奶奶你去侍疾。”

    花羡鱼道:“再谢大奶奶告知的。我知道了。”罢了,又再无下文了。

    柳依依催促道:“你既已知,还不赶紧去侍疾的?”

    花羡鱼不紧不慢道:“大奶奶不是才从道心院来,应该领教过了才对。那里没老太太的话,谁都进不去的。这不,爷已去福康堂请示老太太了,想来也该回了。”

    柳依依那里信花羡鱼的,只当花羡鱼是缓兵之计等韩束来救的,于是咄咄道:“二奶奶谦虚了,如今将军府上下那一处不得仰仗二***,还有二奶奶您手不能到的?”

    说到此,柳依依顿了顿,又冷笑道:“我劝二奶奶还是赶紧过去的好,今儿这事儿就是爷去了也少不得要吃挂落了。你若以为如今二太太被禁足佛堂,柳家又没人为她出头撑腰,再翻不起大浪来了,你就能轻慢刻薄了二太太去的,我劝你还是赶紧歇这念头的为妙。别忘了,姑母还有我,只要你敢如此对待姑母,我就是拼着名声不要了,也要和你对簿公堂,为姑母讨来公道。”

    也是柳依依话音刚落的功夫,就听有人道:“你还有脸说什么为了二太太。你可知你这一闹,二太太再留不得在府里了。”

    花羡鱼回身,道:“爷?”

    柳依依闻言亦是一怔,只见外头的幽暗中,韩束越过前头提灯的两个婆子,大步进来道:“大奶奶,你干的好事儿。”

    花羡鱼问道:“老太太怎么一个说法?”

    韩束一时怒气难收,连对花羡鱼也没了好气,“说是府里人多事杂,不如将二太太送贝叶庵去,二太太方能得几日清静,修心养性。”

    柳依依一听,顿时慌了手脚,她正没想到会是如此结果,“我……实在是不知,会如此。”

    “你不知?二太太因何被禁在佛堂的。”韩束长叹了一气,“你心血来潮那里去不得,偏往道心院去了。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在不知不觉中,柳依依对韩束早用情至深,平日里那怕韩束一个忽视的眼神,都能让柳依依患得患失半日,那里还能受得住韩束如此之重的话。

    就见柳依依神情一阵恍惚,脚下也顿时趔趄,若不是一旁画绢及时扶住,她定又昏倒在地了。

    柳依依依偎在画绢怀中,只觉手脚冰凉,肝肠尽碎,一腔凄恻忧痛无人知道。

    “在你眼中,我就只是这等不安好心的?”柳依依问道。

    韩束也知道自己方才气大话重了,连花羡鱼都受了他的气,虽及时收敛了,但话已出口,再者那里还有心思和柳依依分证她到底在他眼中是何种人,便道:“送大奶奶回拘风院去。”

    闻言,柳依依登时潸然,万念俱灰,剩下的只不过一具行尸走肉,任由两个婆子左右将她抬起,直出了澜庭阁。

    见此形景,花羡鱼一时也是默无所言。

    其实在曾辉家的来报,柳依依主仆往道心院去时,她花羡鱼便猜到柳依依想要作甚了,也并非不能把柳依依主仆拦下的。

    可花羡鱼她却到底放任柳依依了,这里头所藏的私心可见一斑。

    这事儿的确是花羡鱼的有心算计。

    前世,柳依依正是因柳夫人几次三番的示弱和委曲求全,博来同情和护持,让韩太夫人不忍苛责柳夫人这个既没了丈夫,也没了儿子的儿媳,才让柳依依不必顾忌府里人等,在外建立了一番事业。

    而方才就有人来告诉花羡鱼了,在曾辉家的走后,柳依依就同柳夫人商议,如何以弱势赢得韩太夫人的可怜和不忍,放柳夫人出去。

    所以今生想要让柳依依再无可作为,柳夫人便不能留在府里,让柳依依利用。

    花羡鱼思忖间,那里韩束很是疲惫道:“自家佛堂尚且如此清苦,莫说外头了。你仔细给二太太打点所需,以备去庵的不时之需。”

    “明日多少亲戚要来的,那时候再收拾,难免有不周之处,不如今儿就打算起来吧。”花羡鱼一面说,一面让珠儿和招娣取来包袱,收拾东西。

    韩束点点头,“还是羡鱼妹妹想得周全。”

    只见花羡鱼从吃穿用度,到给贝叶庵添香油和做功德的银子,色色俱全,且无一样不是上好精细的。

    韩束知道柳夫人对柳依依的偏心,对花羡鱼的诸多不满,于是暗道难得花羡鱼对柳夫人还这般尽心,自然对花羡鱼又添了怜惜。

    花羡鱼所想的不过是把柳夫人调离,又不是在外把人逼死去,自然就不吝啬了。

    这日便过去了,只说次日中元节至。

    也是前世见过秦夫人操办的章程,所以花羡鱼把这日预备得十分周全。

    建醮祭祀,有韩悼滑和韩束在前头主持,花羡鱼只需在内宅款待韩氏族中女眷即可。

    所以花羡鱼早早便订下一班小戏,供这里族中女眷解闷。

    韩氏族中的家境,虽都是不如将军府的,可到底不少长辈,席间花羡鱼要亲奉茶奉果的礼还不少。

    还有各家不能来的,但却送来了猪羊香烛茶银等礼来了的,花羡鱼又得一一预备赏封等事儿,给韩太夫人和秦夫人过目后,再给这些人家送去。

    花羡鱼是新媳妇,柳依依也是新媳妇,可席间却只见花羡鱼不见柳依依,自然便有人问起的,“怎么不见你们大奶奶?”

    秦夫人在上首座陪韩太夫人和老妯娌们说话,闻得此问便看了过来。

    花羡鱼回道:“婶娘不知道,这几日我们大太太和二太太身上都不好,大奶奶便有心在佛前供了一盏河灯,还要亲自念一整日的佛经,只等今夜放灯,给大太太和二太太消灾去难报安康的。”

    这里问的人连声说好,韩太夫人和秦夫人那里听了也暗暗点头。

    韩太夫人和秦夫人的心思是一样的,家里如何不好只捂在家里,外头一概和乐融融地给人瞧就对了。

    所以花羡鱼这话,自然就得韩太夫人和秦夫人的心。

    这里中元节一过,韩束便被韩太夫人命去送柳夫人。

    柳夫人自然是不肯,可那里能由她的,至于她的归期,也是经过了一日,韩太夫人的气也消了大半,看在韩束诚心苦求的份上,说道:“我还能关她一辈子不成?只要她能静下心来好好念几卷经书,去去浮躁,别老被人三言两语就挑唆了起来就成了。”

    柳依依被韩太夫人定为罪魁,命她在道心院抄写经书十卷。

    柳依依来自现代,繁体字还认不全,用毛笔书写更是不能的,可知其艰难,当她从道心院出来,她右手五指俱伤,十分惨烈。

    七月末,韩芳夫家打发人来报,说刘平荣三七将满,于七月二十五出殡。

    作为亲家,将军府自然是要去人送一送的,韩太夫人便让韩束和花羡鱼去了。

    按五服之礼,韩束和花羡鱼只需在出殡当日去了便可,不必前一日就去伴宿。

    所以七月二十五一早,韩束和花羡鱼皆着素服,轻车简从往刘家而去。

    彼时,刘家门檐下只两盏白风灯点起,令其在此清早浓雾之中,影影绰绰的总有几分诡异。

    花羡鱼和韩束到时,也不见有来往的车轿人马,只一个头戴白布巾,身着白布衣的老仆在门上侍立。

    这番形景,可见刘家的萧条。

    那里老仆见是将军府的车马,忙忙往里去回,少时才又有两个婆子出来迎了,正是韩芳的两个陪房。

    韩束和花羡鱼下马下车,进了刘家。

    韩芳的两个陪房只差没把欢喜露脸上了,一路上把花羡鱼和韩芳说得往日里有多亲近的,“爷和二奶奶可算是来了,我们奶奶早盼着了。如今二奶奶在府里当家了,我们奶奶原是要回府里给二奶奶道喜的,正赶上姑爷他兄弟的事情了,这才没去的。”

    又说,“府里送来的祭礼奠仪,我们奶奶都收到,可长我们***脸面了。二***意思,我们奶奶也知道了,常说幸亏是二奶奶当家了,若是那位大奶奶,还不知道怎样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泛泛杨舟扔了一个火箭炮,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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