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羡鱼依依理中馈,大刀阔斧弄手段(三)

    韩束这话面上是在帮柳依依,可又不难听出对花羡鱼的维护,所以一时间让柳依依闹不明白,韩束到底是向着谁。

    柳依依只得感叹这是韩束对她和花羡鱼的平衡之道。

    “夫君说的是那里话。”柳依依咳了两声,又道:“老太太是没有无缘无故提起二***,既然如此说了,定是想让二奶奶同我携手,齐心合力了。”

    “既然大奶奶都如此说了,我再推脱便不识好歹了。以后还请大奶奶多多指教才是。”花羡鱼向里头半蹲福道。

    柳依依忽然有种被人拐带了的感觉,可回头细一想又觉着应该是这样没错的,都按着她的意思走的,于是道:“二奶奶过谦了。”

    言不由衷的话说到这份上也够了,再多就都不耐烦了,韩束便携起花羡鱼的手,道:“也来了半日了,大奶奶也该烦了,就不要再搅扰大奶奶养病了。”

    花羡鱼应了“是”,便告辞和韩束走了。

    虽隔着撒罗的帘幔,但韩束和花羡鱼手牵着手亲密的样子,里屋还是瞧得见的。

    柳依依自然也看见了,令她觉得与外头的两人看似不过是两道帘幔的距离,却如同两个不可逾越的世界般,一时间心中多少怅然,如有所失般。

    而出了拘风院的花羡鱼和韩束两人,这边你给我折枝花,那里我给你摘个果子,就好似小时在海边,你给我捡个贝壳,我给你捡个海螺的光景,纯净而美好。

    “妹妹若要在府里站住脚跟,方才那样说话可不好,这不是挑拨着大奶奶拼了命和你争的?”韩束一面拨着还带着青的柑橘,一面道。

    花羡鱼笑道:“就怕她不拼命,她拼命了我才有机可乘。”

    韩束试吃了一瓣果肉,酸得他直想皱眉,好不容易才忍住,把柑橘往身后一藏,道:“这话怎么说的?”

    花羡鱼早瞧见韩束吃柑橘了,“你怎好意思吃独食的。”说着夺过一半来就往嘴里填,顿时觉着牙都要倒了,脸上的五官更是快蹙成一堆了。

    韩束背过身子去笑得直耸肩,“我若不佯装吃独食,那能引得你来陪我吃完这果子去的。这才是有难同当。”

    “哎哟,好酸。你竟敢耍诈,瞧我饶得了,饶不了你。”花羡鱼扬起手中的花枝,朝韩束身上就打的。

    先前是韩束让着花羡鱼,这才让她抢去果子了,这回花羡鱼是连韩束的衣角都没碰到。

    韩束一面躲,一面笑道:“正所谓‘兵者,诡道也。’我为军人理应的狡诈。”

    两人就这么一路打闹着回了澜庭阁。

    顾妈因要来说一句话在屋里等半天了,听说花羡鱼和韩束回来了,出来一看不禁笑道:“真真是越发比小时候还闹腾的。”

    花羡鱼喘吁吁地告状道:“是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地找打。”

    韩束十分纵然花羡鱼告状,也不辩解,接过珠儿绞干的帕子擦了把脸,问顾妈道:“妈妈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顾妈一面帮着招娣服侍花羡鱼盥洗面手,一面道:“姑爷不知道,你们前脚才走,后脚傅家就来人说,傅公子打算初五日便启程回广东。老爷也没大的意见,已让我们家爷和傅公子在那日一并启程。”

    听到说傅泽明,花羡鱼便默然了。

    韩束看了看花羡鱼,对顾妈道:“那日我定同二奶奶前去送行。”

    顾妈又道:“我们太太就为这个让我来说话的。我们三姑娘到底已嫁作人妇了的,不论是在情,还是在理,都不应该再似从前那样毫无顾忌了,安安分分在家里才是妇道人家。”

    韩束知道康敏这话看似在教训花羡鱼,实则是在忌惮他韩束,唯恐韩束因此对花羡鱼生出不满和疑心,可见康敏为女儿的殚心竭虑。

    想罢,韩束道:“岳母多虑了,我岂是那等不知情理的。再说那日慎卿也要同行的,我和二奶奶去送一送又有何妨的。”

    待送走顾妈,花羡鱼还在那里出神的。

    韩束过来陪着坐了半晌,才道:“妹妹不必顾忌那些的,我们三人心里明白便可了。此番子允与慎卿若是顺利,只怕要来年春闱才能再见了,还是得去送送的。”

    如今花羡鱼是十分听不得春闱二字的,每每听闻总让她心惊胆寒的,“束哥哥。”

    韩束不能理解花羡鱼的恐慌到底从何而来,便安抚道:“别怕,在他们回来前,我定会保妹妹周全的。”

    夜里,这两人又是隔了一道围屏安歇的。

    花羡鱼望着床帐顶,韩束望着房上梁。

    “看大太太的意思,明儿是不能来给你们‘保驾护航’了,可你们又是头回主持家务,里头多少头绪的,只怕没等你们闹清楚,就有刁奴依仗着有几分体面欺压你们年幼的。”韩束提醒道。

    花羡鱼这才扯回心思来道:“这些都勿用担心,那个想总揽大权的,比我更清楚着急的。”

    韩束知道花羡鱼说的是柳依依。

    而就在花羡鱼和韩束说起柳依依时,柳依依却正在服药。

    三剂药下去,柳依依果然就好了不少,只是总觉着身上有些发凉,所以哪怕是在三伏天,又是在门窗紧闭的屋里,柳依依还要穿夹衣才耐得住。

    吃了药后,柳依依躺床上细细打算着明日如何应对的事宜,一直到药性上来了才睡去,次日天明鸡唱时,又赶紧起身了。

    又吃过一回药,柳依依就觉着没有什么不好了的。

    脸上的也消肿了,可到底还未恢复,柳依依便拿了一块纱罗帕子当面纱挡脸上,这便能见人了。

    只是今日雾水笼罩,潮气十分浓重,日头又未上高空,便有些淡淡的凉意了。

    别人觉着还好,柳依依出了门却觉着冷,还打了寒战。

    画绢见了忙回头去把柳依依冬天用羽缎对襟的斗篷给寻了出来,给柳依依披上,这才让柳依依觉着没那么寒气逼人。

    柳依依先去正院给秦夫人请安,得了闭门羹后,才到福康堂去给韩太夫人请安。

    一直等到卯初,日头升起驱散雾霾,韩太夫人才起身。

    花羡鱼和韩束也这时候到的福康堂。

    进来时,花羡鱼还困得直闭着眼,只凭韩束在前头带着她。

    “抬脚上台阶,再抬脚过门槛。”韩束道。

    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花羡鱼乖得很,就是不管怎样眼睛还闭着。

    韩太夫人见了直笑,“就困成这样了?”

    韩束苦笑道:“她半夜不睡,今儿自然就起不来了。”

    韩太夫人道:“这年纪也正是贪睡的时候,可做了人媳妇就是要起早贪黑了的。来,羡丫头坐我这来再眯一会子。”

    花羡鱼打着呵欠揉着眼睛,往韩太夫人身边一坐,道:“我知道老太太这里有冰,赏我一点冰水洗脸我就好了。”

    韩太夫人道:“贪凉可不好,年轻还不觉,到老时就有你罪受的。”

    韩束也道:“那里就用得着冰了。”说着拿一个珐琅小钵来,往花羡鱼鼻子下头晃了晃。

    花羡鱼就觉一股子酸辣味儿直冲鼻腔,一连打了好几嚏喷才停住。

    韩束大笑道:“老太太,瞧,她这不就清醒了。”

    韩太夫人直笑骂道:“有你这样欺负自己媳妇的吗?”

    待花羡鱼精神了,直嚷着要给韩束好看的。

    这样的形景,让一旁的柳依依觉着融不进去,十分不自在。

    等摆了早饭,花羡鱼和柳依依服侍韩太夫人和韩束用了早饭,韩太夫人这才嘱咐花羡鱼和柳依依道:“到底是头回主持家务,你们要有商有量才好,切不可自作主意。有不明白的大可去问你们大太太,又或是来问我。”

    花羡鱼和柳依依起身答应了。

    韩太夫人又对韩束道:“束哥儿你再去瞧瞧你娘,果真起不得身就罢了,若是好些了就让她过去,有她在旁镇着,比只你两个媳妇就这么干巴巴地去强些。”

    秦夫人在韩太夫人这里得了气,回去赌气装病是有的,可后来得了韩悼滑一通好骂,才真得病了的,这会子只怕是真起不来了。

    韩束虽知道,但还是答应了去再瞧瞧秦夫人的。

    秦夫人素日里都在她上房里理事,如今花羡鱼和柳依依总不好到那里去的,韩太夫人便让她们到福康堂前头的一处带抱厦厅的小院里去。

    柳依依便说:“既然从今儿起便由我和二奶奶打理家务了,总不好连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各又管的是什么事儿都不清楚。”

    韩太夫人点点头,“一会就给你们送去花名册。”

    花羡鱼和柳依依便去了。

    府里执事婆娘媳妇等一概已闻讯到齐,来应卯了。

    秦夫人掌管将军府近二十载,可知府里上下有多少是秦夫人的人。

    如今秦夫人被夺了主持中馈之事,她的人都在不忿,就等着拿捏花羡鱼和柳依依的错,好给秦夫人出气的。

    便有人说如今花羡鱼和柳依依当家,头一个便是要立威名,日后才好令行禁止,所以今儿少不得要驳几件有些体面人的事儿,镇一镇他们,这才有威信。

    于是这些人便商议好,今日他们打算回几件让花羡鱼和柳依依不敢驳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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