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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澈双手垫在脑下,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夜空。

    月娘已经爬上了中天,现下距离方才众人分开至少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可他硬就是说不出是怎么回事,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苏澈不由得想起以前安齐远每天都过来蹭床的时候,他都得集中全副精力跟那厮斗智斗勇。这一番逗弄下来,最后也是累得个精疲力尽,头一沾到床上就恨不得陷下去不起来了。

    可如今这寝室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只有清冷的月光投印在地上,莫名地透出些许孤寂来。

    但谁也说不好,这会不会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这个世界上的月亮了。

    又翻了小半个时辰,苏澈无奈地发觉自己不仅没生出睡意,反倒是越来越清醒了。

    像着了魔似的翻身下床,苏澈披上件外袍走出了寝室的门。

    虽是深夜,玉环楼的廊道里却很亮堂。

    廊壁之上悬着灵兽朱玉鸟下的蛋,这些蛋需要数十年的时间才能破壳,在破壳之前,每到黑暗的地方就会发亮,比夜明珠还要好用。

    苏澈很轻松地就摸到了对门,轻轻用指尖碰了一下门扉就开了,可是里头却漆黑一片,连个灯烛都没点。

    高阶修士能在夜间视物,可他却做不到。特别是在门廊这种相对亮堂的地方呆了一会,乍一到这乌漆抹黑的房间里,更是跟睁眼瞎没什么两样。

    苏澈正摸索着,却忽然听到贴着耳朵响起的一声:“是哪个小贼?!”

    苏澈惊得打了个激灵,身体却在下一刻被搂入一个宽大的怀抱中,双手也被顺势反剪到身后,屋里的灯火在瞬间就亮了起来。

    “哦,原来是你等小贼,竟敢深夜行窃?如今被我逮到,又长得这般俊俏,还妄想能逃出大爷我的手心?”

    安齐远语气中有那么一丝丝戏谑的意味在,但更多的还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放开!”

    苏澈早就知道他半夜偷溜到这魔头的房间里来,怎么样都是会被他嘲笑一番的,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曾想到会这样被安齐远当成贼耍,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了。

    安齐远笑道:“哟哟哟,这世风日下的,竟然连个小贼都如此猖狂。”

    苏澈生气地回过头道:“你才是最大的贼!你偷偷摸摸进我房间还算少了?!”

    安齐远佯装正色道:“嗯?这么说你也承认你现在是偷偷摸摸地进我房间了?”

    “你!”

    安齐远见苏澈真要炸毛了,赶紧见好就收,将苏澈半拖半抱地弄到床上。

    “好了,不闹你。怎么了,是不是睡不着?”

    苏澈靠在柔软的大引枕上,用手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方才不跟安齐远闹的时候还没觉得,现在使了一通劲下来,竟然开始觉得头脑发沉了。

    “给我施个昏睡咒吧,真睡不着。”苏澈无奈澈地承认道。

    安齐远皱眉道:“不好吧?昏睡咒虽然是能让你昏睡,但也跟将你打晕没什么区别,多少还是有后遗症的。”

    苏澈闻言睁眼:“那你说怎么办?”

    安齐远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我抱着你,一会你就睡着了,以前每天晚上都这样的。”

    苏澈瞪了安齐远一眼后就要起身下床。

    “哎!别走啊!”安齐远干脆把苏澈按倒在床上,利用姿势和体重的优势将苏澈压得没法动弹。

    两人正手□□缠地闹着,却莫名地听到屋内忽然爆出一声冷哼。

    苏澈一愣,下意识地要起身看是不是龙潜来了,却被安齐远压回了床上。

    “没事,龙潜那家伙只是传了音过来,人不在。”

    苏澈又突然记起大伙解散前安齐远立下的那个规矩,大概可以猜到明天见面的时候龙潜会用怎样戏谑的眼神和调侃的语气跟他们说话,顿时就有生出了想要挖个洞将自己埋了的冲动。

    早知道就是干睁眼到天亮也不该来找安齐远的!

    “好了好了。”安齐远将苏澈蒙在自己脸上的被子往下扯,“你也别害臊了。”

    “你以为龙潜那厮在哪里?他现在不也是在杜遥房里么?简直把我的话完全当耳边风了。还好意思隔空传音过来,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苏澈闷了一下,然后道:“明天我会跟他解释,这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睡不着过来找你的。”

    安齐远笑着揉苏澈的脑袋:“你不用那么善良,这个黑锅我背得乐意。只要你别跟我闹了赶紧睡着,我就阿弥陀佛了。”

    苏澈闻言背过身去,默许了安齐远从背后搂着自己的动作。

    如今时辰确实已晚,安齐远见好就收,不说话也不动手动脚,就这样静静地履行着陪睡职能。

    背对着他的苏澈呼吸渐渐绵长平稳起来,可就在安齐远以为苏澈差不多就要睡着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苏澈的声音。

    “如果……如果明天重铸的过程十分痛苦……”苏澈顿了一下,“你看着我那个样子,你……你的心力会不会……”

    根据《灵根赋》的说法,这种逆天改命的做法不仅凶险非常,而且重铸的过程也非常痛苦。

    这感觉就像大夫给病人截肢是一个道理——即便是有最好的麻沸散,截肢的时候病人依旧会生不如死,大夫更要亲眼目睹那种血肉模糊的场面。这对大夫本人来说,也绝对是个不小的挑战。

    若安齐远只是单纯地喜欢苏澈倒还好,可偏偏魔修修士的心力又在那作祟。有时候即便安齐远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感,但在心力的作用下却极有可能会让这种情感如洪水泛滥、大河决堤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若是真出现这样的情况,他苏澈一人受到影响也就罢了,但若是其他的施法者也受到冲击,那可就满盘皆输了。

    安齐远叹了口气:“那怎么办?我又不可能挖除我的心力。再说了,我也不愿意这么做。”

    但他的情绪会受到苏澈极大的影响倒是千真万确的,有时候心力发作起来,他也不是每次都能控制住,至少那次在赤焰峡亲眼目睹苏澈命悬一线的时候就不行。

    苏澈沉默了半晌,然后道:“这样吧,在重铸开始之后,你就闭上眼睛。如果我不叫,就说明我还能忍住。”

    “如果我没有发出声音,你就千万别开眼,什么都别看就好了。”

    安齐远思忖了片刻,也觉得苏澈的提议尚算在他的可接受范围内,就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把唇贴到了苏澈的后脑勺上。

    苏澈难得地没有推开安齐远,似乎是察觉到背后那只大狗的不安,只是轻轻地拍了拍覆在自己小腹上的那只大手的手背,就跟抚摸圆胖的动作差不多。

    跟安齐远闹腾了这些时间,苏澈也觉得有些乏了,眼睛一闭,没多久意识就模糊了。

    等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苏澈在安齐远的默许下偷偷摸摸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间,等收拾一番出了门去,所有人都已经在主殿里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出现了。

    苏澈状似不经意地看了安齐远一眼,之后便收回了眼神,从安齐远的身边经过,走到了法阵中央。

    “诸位,万事拜托了。”

    见苏澈就位,其余的人互看一眼,便也提气飞身至法阵四方,自东向西依次坐在福轮莲座上。

    “那么,开始吧。”

    话音刚落,法阵应声启动。

    四位化神修士此刻法力全开,全身在顷刻间溢出洋溢着与自己属性相符颜色的灵气。

    朱雀赤巢之上顿时陷入了一片灵气的海洋当中,苏澈因被法阵保护,直接被巨大的灵气托了起来,悬浮在赤巢的正上方。

    赤巢也仿佛感应到了法阵的作用,开始散发出耀眼的红光来。

    红光自下而上地透照过苏澈的身体,将苏澈身体的经脉投影在苍穹之上。

    主掌东方的安齐远将早已用灵药浸泡好的聚火蜥灵筋用法力控制住,这条灵筋在被灵药浸泡之后早已失去了先前的亮红之色,如今看起来,还真与人类褐红色的血管有七八分相像,也难怪这东西会被指定为重铸的必须之物了。

    按照之前的计划,法阵开始之后必须由龙潜用细如牛毛的剑气,将真身有人类手臂般粗的聚火蜥灵筋不断切割,需一直切割到与人类经脉相符合的粗细,才能开始将聚火蜥灵筋融入到苏澈体内。

    最要命的是,聚火蜥的灵筋在离开灵药浸泡之后,必须现切现用,若是晚了,与苏澈身体融合的难度就会加大。

    切割的时间是非常漫长的,因着人体的奇经八脉十分复杂,切割每个细节都要与人类的经脉完全相符,而且在操作的时候不能有任何失误。若是不小心断了某个部位,那这条聚火蜥的灵筋就完全废了。

    苏澈悬浮在法阵凝成的巨大灵气漩涡之上,虽然有位于北方的阿凰不断地施法为他减轻周身的灵压对他造成的压迫,但即便如此,依旧有无法抵消的部分。

    苏澈只觉得自己在法阵中的每时每刻,五脏六腑都像被人用手狠狠捏住一样,这种长时间的痛苦就跟酷刑一般,让他几乎连气都有些喘不上来。

    苏澈只能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不断地被龙潜切割的聚火蜥灵筋之上,可在看到灵筋要耗时如此之久才能切出一个指节长的部分时,苏澈又有点担心再继续这样下去,负责固阵的安齐远会体力不支。

    透过渐渐如丝网一样张开的聚火蜥灵筋,苏澈看到了坐在福轮莲座上闭目施法的安齐远。

    他的脸色看起来还好。

    苏澈又一道看了法正等人,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本来想写完重铸的,但是太高估我自己了,蠢作者表示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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