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西郊警局很小,只有一扇门,没有其他出口,苏颉坐在靠近窗孔的位置,俯视着街头:门前是一个弧形的院落,随意听着一排警车,院落前有台阶通向街道;街道上空空如也,没有车也没有行人。。。

    所有人走进警局都比如通过这条道路,狭窄、幽静、两侧那向天空蔓延的高大浓密的树枝,给人以压抑的感觉。他就是从那条路进入警局的,坐在警车的后排,带着手铐。

    很不幸,苏颉没有带上任何能够表明身份的证件,而他本人又打扮像是全副武装的恐怖分子,自然,他被带上了警局大楼。

    前方,抓他的那名警察在领路,后方,几名警官严阵以待。听说洛杉矶西郊警局曾经发生过,在犯人在警局内部夺枪的事件,自那以后,警察们对束手的犯人也是严阵以待。

    一名喝着咖啡,穿着制服的家伙大声说道:“约瑟夫,又抓到了小偷了?”

    那名意气风发的走在最前方的警官扭头回答:“这次可不是,是个危险分子。”

    咖啡男闭口不言,但凡危险分子,都是一群疯子,他明白,此刻闭口不言,看上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几乎整个房间的视线都集中在苏颉身上,即便他看不见那些揣测的目光,也能够轻易感觉到,如芒在背的感觉——这滋味可不好过。

    一名金发文员走了过来,开口对那个叫约瑟夫的家伙说道:“约瑟夫,这次是什么人?”她显然沉醉于电脑游戏之中,没有听见刚才的话。

    约瑟夫好似习惯了如此似得,开口说:“一名危险分子,我需要一个单独的审讯室,另外派人给证人录口供。”他指了指跟在后面的迪格。

    金发美人嫣然一笑,世界仿佛失去了光彩一般,“没问题,”她说,“一号审讯室。”

    苏颉不知道一号审讯室是什么地方,但很快就被带到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里,粉白的墙壁在暗淡的光线下,显出了一抹黝黑,排气扇被安放在天花板和墙壁的交界处,缓缓的转动着,影子印在对面的墙上,大大的一片,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恶魔。

    “这可不是一个好地方!”苏颉开了句玩笑,想要缓和那不自在的气氛,但这显然没有什么作用。

    “当然,不是。”那名将他抓紧警局,并且负责审理的,名叫约瑟夫的警官说道:“一号审讯室是专门为最危险的犯人准备的,一级谋杀、强奸、严重故意伤人,进到这里的人,都足以被判上十年左右。

    “呕,看来我要打破这个惯例了。”苏颉轻松的说,“我什么都没做,你实在大惊小怪了。”

    “是不是大惊小怪要审问了才知道。”约瑟夫直勾勾的盯着那张被墨镜和帽子遮蔽了大半的脸,只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他摇摇头,将这种熟悉感定义为神经过敏。

    “摘下的墨镜和帽子,在这里,你不需要这种东西。”约瑟夫说,语气阴恻恻的,就像一只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魔。

    “没问题,”苏颉说,但在动手的一刻突然停了下来,“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一路上有很多机会?”

    约瑟夫冷笑一声,说:“自己动手?你认为我不明白你们这些人的伎俩吗?如果我动手了,你们的律师就会找到由头,说我虐待犯人,我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因为我不想让任何一名危险分子走出这里,而不是送往监狱。”

    苏颉摆了摆手,说:“您真是一个认真警官。”他做出一个无奈的手势,将墨镜摘下,“现在你再看看,我还是你口中的危险分子吗?”

    约瑟夫盯着这张黄种人的脸,只觉得有些熟悉,却不知在什么地方见过。也算是苏颉倒霉,在美国,娱乐和体育是美国人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偏偏也有一些格外严谨的家伙,对这两种东西都不感冒,约瑟夫恰恰是其中之一。

    或许他在电视里看到了苏颉的面孔,在报纸上见到过他的名字,但一定只会惊鸿一瞥,然后将其束之高阁。很容易想象的事情:约瑟夫是一个从不关心娱乐新闻的家伙,或许上街巡逻,是他唯一喜欢的事情。

    他冷冷的说道:“很多危险分子都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而我在已经过了靠外貌来分别你们的年纪了。”

    苏颉瞧着对面的约瑟夫,他四十岁左右,白人,但面孔粗糙,可能有着墨西哥人的混血。这种可能让他看起来有些精壮。他个子不高,但坐在椅子上看不出,说明他上身并不短,简单来说,这是一个短腿的家伙。

    一般短腿的人都比较刻薄,虽然这没有任何科学基础,但苏颉认为就是那样,多么无聊的事情。

    他看起来很生气,那种压抑的怒火。表情严肃,两条浓密的眉头皱在一起,他的嘴巴紧闭着,嘴唇内翻,几乎看不见唇线,这又让苏颉得出了:这是一个极其不好对付的人的结论。

    苏颉向后一趟,坚硬的木质椅背抵住了他的后背,有些疼,但并非难以忍受。

    “好吧,警官先生,你不认识我。”苏颉说,“可警察局一定会有认识我的人,你让他们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约瑟夫错误的理解了苏颉的话,他将其当成了一个背后有靠山,所以有恃无恐的黑帮分子。警局里所有人都知道约瑟夫是个嫉恶如仇的家伙,他不会让任何一个黑帮分子从他手下逃脱,即便那背后的靠山足够的结实,也是一样。

    他冷冷的说:“不好意思,你现在由我负责,如果你想找律师,我可以等你,但如果想联系你的靠山,想也别想。”

    苏颉的脸上写满了惊愕,如果有可能,他一定会指着这个警察,大声说:“你脑袋秀逗了吗?居然不认识我?”还很经过了这些年的历练,苏颉变得成熟了不少,学会了用温和的手段解决问题。

    好吧,真实的理由是:他不想成为各大报纸的头条新闻。想想看“好莱坞著名导演深陷警局”是一条多么震撼的新闻。

    苏颉身上的新闻已经够多了,不想再多加一条。

    “好吧,”他无奈的说,“开始您的审讯吧,我会告诉您,您的决定是错误的。”

    “希望如此,”约瑟夫说。

    他翻开文件夹,正常时候,他已经通过犯人身上的证件,从电脑系统中调取了犯人资料,而今天,他没有得到这些东西,因为犯人身上根本没有所谓的证件,再加上他的黄皮肤,约瑟夫怀疑他是一名为黑帮处理事物是非法移民。

    这种人非常常见,他们大多从香港过来,拥有丰富的斗争经验,知道怎么对付警察。

    “但是我可不想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约瑟夫想,他开口说道:“姓名。”

    “苏颉。”苏颉用字正腔圆的中文回答。

    约瑟夫皱了皱眉,“你难道没有英文名吗?”他实在难以在笔录上写下这个中文名,“老子又不是学中文的!”他想。

    “没有,谢谢。”苏颉微笑着说,他真的没有一个英文名。虽然从小到大,没有英文名给他带来了很多很多困扰,但这是父亲的遗愿,他乐意遵守。

    “好吧,我会在此处留白的。”约瑟夫说,他用了一个无名氏的符号代替了名字,同时心想:“这可不是那些非法移民的手段,他们至少会为自己罗列十几个英文名,而不是一个都没有准备。”

    虽然疑惑,但先入为主的观念指引着他继续开口审问:“性别!”

    “男。”这一次,苏颉没有玩什么花腔,非常配合的回答。这又让约瑟夫产生了疑惑,“香港的黑帮成员不都是一些老油条吗?什么时候学会配合了?”他摇摇头。

    “现在我怀疑你在洛杉矶西郊别墅区意图制造恐怖事件,你有什么好说的。”约瑟夫上来就为苏颉扣了个大帽子。看的出来,他深谙谈判手法,如果你想让人承认醉酒驾驶,那最后一开始告他毒驾;如果你试图让他承认谋杀,那最后先为他拟定一个恐怖袭击的罪名。

    那是只是说说而已,谁有在乎呢?

    苏颉皱了皱眉,他不喜欢约瑟夫的这种语气,一点也不。

    “我只是去洛杉矶的西郊别墅见一个朋友,不是你口中的恐怖分子。”他淡淡的回答。

    “可我有证人,证明你正在袭击他人。”约瑟夫自信满满的说,那个叫迪格的华裔小子虽然有些油腔滑调,但在大事上却足够严肃认真。

    苏颉淡淡的说:“如果您所谓的恐怖袭击是用拳头的话,我想我做了,虽然没有给他两拳,但我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拉了起来。”

    约瑟夫挑了挑眉毛,抬起眼皮看了苏颉一眼:“这么说,你是在承认自己袭击他人了?”

    “不!不!不!”苏颉大声说,“我什么都没承认,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我把他拎了起来,但先动手的是那个家伙!”

    情急中的苏颉忘记解释自己的来意,只顾说明动作,这显然又让经验丰富的约瑟夫抓住了把柄。

    “很好,我会在口供上记录下这一条的。”他嘴角露出一完美的弧线,仿佛胜券在握。

    “如果我是你,现在一定需要一个律师。你有自己的律师吗?”约瑟夫看了一眼苏颉那一身杂牌休闲衫,冷笑了一声,“如果没有,你应该是没有的,我会为您请一名公派律师,您需要在律师在场的时候说话吗?”

    苏颉果断摇摇头,“不,我不需要什么律师,事实上我是无辜的!”他大声辩解。

    约瑟夫阴恻恻的说:“来这里的所有人,都说自己是无辜的。可最后无辜的能有几个呢?他们或多或少都犯有过少。你的罪名不大,仅仅是伤人,我劝你还是认罪了。”他停了停,继续说:“你知道那个证人的证言是什么吗?他一边跑向我,一边大喊‘警官,他是杀手!’,你知道这是多严重的事情吗?”

    约瑟夫笑了笑,起身绕着苏颉转了半圈,最后扶着木椅靠背说道:“我知道你不是杀手,没有杀手会不携带武器的,你身上甚至连一根牙签也没有。”他凑到苏颉耳边,压低声音,“你只是洛杉矶街头的一个小混混,所犯的只是伤人罪,很轻松,如果是初犯,可能都不需要判刑。”

    约瑟夫了解这些非法移民,他们虽然被黑帮控制,专门出手处理一些黑帮成员不方便处理的事情,但从本质上来,他们要比黑帮成员好对付很多。

    恩威并施就是一个不错的手段,首先恐吓他们,接着安慰他们——一个非常行之有效的手法。

    但约瑟夫显然判断错了苏颉的身份,他可不是非法移民,也不是所谓的洛杉矶的小混混,事实上,这警局里的任何一名警官都认识他,除了这个食古不化的约瑟夫。

    苏颉开口说道:“好吧,让我们来把事情重新梳理一遍。”他停了停,像是在组织语言,很快说道:“事实是这样的,我是好莱坞的一名导演,来洛杉矶西郊是为了寻找一名来自香港的动作指导。我不知道他具体住在什么地方,于是询问那个华裔年轻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出手袭击我,我被迫反击,并且试图威胁他说出香港动作指导的住址。”

    苏颉无奈的笑笑,摊开两手说:“我承认自己询问的方式有些过激,但是他先动手的,而且我的动作只是练习拳击时留下的自然反应。”

    约瑟夫就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出声来,“你说自己是一名导演?天啊,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他抬着眼皮,用余光扫过苏颉那一身杂牌休闲衫,大声的说道:“你可能是我见过最寒酸的导演了,对了,事实上你不是。你是一个狡猾的非法移民,你拿不出任何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

    苏颉算是被约瑟夫打败了,他从未见过如此一根筋的警官,先入为主的思想深深影响着他,让他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力。

    苏颉无奈的摆摆手,说道:“我叫苏颉,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过吧。”

    “对不起,从未听过。”

    苏颉已经分不清这个警官是真没听过,还是在故意找茬了。总之,他现在只想从这个该死的审讯室出去。

    “好吧,那能否让我打个电话,通知一下我的家人,他们能够证明我的身份。”

    约瑟夫冷笑一声,说:“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一名嫌犯,我不可能放任你与外界通信,至于联系家人的事情,你先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我替你联系家人。”

    约瑟夫如同挫败了一桩大阴谋一般,洋洋自得。他并不知道,此刻的苏颉真想用拳头,狠狠的给他来上一拳,好打醒他这个糊涂蛋。

    苏颉按下怒火,继续说道:“我已经向你告知了身份。”

    约瑟夫冷笑着说:“那不是你的真实身份,我们都知道。”

    “你连查都不查就否定了?”苏颉没好气的说。

    约瑟夫答道:“我不用进行任何查看就知道那是假的。”

    面对一个毫不关心娱乐新闻,并且独断专行的警官,苏颉只能自称倒霉,或许当安妮发现他被拘留72小时之后,会到处寻找他。

    “好吧,我需要一个公派律师,我要让律师看看我这张脸,让他证明我的身份。”苏颉无奈的说,他本以为自己根本就不需要那种东西,现在看来,他真的需要。

    约瑟夫合上文件夹阴恻恻的说:“虽然我很想剥夺你的这项权利,但我不会这样做。你自己看看需要哪一个律师。”

    他将一叠写有律师信息的文件放在桌上,还故意重重的敲击了一声,“好好选择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虽然我认为有什么大用。”

    苏颉连看也没看那份文件,直接说道:“随便是谁都可以,只要不是一个和你一样不关心娱乐的家伙都可以,我相信这种人已经在美国绝迹了。”

    约瑟夫冷笑一声,将文件收了起来,说:“你的公派律师会在两个小时之后达到,而你——现在就在审讯室里待着好好想想吧。”

    他转身离开了审讯室,临走时还不忘潇洒的关上大门。只听“轰隆”一声,气流闭塞的波动震动着苏颉的耳膜。

    他看着对面墙壁上沿的排气扇,那东西依旧在不停的工作,可他却感觉无比的郁闷。

    约瑟夫春风得意的走出一号审讯室,和那个金发美人打了个招呼:“嗨,凯莉,你今天真漂亮。”

    那个叫凯利的金发美人微笑回答:“怎么了约瑟夫,你今天心情这么好吗?”

    “当然!”约瑟夫指了指一号审讯室,大声说道:“这个犯人实在太好搞定了,他居然说自己是一名好莱坞导演,真是不可思议。我建议他下次说自己是个演员更为合适。”

    凯莉眼珠一转,说道:“那个证人也提到了导演的事情,他不会真是个导演吧。”

    约瑟夫大笑一声:“你也看到了他那身廉价的休闲装,会有导演穿的这么寒酸吗?只有非法移民才会那么穿!”

    凯莉回忆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约瑟夫,他确实不像一个导演。”

    如果苏颉知道那身为隐藏身份而穿的休闲衫,是他被认定为非法移民的关键证据的话,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将其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上两脚。

    “对了,证人口供出来了,你看看。”凯莉说的,抽出一份文件递给约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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