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耶识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被苗人带到用厚实棕毛做房顶的宽敞房子里,房子外观虽然古朴,里面却别有一番风味。房中纤尘不染,气派的雕花的柜子与大床,床头支着光亮的梳妆铜镜,铮亮如玉的地板中央铺着一大块七彩线毯,上面摆着八仙桌,桌上拜访漆胎木瓶,瓶中插花,一股撩人心脾的暖香萦绕房中。几乎可以肯定,这是有身份的女子闺房,长裙苗人待客礼数不错。

    领着阿拉耶识到此的是尤珠,她进房后一屁股在桌边坐下,直勾勾盯着阿拉耶识,既惊讶又警惕,带着隐隐的排斥。待阿拉耶识环视四周一圈了解环境后,尤珠挥退跟来的苗女,操起生硬的中途官话道:“我是长裙苗巫主的女儿尤珠,这里是我的房子,阿爹让我腾出来给你住——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她说到此处停了停,再次将阿拉耶识上下打量一番后,才撇着嘴继续往下说:“我的房子只留给最尊贵的客人。你是谁,凭什么让嬴哥哥如此重视,把我的房子让给你住?”

    “尤珠公主,我是路过之人,借贵宝地暂住一些时日,少则月余,多则三五月就会离开。公主的闺房,我万万不能占用……若是方便,给我一间净室即可。”

    尤珠丢下这段既是忍耐又是威胁的话,一溜小跑不见了,留下阿拉耶识站在门口哭笑不得。她初来咋到,对于三苗的事情完全不摸底,只是凭直觉感到嬴归尘同时与短裙苗和长裙苗接触的行为,一定有他的意图。她决定以后绝不再过问他的事情,也不再如在墨家为长老,在未央书院为师父那样,以未来社会的观念去影响他,就让中土的一切自然演化。她插手墨家事务提前毁了墨家,不希望棘奴杀人过多,结果卫国覆亡。看吧,三苗之地或许嬴归尘自有考虑,她再不能坏事了。对于尤珠公主的吃醋与示威,她只觉得好笑,嬴归尘只剩半条命,快则月余,多则三五月便毒发身亡,陪着他走完生命最后一段,她不走还真留在这里喂蛊虫么。

    嬴归尘说的去去就来却耽搁至夜深人静才回。阿拉耶识躺在尤珠女奴的耳房内,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棕垫铺在木板上,上面铺了两层粗麻布,硬硬的硌着她娇嫩的皮肤,幸好房中收拾的异常整洁,衣物散发着胰子和阳光的味道,她还能放心躺上去。她不仅郁结,从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想刚到虚妄色界那几年,多么爽利豪放,装死人睡棺材都不在话下,如今贵人做惯了,居然成了安徒生童话里的“豌豆公主”。正在难熬的时候,忽听门外传来嬴归尘轮椅辚辚转动轱辘声,她撑起上身,担忧地望向门口。不过嬴归尘只在门口停留了片刻片离开了,阿拉耶识强捺下兴奋的心,下定决心要再次说服配合她赌一把。

    阿拉耶识被尤珠的架势吃了一惊,看样子,似乎尤珠带着两位苗女已经在外面等了一段时间了。

    “什么?”阿拉耶识脸色也变了,莫说将近二十来人的饭菜要累死她,就她的德性,全天下就秦皇嬴少苍敢把她当厨子用,还是私家御厨。她暗龊龊地想,就算她敢做,又有谁敢受用?

    尤珠见她松口面上一喜,赶忙叫其中一个苗女去打水来。#)&!

    片刻后苗女打了洗脸水来,一主二仆三双眼睛都盯在阿拉耶识身上。被人盯着洗脸、刷牙、用膳的感觉肯定很别扭。阿拉耶识勉强洗漱完毕,见尤珠还是不走,只当她等不及要拉她去做事,也只好硬着头皮吃饭。刚吃了几口,就见尤珠的眼睛越来越亮,甚至带了笑,阿拉耶识更加不自在,端起水碗就往口里灌,尤珠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嬴哥哥,你怎么来了,阿爹不是带你去巫医家了吗?”尤珠奶黄色的脸蛋翻红,咬着鲜红的菱唇,眼神夹杂不安。

    尤珠昨夜未能参与嬴归尘与巫主的会谈,整副心思都因为凭空来的绝世美人阿拉耶识而大乱,竟还不知阿拉耶识真实身份。一早送来饭食却是另有玄机——清水里下了腹蛊虫,苗家女子最长用的蛊虫,一般用来给外地客人下在饮水中,中蛊的人腹大如鼓,口流涎水,痛苦不堪,三月不能解蛊则肠穿肚烂而死。嬴归尘将水碗打掉,必是看破她的蛊术,令尤珠懊恼万分。她跺脚道:“她是嬴哥哥带来的人,我自然不会杀她,可是苗人的规矩总是要立的。她连一个小小的腹蛊都解不了,又怎么配得上你!”

    阿拉耶识觉得一阵无力,深深觉得鸡同鸭讲,蛮夷之地确实不能待啊。

    尤珠吓得大哥哆嗦,如老鼠见到猫一样,立刻向嬴归尘与阿拉耶识告罪,飞快跑了。长裙苗巫主尤达罗额头沁出一层毛毛汗,跟着向阿拉耶识赔罪,说尤珠没见过外面的天,难免傲气,让阿拉耶识与不要和她一般见识。阿拉耶识报以点头一笑,算是揭过此节,嬴归尘却对布巴和尤达罗下了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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