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双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权当没发现他的怒火。

    “好了,是我考虑不周,没必要为难他们,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秦涫儿到底见多了大风大浪,不就是软禁么?她上辈子又不是没有尝试过,身为间谍,偶尔失手被看穿身份,然后被目标人物囚禁、折磨,对她来说不是没有过的。

    只是,这次试图软禁她的人,变成了她曾用心爱过,如今却又深深痛恨着的男人而已。

    破天动了动嘴唇,有些不甘心,他甚至想要护着她,从这里直接杀出去,但这个念头也仅仅是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是笨蛋,四周隐匿的高手他能够察觉得到,如青童所说,他的这条命是主子竭尽全力保下的,他不能再因为冲动,而让自己又一次成为威胁她的弱点与把柄。

    即使他此刻恨不得立即将人打包带走,但他也只能忍耐,只能等到时机成熟。

    “蹬蹬蹬。”细碎的脚步声从左侧的红廊拐道处传来。

    秦涫儿眸光一转,看向那名低眉顺目捧着托盘缓缓走来的宫女,深沉无光的黑眸迅速隐过一丝错愕,一丝奇怪。

    这宫女……

    她细细的眯起眼,直到人在她的面前站定,恭敬的行礼,她仍没有将目光收回,似是看痴了。

    “……”要不是知道她的性取向绝对正常,青童真的会怀疑,她这副样子,是对这名宫女一见钟情了,不然干嘛直勾勾盯着她看?

    “奴婢给娘娘请安,给诸位大人请安,这是皇上吩咐御膳房准备的甜燕窝,娘娘现在可要服用?”宫女低声问道,明媚的阳光从苍穹上落下,她保持着屈膝的姿势,逆光站在这璀璨的光晕内,脑袋始终低垂,双眼盯着地面,只能看见她鼻梁以下的容颜。

    真的很像。

    秦涫儿微微拧起眉头,落在宫女身上的目光始终没有收回来,似在打量着她,又似在比对着什么,总之,神情古怪至极。

    “娘娘?”似是久久没有等到答复,宫女困惑的呢喃了一声,仍是不肯抬头。

    在宫里,的确有奴才不得直视主子的规矩。

    在旁人眼里看来,这宫女似乎没什么异常,但秦涫儿却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哪怕在看见宫女第一眼时,心里升起的猜测有多惊骇,有多异想天开。

    “乱皇身体不适,怕是享用不了这极燕窝了,不过,我闻着味道还算不错,你进来,伺候我便是。”她轻轻挑起眉梢,吩咐道。

    宫女唯唯诺诺的点头,伺候着秦涫儿将那碗燕窝用下。

    等到太医为南宫胤将头上的伤口包扎好后,李德才送他们出来,见秦涫儿姿态闲适的坐在椅子上,甚至还优哉游哉的吃着燕窝,一张老脸禁不住抖了几下。

    “娘娘。”

    秦涫儿眼也没抬,继续享受着宫女的伺候,舒服得将递到唇边的勺子含住,慢悠悠吞下滑润双口的汤汁。

    李德见她连问也没问皇帝的情况,心头忍不住一阵埋怨,但脸上却仍旧是一副恭敬、谦卑的样子。

    “娘娘,皇上他的龙体只是微恙,当过些时辰就会醒来,请娘娘不用担心。”他自说自话。

    秦涫儿漫不经心将眉梢挑起:“我有问他的情况吗?若是连这点小伤都能要了他的命,他这个皇帝只怕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嘲弄的奚落让李德顿时语结,他只是在履行太监总管的职责好么?

    “哼,皇上出事,居然有人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享用燕窝?”突如其来的讽刺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李德当即抬眸,面上闪过一丝错愕。

    这贵妃娘娘怎么会突然来访?

    秦涫儿慵懒的靠在椅子上,不言不语,甚至连一个正眼也没投向离裳,只当她不存在。

    离裳心头顿时升起一团冷怒,该死!这个女人凭什么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她?

    “李公公,本宫怎么没听说姐姐重回宫中啊?若是知道,本宫定会早些前来拜见。”离裳不怒反笑,只是嘴里吐出的话,参杂了些许嘲弄与讽刺。

    李德装作没看出她的挑衅,不卑不亢的说道:“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私传有关皇后娘娘的消息,奴才不能抗旨不尊。”

    一句话,堵得离裳哑口无言,她眼底的怒色不减反增,但那笑容却愈发灿烂。

    “是吗?公公对皇上倒是忠心。”这狗奴才分明是故意的!第二次了,这是他第二次用皇上来压自己,总有一天,她要让这狗奴才知道,得罪她的下场。

    眼底一抹杀意转瞬即逝,随即,离裳便懒得同他们多说半句话,偏偏然朝内室走去,李德见状,一个箭步阻拦在了她的面前:“娘娘请止步,没有皇上的宣传,任何人不能私闯御书房。”

    “本宫听闻皇上受伤,想要前去探望,这也不行?”离裳再也无法克制住心头的怒火,凭什么她连踏足这里都这般艰难,但秦涫儿却能住在此处?

    巨大的落差让她难以保持冷静,若不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她早就将李德处死了。

    充斥着火光的视线,直勾勾落在李德的身上,看得他心惊肉跳。

    “现在的人啊,怎么变得听不懂人话了?仗着身份就敢肆意妄为,啧啧啧,着实让本国师大开眼界,小宫女,你说是?”秦涫儿幸灾乐祸的笑笑,她身后那名宫女哪儿敢出声?脑袋一缩,吓得急忙屏住呼吸,不愿被牵扯到这场女人的战争之中。

    “秦涫儿!”离裳咻地转头,怒声低吼道。

    “娘娘,你可悠着点,这才刚生产不久,万一气坏了身体,小皇子将来可怎么办?”她故作纯良的说道,但随即,又恍然大悟的咦了一声:“哎呀,你看我,我竟险些忘了,貌似娘娘在前两天已被剥夺了亲自抚育皇子的资格。”

    不能亲手教导儿子,是离裳心里的一道疤,如今被秦涫儿戳开,她气得面色狰狞,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更是握得紧紧的。

    “哎,坐这么久,我也累了,扶我去休息。”秦涫儿笑得愈发妖娆,只是那笑容,不达眼底,挑衅了一番后,她便故作疲惫的拧起了眉头,命令道。

    “可是皇上还未……”李德犹犹豫豫的开口,如今内室的床榻被南宫胤征用,她若要休息,上哪儿找地儿去?皇上可是交代过,不能让她随便离开此处啊。

    似是看出他的纠结,秦涫儿眸光微冷,“怎么,请本国师进宫久住,却连个地方也没有?这就是贵国的待客之道?”

    “娘娘请息怒。”李德头皮一麻,麻利的跪倒在地上,自动请罪。

    离裳冷眼看着他前后不一的两种模样,心里的那团火愈燃愈烈。

    又是这样!不管是谁,面对她和秦涫儿永远是不同的态度,她凭什么能够让他们尊敬?凭什么自己得到的永远是敷衍?

    两种迥然不同的悬殊态度,让离裳难以接受,心房里,似住着一直野兽,正在疯狂的叫嚣着,怒吼着,呼吸也变得愈发急促起来。

    秦涫儿淡淡的睨了她一眼,心头泛起一声冷笑,这就受不了了?想当初,她可是在自己面前要多得意有多得意呢。

    “随便找间屋子,我要就寝。”她敛去面上的畅快,吩咐道。

    李德犹豫再三,终是在她愈发不耐的目光下,点头答应下来,将秦涫儿安排在距离御书房最近的院落中,并且还派了不少侍卫在屋外守卫,明面上说是保护,可实际上意在监视。

    离开时,青童亲手将她抱上屋外的软轿,经过离裳身侧时,秦涫儿悠悠吐出一句话:“离裳,被你爱的人隔绝在外的滋味,好受吗?”

    低不可闻的嗓音带着些许嘲弄,离裳面色一白,拳头握的咯咯作响。

    秦涫儿!

    她在心头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充血的双眸恶狠狠瞪着已被众人抚上软轿,宛如众星捧月般,缓缓离去的人儿,精美的妆容再难遮挡住她扭曲的容颜。

    那束似要将人灼伤的目光,被秦涫儿抛在脑后,待到她坐稳后,李德这才吩咐起驾,谁也不曾去在意御书房门前被孤零零抛下的女子。

    这个皇宫大概是世上最现实也是最残忍的地方,谁得宠,谁就将被赋予无上殊荣,昔日的离裳体会过这种被人仰望,被人捧在手心的滋味,而如今,风水轮流转,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曾得到过的特殊待遇被另一个人取代。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以为这样就能让本宫嫉妒吗?秦涫儿,你不配!”她既然能将她拉下来一次,便会有第二次。

    细长的睫毛轻轻扑闪,遮挡住了眸子里浓得快要溢出来的阴凉暗光。

    刚进屋,秦涫儿看也没看屋内的摆设,连人带椅在地毯上落下,她便吩咐道:“都出去,我想睡会儿。”

    “这……”李德不安的看了眼一旁的青童和破天,若是他离开了,这两人偷偷帮着皇后逃离宫中那可怎么办?在他看来,即使秦涫儿一时半刻失去了武力值,但她的头脑还在,若是有帮手帮助,悄悄离开不是不可能的,尤其是现下南宫胤又因伤昏迷,这可是最要紧的关头。

    “派人送他们离开,记住,我要他们安全的踏出皇宫。”秦涫儿似是猜到李德心里的想法,淡淡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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