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二十几个负隅顽抗的小鬼子汉奸被湖海游击大队特务队追击得丢下几具尸体逃窜占据了刘家渔屋西端的荒废台子,企图等待和东边前来救助的日军一个巡逻小队会合突围。

    他们凭借着一人高的塌屋断墙,用机枪、步枪和掷弹筒构成交叉火力网,集中向围歼的队员们射击。锦秋大队一部分队员由北面跑步前去抢占刘家渔屋,却被先占的日军机枪阻在开阔暴露的荒场上,将战士们借以隐蔽的苗圃幼小树木全部扫断。

    安碌碡带领队员们在火力掩护下,强渡到对岸,投出一排手榴弹,出其不意掩其不备,占领了三间破场院屋子。日军立即拿出“武士道”精神,剥光上衣,端着刺刀猛扑过去。

    战士们没有后退半步,紧握枪挥着刀,向敌人冲杀。双方交混肉搏,惨烈悲壮,杀得鬼子横七竖八。一具具尸体旁流淌渐渐凝聚出一汪汪血洼,猛然跑过的腿脚踏落在上面,发出“噗嗤噗嗤”的溅响。

    聋巴艮拼尽最后力气奋勇搏斗,与日军相互戳死,他的肚子上插着敌人的刺刀,而他的刺刀把敌人死死地钉在墙上,红黄白绿的肠子吐拉了一地,绕上了刺刀,两眼还狠狠地怒视着敌人。有的队员和敌人扭在一起,随着手榴弹爆炸,与敌人同归于尽。

    不一会儿,湖海游击大队和山东纵队三支队派出的两个排也赶到了。他们从东西两面夹击敌人,协同姥爷他们对刘家渔屋守敌发起最后强攻。

    锦秋独立自由抗日大队队员们分三路向南北向目标靠近,从台子后的小河跨过用船搭的浮桥,冒着鬼子“劈劈啪啪”猛打的掷弹筒,抢占有利地势,把敌人的火力压了下去,匆匆推进,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水野村落争夺战。

    台子东南角芦苇掩映绿树插花的倾废围墙附近成了反击拉锯的主战场。一窝敌寇躲在围墙下的破土地庙内和麦秸垛后,向周围呐喊着射击。队员们每一次土铳子响,总是先有强烈的红光一闪。那些当地蝼蛄变的二鬼子们看见红光时即刻向地上伏下或向崖头背后一躲,等炮声响过后又露出头来射击和叫骂。

    困兽犹斗的鬼子一齐把全部所剩两根掷弹筒和两挺轻机枪都架了起来,向进攻的队员们猛轰扫射。小炮弹爆炸之处掀起大泥水翻花似的土浪芦秸,把战士们罩在了黄绿暴雨里。当他们用力哆嗦着抖掉身上的青蛙似的附着,重新爬起来时,看到小炮弹爆炸的碎片打得青纱帐破烂流丢乱七八糟的。

    有个愣怔队员得劲地堵在两个大坟缺口上,朝冲上来的敌人,一甩手扔出了从死鬼子身上解下来的两颗手雷,爆炸声过后,他把头露出围墙茬子想看个究竟,却不幸被鬼子的歪把子一个点射把天灵盖揭掉了大半块,白花花红糊糊的脑子淌了一脸,只见他两支胳膊本能地在空中挓挲着划拉了几下,整个身子就像一根树身子压在了被轰塌的茔帽一侧。

    忽然,“瓶子底”按耐不住心底的怒火,只见他扔下手里的破旧老套筒,掏出两颗手榴弹,往崖头上冲去。

    安碌碡狂嚎一声:“注意隐蔽啊,憨犊子!”

    然而,他跟没听见似的,象猿猴般矫健灵巧,顺着崖岸斜坡,在坟头与大树荆丛后面躲闪腾挪,飞快地往上摸去。

    几个队员一齐集中开火,压制着鬼子的反击。很快,“瓶子底”接近了敌人,他索性把两颗手榴弹用身边的苘麻棵捆扎在一起扔了上去。

    一声剧烈的爆炸刚过,他就象箭一样往前蹿射了出去,嗷嗷怒吼着,踩着鬼子的残尸,生死不顾地冲了上去。一个苟活下来的轻机枪手被他才拱出地狱般的狰狞神色的突然出现,吓得目瞪口呆。

    而“瓶子底”不由分说抓住滚烫的枪管,使出吃奶的力气,把歪把子连同死抱住枪身不放的鬼子一起扯离地面,猛地抡出了个大半圆,顺着陡坡骨碌碌地滚到了河水里。

    队员们四处腾起一股股烟柱,鬼子的掷弹筒疯狂地乱打一气,河岸上、掩体旁到处是弹坑。“瓶子底”拼命还击,被炸翻在地面上的树根绊了一下,摔倒在了赤尖刺天的茅草丛里。

    就在这时候,又一发小炮弹飞来,刺泥鳅听见“瓶子底”尖叫了一声,爆炸的热浪带着泥土劈头盖脸蒙了他一身。

    “瓶子底!瓶子底!”他大喊着猫着腰向他靠拢过去。

    ?

    “瓶子底”已经被掀倒下去了,他的帆布背囊被炸得烂成了绺子,背囊里所有的东西书籍、饭盒、口琴,还有那比几乎命还重要的眼镜,那是上个月姥爷专门托人去张店给他配制的,全都已经飞得不见了踪影。血从他的背上汩汩地流了出来。刺泥鳅凑近一看,手里的鸟枪一哆嗦,不禁吓得失声尖叫——“瓶子底!”

    “瓶子底”肩膀下头呲出了一个比鸭蛋还大的窟窿,从汩汩流淌的血水里,看见里面蠕动着的红红花花、白白绿绿的内脏。

    刺泥鳅极度惊愕地捂住了眼睛,恐惧地往后直退,“大夫!”、“大夫!”他本能地呼喊着,没等叫完他立刻明白了自己处在无任何救治条件可讲的艰苦落后的反侵略战斗中,遂束手无策急头赖脸地四下里寻求着哪怕最简陋不过的可能的帮助。

    血水象红蛇似的从他脊梁间往外蹿。“刺啦”,刺泥鳅把自己的褂子袖子咬在嘴上撕下了数条老粗布绺子,手忙脚乱地给他捆扎着,还见不行,就干脆脱下整个上衣葤扯着缠绕了上去。

    可能是受了刺泥鳅护助动作的掬搡,“瓶子底”从最初的昏疼中慢慢苏醒了过来。他狂乱地喘息着,头上豆大的冷汗直冒,想动弹一下,可全身软乏得象被剔了骨头抽了筋。

    “啊,我怎么了?……”他惶怵地喊叫起来,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时光匆匆流逝,身边孝妇河哗哗流淌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那熟悉的响动为什么眼下听来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急骤,那么的缱绻流连?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闪烁跳荡晃动着,最普通的物体却难以捕捉成像,都变成了不可驾驭的纷乱破碎的陌生情节,被一块飘动着的厚重猩红帷幕从上至下徐徐降落着,遮挡着,屏蔽着。

    “瓶子底”不知道究竟怎样了,虽然身上一点不痛,甚至连那受伤的肩胛也毫无知觉。但他明白自己准是受了重伤,似乎觉得浑身的血液快要淌尽了,因为他的心绪好象正与身子脱离,而身子则象一个正在哗变膨胀的气球,正在一点点漂浮起来,向着迷惘不可知晓的空旷眛濛天隅荡去,荡去……

    “我就要这么死了?!”“瓶子底”滚烫的热泪汹涌着流了出来……

    “贾燕,贾燕!”他嗫喏不清地使劲呼唤着,倔强地抻动着脖根,眼前一片麻馊惶惑,而光明的火星犹热烈地闪烁着,他仿佛又看见了那张令人陶醉令人心花怒放的俊俏脸蛋……哦,那么漂亮,那么温柔的蓬荜黄花呀!

    “对不起啊!我恐怕撑不过去了……燕子,我,我,爱,爱,爱你啊!”

    他依稀看到死神正向他步步逼近,遂拼出最后力气,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了那枚带着自己体温的红塑料鱼形发卡。那在自己心目中熠熠生辉,他早就夸下海口,却还没有来得及送出的爱物啊。然而,此刻,他却已经看不见它那美丽的光泽了。笼罩眼前一切的那明亮飘摇的艳红逐渐衰退为灰白,变成了墨黑,沦落进了黑夜??

    而他的高昂智慧的脑海里正荡漾开一片瓦蓝澄澈的锦秋湖水……哦,倒垂柳瀑布样抚慰的小船上,蕙风莲香袅娜中的絮絮细语……那甜蜜得让人心尖儿久久发颤的情话,象一只只白鹤,在蔚蓝的水面上自由自在地飞翔……眼前又是一团黑风刮来,他紧攥发卡双臂交叉着颤颤巍巍搂在胸前,堕入了不可蠡测的寂寒长夜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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