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嗡嗡嗡嗡”的海螺号沉重威猛的劲吹里,被打残了的小鬼子汽艇火光一片片,熊熊燃烧着,红色的火苗被风吹得啪啪作响,锦秋独立自由抗日大队七拼八凑的各式鸟枪、抬竿、五子炮扑面的狂射和让人血液凝固的煞气澎湃开来。

    飞砂走石,炉底溶化的琉璃烈浆洒满了空气之中,天地混沌一片,被无数巨大毁灭力量抽扯撕拉着,深深的末日绝望感吞噬着不可一世的倭寇,狼狈不堪,歇斯底里,鬼哭狼嚎,一声声凄惨绝望的尖利嘶嚎,如同千万凶恶的魑魅魍魉受刑于幽森冥府里。

    几个反应迟钝的锦秋抗日独立自由大队队员来不及低下头去,就被机枪子弹打得脑袋炸崩出了一个大窟窿,伴随着周围队员焦头烂额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一个个锦秋壮汉像满装得直胀胀的顶高高的粮食挺口袋沉重地张倒在苇地里。

    “操你八百辈血祖宗!小日本。”??

    看到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堂兄弟馊灢和从小一个被窝子里滚出来的光腚子伙计慢障牺牲在眼前,悲愤交加的钢蛋热汗披淋地跪在泥草窠里,匆忙从腰间揪下药葫芦,小心翼翼地往枪管里磕倒了一些黑火药,又打木匣里抓了一把生铁砂,因着着急辣激动而颤抖地按进了长长的猎枪枪管里。

    他依稀看到汽艇上就像成了一个路转府回的狂躁狐狸窝子,众多偶尔躲过大抬竿第一轮轰击的邪“道业”精深的老狐狸油子们正向着自己幸灾乐祸地骚扰逗惹,弹冠相庆手舞足蹈着,不知死活地极具挑衅揶揄地讥笑嘲讽似乎黔驴技穷的猎手们。

    这使一向懔悍骁勇、横扫披靡的他无地自容,烈火奔涌的征服感、猎杀欲让他瞄准了眼前第四艘汽艇上忙着换弹匣的鬼子机枪射手,母狼护崽般发疯地跃出堑壕,飞快地跑到滩涂的狉獉浅水里隔着顶多有三丈远的近距离上就果断地搂了扳机。

    只听“咣”的一响,一条炼炉一般咆哮的火焰从他的手里蹿出去,顿时,那个准备射击的络腮胡子的鬼子兵浑身黑虎狼神地一甩双臂撇到了一边,轻机枪也折崴了身子。

    他兴奋地举起枪杆子欢呼着,“打中了!”打中了!”

    然而,这时,就在姥爷心急火燎地高声呼喊的“快趴下!”、“隐蔽!”落下的当口,从后面汽艇上飞来了一排密集的子弹,打在了他暴露的裸身上,像火钩子一齐戳入了他腹部。

    顷刻,绿澄澄白花花的肚肠子“嘟咕嘟”从破烂的肚皮里溅涌出来,身后的泥草上到处是子弹钻地后擦留下的红绿液汁,他像只害病的青蛙似的上气不接下气地发出绝望不屈的**残喘。

    姥爷歪平了那把西班牙造阿斯特拉902式二十响长苗大镜面,挥动着左右打扇,外加撇捺提勾,凤翥鸾逥,麒麟探路,猛烈开枪射杀,两侧的泥崖旁稀疏地响起洋快枪清脆的“啦叭啦”土枪“咚噼咚”交响紧张地叫唤着。

    突然,姥爷猛感右手腕外一麻,接着,有鲜血流了下来,一颗子弹穿肉而过,手枪在他手里“吧嗒”转着耷拉了下来,只剩下食指还扣着扳机环里。

    姥爷伸来左手往上一撸右胳膊带血的袖子露出了伤口,好在并没有打着动脉。他放下手枪,抬起右臂送到嘴上堵着,又用左手撕了前襟一绺子粗布条,一头用牙咬着,一头左手抻着,担在伤口上刺溜麻利地绕了五六圈,又糊弄着系了个死扣儿,算是简单捆扎好了。

    姥爷左手握着枪,右手影子一样软乎地跟着配合。两只手一主一次地攥举着王八匣子,肩膀抵着身旁的榆树枝子,姿势僵硬拿捏地又打了五六枪,疼得他咬牙咧嘴,直眯缝眼,低下头躲避着鬼子厉害的机枪扫射。

    刚刚野兔子一样狂蹿着拱进棽茂芦苇荡,穿越羊肠蛇道,蹦跨过高坎沟洼,蹿来到河畔主战场上的天赐,万分焦虑地看了一眼正在瞄准射击的姥爷,满头大汗着急地张嘴要跟姥爷说什么,又恐扰了聚精会神的艰难射杀,心里火烧火燎的激荡着,折磨着,却老虎啃刺猬没处下嘴。

    小头随着羸弱的身子被呼哧呼哧喘息的满口粗气带搭地一扑一抬,瞅准了个姥爷动作的间隙,脸色慌张疾辣,嘴唇颤抖着,黯哑低沉,一阵阵没人声地嚎啕抽泣着说道:“叔,叔,叔呀!俺娘,俺娘,俺娘她们那些送米的才,才,才到桃花六姨的张家屋子李,李,李家桥码头,正在下,下,下,下船就被赶来的小鬼子开着机枪扫,扫,扫了。俺娘她,她,她……她也伤,伤,伤……伤得厉害,就要倒不上气来了!你,你,你,你快去看看啊!”

    ??

    姥爷一边仰着溅了无数泥点子和烂苇叶屑满脸灰凄痛苦的头颅咬牙切齿地放着枪,一边汹涌的热泪鼻涕早已不可遏制一塌糊涂地淌了下来。

    眼前打得正酣,难分难解,队员们的死伤让他揪心如焚,姥爷泥汗堕花脸的枣木人一样趴在战壕的坝头旁没动弹,他神色嶙峋狠狠凝皱着,那双眼皮怔怔地扭成了三角形,两粒钻石攒荧的瞳仁里煊盯、放射出凌厉冷峻的幽光,那是天赐从未读到过的一种来发轫于栗烈地狱历练、磐晦岁月磨坷、苦难生涯腌渍、舛阽怒火烤炙气贯长虹、大义凛然、凌厉杀伐、永不言败的英雄响马峥嵘精神的稀罕闪烁。

    根源于苍茫历史纵深神性地醒崛、鸿发于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初民族危亡瘴谷的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锦秋湖会盟气概的天骄浩威,高傲拔筹、咄咄逼人、择善婞执的卓杰派头,是任何黑暗蹂躏的漫漫长夜都挡不住的与生俱来的巍峨的霸王之光。

    姥爷内心的惨楚伤恸没有谁能知道,但是,他明白如火如荼的白热化拉锯战冲锋陷阵的火灼头上,岂能旁骛儿女私情、血肉亲分?

    那么多的患难好兄弟们活蹦乱跳的生命顷刻被滚烫的枪弹疯狂戕夺,他两手拤着那把打得发热的匣枪拨到快机上,瞅准汽艇上的鬼子又一个点射。天赐看到一个躲在麻袋包后举着瞄准镜步枪的瘟神般可怕的狙击手终于被他扫倒了。

    “好孩子!靠边去!俺先毁了这些畜生的模子!杀绝了再说!”

    天赐赶眼色地急忙采了把小疯梢(香蒲)拧成匝迅速编了条草绳圈随着颠簸动作给姥爷套在了黑汗淋漓的脖子上,好让他吊起右手来,减轻胳膊下坠造成的拉痛。

    唐留住大叔的那把海螺号继续扎扎实实尽职尽责一丝不苟地“嘟嘟嘟嘟”着,滂沱壮烈地从河边那棵垂柳下传来,像是搅动了地鼓的振荡着整个芦苇荡的“噜噜噜噜”颤响给荧紫的芦花镀上了神圣的真韵,激发起了锦秋湖水月星云焕澜闳深的情绪悸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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