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柜子上有好几个透明的玻璃樽,玻璃樽里侵泡着一团紫黑色的肉瘤,肉瘤的背后是一块干枯的荷叶肉体,肚子上有半截长长的脐带。这些,不是腌货。都是从母亲的肚子里取下来的死婴和胎盘。

    这件奇怪的事,大概得从几个月前说起了,几个月前,村里的村民闯进了我家的医馆里,将我领到一户因为流产而死去的村妇家里,床榻上的女人浑身鲜血,下阴处有一颗紫色的头颅露了出来。取出来以后,我才发现,这是一个萎缩成了石头似的死婴。

    之后的村子,就跟撞了邪似的,每当有孕妇怀孕,就会有孕妇流产。不,不是流产,而是一尸两命,要是能及时找到我,我也能只保住大人的生命。关于小孩的,我却是无能为力。

    而我,之所以能够让难产的死胎从母亲的肚子里顺利滑出,保住大人的平安。是因为家传的秘方-一字神散。而我们陈家,是世代相传的祝由巫医。

    祝由师是什么,说到这个,可能大家不熟悉,但如果说巫师这两个字,大家肯定一目了然。

    巫师就是祝由师,巫术,就是祝由术。在黄帝那时候,祝由就是黄帝设下的一个官名,意味着能沟通鬼神的人,用巫术给人驱鬼,用巫术给人治病,先秦时也没有道士,只有巫师,巫医。

    我们陈家,就是祝由术的传承家,从二十一代祖先开始,隐居在了这广州湾的杨古村里,是世代受人尊敬的巫医。祖先留下的东西有很多,一本包括了很多巫术的百家禁。爷爷陈满星在世的时候,也曾经给人表演过一些小法术。比如赶尸人的基本功,哑狗功,在百家禁里,这叫封犬决,用个特殊的动作,哈气在手里画符,多凶多猛的狗都能降服,据说,用这门小法术的人,在狗的眼里和老虎没分别。还有接断千斤坠,定根……等等等等

    除此之外,祖宗也留下了一些中医上秘传的药方,和上治鬼上身的鬼门十三针....也因为祝由陈家的名气和声誉,所以,村子里发生了这样的事以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来天医堂寻我。在见过多次这样的事以后,我发现用传统的方法根本无法根治。这一件事,应该和鬼神,或者风水有关系。只是,祝由家传承到了这一代,注定是要失传了。其中的原因,是因为我的八字里面有罡星。

    八字有罡星和将星的人,是注定不能修炼法术,没有缘分修行的。因此,从五岁开始,我只是跟着爷爷学习医术和武术,哪怕是后来挑起天医堂的大梁时,我也是靠爷爷留下的护身令和炼制的金针,才敢给人驱逐附身的鬼。

    因此,我陈一鸣,可以说是陈家最窝囊的祝由师了。

    17岁的时候,我曾央求爷爷收徒,将这些手艺传下去,可就在我17岁那一年,爷爷也从此离开了我。

    我隐约记得那是个下雨的阴天,爷爷躺在病榻上,忽然把在看书的我唤了进来,他朝我说::“一鸣,爷爷今天想考考你,你给爷爷把一把脉看看。”

    我放下医书走了过去,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上。几分钟之后,泪流满面的我轰得一声跪倒在了他的床榻前

    “脉像浮数之极,有出无入,如锅中水沸,毫无根脚,爷爷,这是七死脉的釜沸脉。”我慢慢的说完,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爷爷很欣慰的点了点头:“你能认出七死脉,也总算不辜负爷爷对你言传身教十多年。”

    这一天,爷爷将祝由家的护身令刻在我的身上,给我留下祝由家的三条死令,抱着个酒葫芦,边喝酒,边哈哈大笑着走上了扬古以北的那座万寿山。

    这个倔强的老人,不甘平庸得长眠地下,选择以天葬的方式了却此生。残躯铁骨随风漂浮万世,一如当年的他,一身布衣,踏遍华夏万里河山。

    此后,我便继承了陈家祖传的天医堂,谨记陈家祖训,陈家后代学医者,凡遇病患,必竭力救所能救之人,不得以金银要挟,不得以金银取人,如违此誓,五雷诛灭。

    这些年来,我兢兢业业经营着天医堂,替小儿止过夜啼关,用药法给人下过结石,也用鬼门十三针替人治好过鬼上身的癔症,驱过蛊虫,总算没有辜负陈家的传承。

    直到,流产的怪事在村里出现时,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渺小和窝囊。一字神散能落胎,但是女子肚子里的婴儿为什么忽然变成死胎,我百思不得其解。

    为了找出问题的所在,找清楚到底是鬼神做崇还是风水出现了问题,所以我把几个肉瘤要了回来,加以研究。

    这一天,我如常的掏出肉瘤,把在手中细看,研究了几个时辰之后,我放回到酒樽里,开始配药。

    就在我刚拿出药材放在桌上的时候,门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的敲门声,我推开门一看,村里的牛二叔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对我说:“不好了一鸣,你快去看看,张婶的媳妇要生了,要生了。”

    这句话如同一个魔咒,令我心里一紧,连忙背上药箱,拿着一字神散,和牛二叔跑了出去。

    出事的地方是一家农村的小院落,我刚走进门口,里面便传来了女人的痛苦的尖叫声以及老人们哭拗的声音。

    “一鸣,快,你快进去救救阿秀,她快不行了,我求求你呀。”看到我进门,张婶便朝我扑了上来,手刚抓住我的肩膀,便立即激动的哭昏了过去。

    我快速抓起药箱,三步做两步冲进了房间,刚一推开门,一股浓烈的腥臭就朝我熏了过来,一个年纪二十多的女人躺在床上,面容扭曲,痛苦的哭喊着,豆大的汗滴从她额头上滑落。

    她的大腿一侧盖着块大红布,双腿朝两边岔开,血液在隐秘处流出,染红了半片床榻。这女儿是张婶的媳妇阿秀,她正在生孩子。只是现在这情况,别说孩子了,恐怕连大人都难以保住。

    “又一条小生命……。”我心中一声叹息,往阿秀的双腿上匆然一瞥,只见一个一条竹子大小的紫黑色肉瘤子卡在她的下阴中间,肉瘤上粘着一股薄薄的粘液,两只小黑豆的死眼正对着我站的方向。

    这时候,阿秀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看着两眼一番,就要晕厥过去了,我连忙催促一旁的接生婆子:“快,快点儿稳住她的呼吸。”

    接阴婆子哭丧着说:“这没法子接呀,肚子里的娃已经死了,出不来了,她的阴道那么小,孩子出不来呀。”

    “我怎么不知孩子已经死了,我是让你稳住她的呼吸,别让她昏死过去,不是叫你继续接生。”在我怒吼了几声以后,那接阴婆子才算回过了神。

    接阴婆用最简短的办法教床上的阿秀平复呼吸,趁着这时间,我急忙跑出院子,火急火燎的让大家替我搬来药煲和煤炭炉,倒下药散和药材,熟练的煎起了药。

    约莫是一个小时过去,阿秀的呼喊声渐渐弱了,生死攸关的关头,药终于煎好,顾不上将药吹凉,我端着就跑进了接生房里。

    盖在阿秀大腿上的红布已经掉落了在地上,她的下体连着两块小肉瘤,那是孩子的双脚,孩子整个下身都露了出来,只是那裸露出的部位都呈现出紫黑色。

    我坐到床边,让两个婆子扶起阿秀,接着便掰开她的嘴巴,将正碗药汤往她的喉咙里倒了下去。

    药汤入喉没多久,阿秀惨白的脸色一片潮红,接连不断的发出了高昂的尖叫,身子上下不停的抖动着,在大家的鼓励下,阿秀使劲将卡在下体的小肉瘤给憋出来。持续了几分钟的尖叫声里,肉瘤一点一点的慢慢滑出,紧接着扑通一声,面团似的小身躯滑落在地上,肚脐上还连着胎盘……和一截长长的脐带。

    “呕。”饶是我见过无数次这样的情况,却仍是无法忍受,跑出院子大声呕吐了出来。

    又过了十分钟的时间,屋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一个犹如小脸盆似的肉瘤被接生婆端了出来,这肉瘤的五官四肢挤在一起,活生生的像碗紫色的芝麻糊。与之前我见到过的,都是一模一样

    听到阿秀排出了死胎,度过了危险期,一家子人都顾不得接生房里的污秽,一窝蜂的钻了进去。

    院子里只剩下刚排出来的死胎,还有我,以及那双手还在不停发抖的邻村接生婆。

    望着那挤成一团的紫黑色死胎,我的心情越来越凝重。

    这到底是第几个了,第十个,二十个?不,或许已经多得我记不出清楚了。这一年以来,杨古村像是中了邪似的,每每有孕妇临盘,到头来生下来的都是死胎,或是胎死腹中,一尸两命,就连接生婆,也接连二三的被死胎吓死了好几个。

    此时,杨古村的上空,弥漫着一层重重的阴霾。老天爷似乎对这平静的小山村产生了怨恨,要他封门绝户,断子绝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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