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大厅里的大红蜡烛,还是那么鲜红。 一滴滴烛泪滴下来,就像一滴滴鲜血。周传朴的鲜血,也像这烛泪般滴下来。一滴,一滴,洒满了汉白玉石的台阶。大厅之内,欢声笑语,暖意融融。一家人,东西南北分开,一年到头好不容易团聚一回,自然是有谈不完的家常,诉不尽的衷肠。

    猛然,大厅的木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一阵冰冷的北风灌进来,吹得烛台上的烛火忽明忽暗,左右飘摇。

    “啊!”只闻厅中一阵尖叫。朱四姐一下冲上去,抱住周传朴,颤声道:“传朴,你这是怎么了?”

    “跑!~~跑!~~” 周传朴贴着她耳边,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几个字。

    “跑? 往哪跑?刚才还好好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传朴,你说话呀!” 朱四姐拼命椅着周传朴的身子。募地,“喀!”的一声,周传朴的头颅如同一支砍缺了的树杈,齐脖根处垂了下来。只见颈骨处齐生生折断,只剩下后颈处一点皮肉相连。这场景,说不出的恐怖。

    惊呼,惨叫,哭泣,悲鸣,大厅中顿时乱作一团。朱朗鏔站起身,大吼道:“镇静!镇静!铁骑护卫何在?”

    “铁骑护卫在此!” 只听屋顶上传来一阵阴测测的声音,一团黑乎乎的物事被扔了下来,“咚!”的一声砸在桌上。二夫人看了一眼,惊呼一声,立时晕了过去。朱家姐妹,平日里娇生惯养惯了,几时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数声尖叫,顿时吓晕了几个。没被吓晕的,也捂住了脸,不敢再看。朱朗鏔壮起胆来,仔细瞧去,也不禁心胆俱裂。只见酒桌之上,是十三颗血淋淋的人头。头发俱被结成辫子,拴在一起。那煞白的脸色,在明灭的烛光下看起来格外诡异。

    ”孤的铁骑护卫,孤的铁骑护卫呀!” 朱朗鏔捶胸顿足,嘶声嚎叫。那模样,竟比死了女婿还要伤心。也难怪,这十三名铁骑护卫,虽非一流的高手。但个个练就一身十三太保横练的硬功,且跟随朱朗鏔多年,忠心耿耿。乃是朱朗鏔防身保命的法宝。如今一朝丧命,也难怪朱朗鏔会如此痛心疾首。

    “龙虎将军在此!哪里来的毛贼,竟敢如此大胆!” 卢象升毕竟是武将出身,一见这般场景,不禁激发血性。壮起胆子,大吼道。

    “呸!什么龙虎将军?我看是三脚猫还差不多。” 众人只闻声音又从厅后传出,不禁大骇,纷纷扭头向后望去。只听“砰!”的一声,一扇镂空雕花的木门被震得飞了起来。三条黑影立在门外,正当中一人迈步跨入厅内,只见她黑衣劲装,容颜俏丽,身材苗条。竟是个美貌的年轻女子。

    “莉香?” 朱纤纤瞪圆了眼睛,站起身道。.

    “呵呵!难得,难得!郡主竟还记得我这个草莽出身的师姐。也不枉我今夜亲自来为你送行!” 不破莉香“咯咯!”一笑,那笑声听来却是那么凄厉,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妖女放肆!有卢某在此,断不能让你逞凶~” 卢象升话未说完,便欲拔出宝剑。孰料,宝剑刚拔出一半,眼前黑影一闪。不破莉香的身影如鬼魅般,已欺身而至。卢象升还来不及反应,只觉胸前一麻,膻中穴被点。紧接着“呛!“的一声,宝剑还未完全出鞘,就被撞了回去。

    ”你~!“卢象升话未出口,只听”啪!“的一声,脸上已挨了一耳光。

    ”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敢跟我动手p我三声姑奶奶,我就饶了你!要不然,把你舌头割掉!“ 莉香反手又是一耳光,抽在卢象升脸上。

    “妖女,妖女!有本事就一刀把我杀了!” 卢象升咬牙骂道。

    “好!你还敢嘴硬。姑奶奶今天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手硬!” 莉香手上加了暗劲,一抬手,又是十几个耳光。一边狂扇,一边喊道:“说不说?说不说?” 片刻功夫,卢象升的脸已被打得肿了起来。

    莉香正打得兴起,忽闻屋顶上传来一声大叫:“小心!” 。 说时迟,那时快,只闻耳边“嗖!嗖!”的破风声,莉香忙一低头,侧身就地一滚。转回头看时,只见一枚乌黑发亮的回旋镖挟着劲风打在朱朗鏔的手上。”叮!“的一声,火花四溅,一方黑漆漆的铁盒掉在地上。铁盒内的钢针失了准头,“簌簌!”的全钉在了地板上。

    “好险!” 莉香一挥衣袖,擦了擦额头,只觉浑身惊出了冷汗。吁了口气,爬起身,冲着屋顶,做了个鬼脸道:“多谢鬼叔叔,你又救了我一命。”

    “鬼丫头,粗心大意!你若再这么不小心,便是有九条命,也不够你用的~” 朱朗鏔抬头望去,只见屋顶上的琉璃瓦被掀开了一片。一个黑衣人如蛇般灵巧的从洞中钻过,轻轻一跃,落在厅内。再看那黑衣人,竟只有一只手臂。

    “半藏!是你!”朱朗鏔惊呼道:“你为何要帮着外人,与孤作对?”

    “她不是外人,她是我的徒弟。” 鬼半藏冷冷答道。

    “鬼叔叔,少跟他废话!这个老乌龟居然敢施暗算来害我,呆会我一定要在他身上也刺两百个窟窿,报这一箭之仇!” 莉香咬牙怒骂道。

    “妖女!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老乌龟!你的五夫人,昨天晚上还跟我爹睡在一起,你说你不是乌龟是什么?”

    “你,你!” 朱朗鏔气得胡子微微发抖,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一手捂着心窝,连连后退了几步。一下跌坐在太师椅中。

    朱纤纤一见老父受气,忙挺身而出道:“妖女!血口喷人,你如此毁人清白,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哈哈!”莉香柳眉一扬,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笑,道:“清白?哈哈c一个清白的人家,好一个清白的王府!依我看,除了你家门前的那对石狮子,这里再没有甚么清白的东西了。” 一扭头,冲着厅外站着的人影道:“进来吧!五娘。”

    只见黑暗中,一双秀美的金莲跨了进来。及至厅内,烛光掩映之下,方见得她容颜娇美,柔媚入骨。

    “五娘!你怎会在此?” 朱朗鏔陡然见到这美妇人,惊得后退了两步,颤声问道。

    五娘垂着头,不敢做声。莉香冷冷一笑道:“五娘,五娘p的好亲热。想不到你还是个多情种子。” 一回头,将五娘推到前面道:“ 你不是总想着再见见你的王爷,与他道个别吗?如今正是好机会,过了今日,只怕就再也见不着了。”

    五娘抬起头,仔细打量起朱朗鏔。见他双鬓斑白,老了许多。不禁心中一酸,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

    “五娘!” 朱朗鏔大喊一声,大步冲上前来,一把将她搂在怀中,二人抱头痛哭起来。

    “哎哟哟!真是生离死别,感天动地哟!” 莉香嘴一瘪,揶揄道:“我说王爷,你知不知道是谁带我们进府来的?”

    “谁?”朱纤纤若有所思,厉声问道:“王府守备森严,即使你们武功再高强,要想一声不响的闯进来,只怕也非易事。你们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哈哈,哈哈!” 莉香一阵大笑,声音又细又尖:“ 我说郡主,你是真傻呢还是假傻?王府这么大,生人进来只怕连东南西北都摸不清。若是没有内应,又怎么可能一声不响的闯进来?”

    朱朗鏔闻言身躯一震,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微微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两步,道:“五娘,想不到真的是你!王府中的密道,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你,你却告诉外人!~~” 说至此处,不禁须发戟张,双拳紧握,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吭!吭!” 鬼半藏轻轻咳了两声,道:“王爷,事已至此,何必多言。五娘本就是我们派到你身边的卧底,她这只是尽忠职守罢了!”

    “半藏!你当年在台州府失手被擒。是孤,花了无数银两,打通各路关节,方才保住你一条性命。如今,你翻脸不认人,就全然不念一点旧情么?” 朱朗鏔手指鬼半藏,厉声问道。

    “哼哼_哼!”鬼半藏冷笑道:“王爷,你我本是一路人。你救我的目的,我也明白。这三年来,我也为你铲除了不少异己,替你干了不少买卖。若不然,王府这么大个空架子,你以为是靠谁给撑起来的?何况,我还将五娘这个大美人送给你,让你享尽艳福。你的恩,我早已报答过了。~~”

    “报恩?哈哈哈哈!” 朱朗鏔怒极反笑,连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当年你将五娘献给孤时,只说她是都尉夫人。因被你们所掳,誓死不从,方才献给孤的。没想到,你们竟是穿一条裤子的,合起伙来算计孤!”

    “王爷!” 五夫人正欲开言,朱朗鏔一挥袍袖,怒道:“住口!”

    鬼半藏冷冷看着他,道:“王爷,你错怪我们了。将她派来,并不是我的主意。”

    “那又是谁?” 朱朗鏔怒道。

    “是我!” 朱朗鏔一愣,只见一名手执长刀,身披盔甲的武士迈步走近厅内。

    “你是谁?” 朱朗鏔瞪着眼睛问道。

    “爹!”“参见岛主!” 半藏等人纷纷单膝跪地,行礼道。

    朱朗鏔盯着这人的脸,只觉这张脸上没有一丝生气。眉毛是冷冰冰的,眼睛是冷冰冰的,就连鼻孔中的呼吸,仿佛也是冷冰冰的。

    “你就是不破?” 朱朗鏔问道。

    “不错!”

    “五娘是你派来的?”

    “不错,是我玩腻了,送给你的。” 不破千代的声音还是那么冰冷。冰冷的嘴角微微上翘,仿佛是戏弄,仿佛又是嘲笑。

    “倭寇!”朱朗鏔仿佛受到极大的侮辱,情绪突然失控。抓起桌上一只茶盏,向不破头上扔去。

    “不要啊!爹!” 朱纤纤飞身过去拦阻,只可惜已晚了一步。

    只见不破不闪不避,“唰!”的一声,长刀向前一迎,瞬间将茶盏齐生生劈成两半。剑尖向前一送,也未看清他如何移动,便已抵住朱朗鏔的咽喉,刺出一滴鲜血来。

    “岛主!不要啊!” 五娘飞身扑上去,搂住不破的腿,哀求道:“王府的金银珠宝,我都可以给你。我知道藏宝之地。只求留下他一条性命。岛主,看在我们昔日情分上,饶了他罢!”

    “哼!”不破鼻子中重重哼了一声,道:“你不是说王府只是个空架子,早已没有油水可捞了么?原来,这些金银珠宝都捞进你的荷包里了。”

    五娘见不破千代眼中满含怒意,不禁吓得浑身发抖。哆嗦着道:“岛主息怒,岛主息怒!是我该死,不该欺瞒岛主。只要岛主肯放我们二人一条生路,春芳情愿将所有的财宝双手奉上。”

    “哼!不劳你了。王府的藏宝之地,我早已命莉香查探清楚了。你们既然想在一起,那我索性成全了你们!” 话音未落,右手轻轻向前一送。只听“噗!”的一声,剑尖已刺入朱朗鏔的咽喉。反手一剑,划在五娘的脖子上。一阵血花喷洒,滴落在金丝楠木的地板上,染上一层炫目的赤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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