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门是紫禁城的正门,位当子午。所谓推出午门斩首,并非是在正门斩首,这里一般都是处理杖刑的地方。真正斩首的地点,在菜市口。

    菜市口位于玄武门外,玄武主杀生,适合布置刑场。每当布置刑场的时候,都会引来大多数人的围观。

    这个时代没有电视也没有电影,所有人的日子平凡到和王四这个名字一样平凡,没有一丝趣味。偶尔杀个人流个血的,才能刺激到他们麻木的灵魂。

    叶小白从死牢里面关进囚车的时候,这一次的囚车比以前坐的都要小的多。只能供人站着,将头和手臂露出来。

    对于普通犯人来说,站在囚车之上或许有些受罪。可是死囚,这么站着就很仁慈了。他的目光可以全视角的看看最后的人间,这也是这辈子挺起腰板的最后一段路。

    虽然是死囚,叶小白上刑场之前,还是沐浴更衣一番。穿的并非是囚衣,他身为堂堂节度使、护国县公,穿着白色的武官长袍,腰悬龙虎玉佩。头发也被重新梳理,白皙英俊的相貌,有别于普通的囚犯。

    原本来看热闹的大媳妇、小姑娘,忍不住啧啧称叹起来:“这么俊俏的小郎君,就这么被砍头,真是太没有天理了。”

    女人的思维有的时候异于常人,她们很容易把帅不帅和有没有品行放在一起。对于这样的女人,叶小白前世的时候向来看不起。只是现在,他忍不住向那些小姑娘们抛了一个媚眼。心想这些女人真是太明白事理了。

    他现在如同凡人一样。完全是因为玄武锁依然在自己背后。只不过那块龟壳似的玩意。化为纹身印在自己背后,效果却没有丝毫减弱。短短的时间之中,他已经是第二次被封印,也学会了经验。

    那就是不抵抗,留着力气做别的事情。

    一路上有人嘀嘀咕咕,并不知道他是谁。有人猜测是采花大盗,有人猜测是贪官之子,也有人猜测就是触怒皇帝的倒霉蛋。

    正在众人嘀嘀咕咕的时候。忽然人群中有人大声道:“这不是咱们王宰相的儿子吗,他可是大功臣啊……”

    “是啊,听说他一个人把叛军给弄走,救了大家的命,怎么会被砍头……”

    “你不知道吧,王公子是个大好人,为了救大家的命,被叛军关了三天三夜,恐怕是被被人诬陷了。为了找出那些被囚禁的难民,把懿王府给平了。皇家的事情不好说。”

    “那不是替天行道吗,懿王府那群混蛋。偷偷囚禁了难民,故意让人来打咱们京城。如果不是王宰相父子二人抬着棺材去叛军那里,我们都家破人亡了。”

    “好人不长命啊!”

    人群中的声音此起彼伏,慢慢的带动了其他人。紧接着所有人都讨论了起来,这么一个大好人,怎么会被杀头呢,天理不容啊。

    “王公子为国为民,丝毫不比宰相大人差。但是宰相大人平日里得罪了太多政敌,王公子也得罪了不少人,江南那边末土宗拐卖妇女又蛊惑人心,就是王大公子带人除去的。身为宰相之子,以身犯险,这样的人怎么会被杀头呢!”

    王世才在京城本来就有名声,毕竟一个宰相卖了自己的宰相府,过着穷酸日子救济穷人。这样的人,绝对不愧负天下之名三十年。

    大乱的时候,又抬着棺材去找叛军谈判,这等气魄足以载入史册。

    他的儿子自然是老子英雄儿好汉,命运却如此多舛,让人不免叹息。人群中的声音越来越大:“宰相大人差点断子绝孙救了咱们京城,咱们不能做白眼狼,我要去皇城门外请愿……”

    “王公子死了,下一次叛军来的时候,谁还敢替咱们老百姓做主。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啊。”

    众口铄金,叶小白没一会就变成了感动神宋十大人物。显然在人群之中,有一批人在主导舆论。当然在此之前,王世才带着他一起去叛军军营谈判之事,早已深入人心,让京城的老百姓发自内心的佩服。

    慢慢被渲染情绪的百姓,一部分跟随着囚车,高呼着冤枉。

    另外一部分的人,竟然聚集在皇城门口用静坐的方式请愿。神宋和很多王朝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政治开明。除了造反之类的事情不能乱说,请愿之类的事情,是在法律允许范围之内的。

    五百难民上朝请愿,只是因为人数过多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才会被人抓了起来。告御状之类的事情,神宋之中屡见不鲜。

    这一次皇城之外,人头攒动。这些都是京城的老百姓,比较容易被煽动的。人数越来越多,最后竟然超过了五百之数。

    这是因为平头百姓在京城的人数基数多,难民要从家乡逃到这里,几千里的路程就足以吓跑近九成的人。京城的百姓比较好搞定,一下子就能聚集个一两千人。

    神宋的民风比较开放,这才造成了数百人请愿的局面。

    消息飞一般的传回宫中,赵奕若跪在乾清宫之前,忽然露出一丝妖冶的笑意。好似偷了糖果的孩子,不免有些得意。

    刚刚经历叛乱的京城,想必会对请愿这类的事情敏感吧。例如说这一次,新上任的刑部尚书,或者是金吾卫上将军、御林军统领、禁卫军将军等,全部下令,最好碰都别碰那些百姓。

    终于身后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赵奕若背对她们,将笑脸收起来露出一副戚容。再加上一天一夜不吃不喝,面色苍白凄婉。

    赵奕若自然知道身后是谁,乃是当朝皇太后,自己的亲奶奶。虽说皇宫之中。亲情淡薄。那是

    因为有的朝代争权夺利。在这个小小的皇宫中。一家人只有三口。一直以来都是相依为命,亲情味十足。

    小小孙女这个模样,岂不是把略微有些老态龙钟的皇太后给心疼死了。成群宫女搀扶着的太后,赶到公主身边。

    老人对子孙的要求也是没有止境的,赵奕若因为母亲早逝,跟着皇太后长大。太后对这个孙女,比起对小懿王赵毅之还要心疼。老太太赶过来,急忙扶着赵奕若道:“你这个小讨债鬼。干什么就糟蹋自己身体,跪到现在也不吃也不喝,要心疼死哀家啊。”

    赵奕若抿着嘴,也不说话,倔强的看着乾清宫。

    “倔的和驴子一样,不过你父皇也是,一个兰贵妃。既然都证明她和叛军勾结图谋不轨,杀了就杀了,那样的贱女人死上一堆也不好心疼。面子上过不去就杀功臣,杀功臣就算了。现在难道还要害死哀家的孙女。毅之下落不明,再把哀家皇孙女害死。哀家找他算账。”

    赵奕若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是很快就隐藏起来悲愤道:“奶奶,王青琅要是救不了,我就死给父皇看。”

    “什么就生啊死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糟蹋自己大不孝。别乱说,哀家为你去求情。”皇太后重重的一点赵奕若的额头道,“讨债鬼。”

    赵奕若忍不住还是留了一丝笑容,让皇太后也涌起一阵心软。心想罢了罢了,不能真逼死自己这个孙女。看孙女的意思,对王家那个小子恐怕是动了真情。年轻人就是这样,为了爱情生生死死的,谁没有年轻过呢。

    想着就拾步进了乾清宫,太后和皇帝既然为母子,那么更有方法对付这种情况。总之在太后进去一盏茶的时间,皇宫里面就传来一道圣旨:“王青琅收监回牢,暂不行刑。”

    赵奕若心想功德圆满,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跪的太久,腿都肿了。刚一站起来,差点又跪了下去。乾清宫中,赵显仁送皇太后出门,恰好看到。

    母子二人看到这个样子,心中叹息,果然是女生外向。这一天一夜的下跪,竟然没有一丝水分。两人急忙过来,围绕着皇家的一根独苗嘘寒问暖。

    圣旨此时还未出宫门,宫门外忽然爆发此起彼伏的喊声:“陛下,王公子冤枉啊,快放了王公子吧。”

    赵显仁听到这个喊声,不免皱了皱眉头,但是只能无奈的准备放人。

    没想到圣旨出了宫门,门外的声音又变了一番景象。

    “天佑王公子,王公子乃是真神下凡,解救我们黎民百姓的……王公子万岁……”

    “王公子万岁……天佑王公子……”

    “王公子在神宋王朝在……王公子亡……天下必亡……”

    “……万岁……王公子保佑咱们社稷……万岁……”

    这一次不光是赵显仁皱起了眉头,就连不谙政治的皇太后,都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赵奕若是脸色剧变,因为找几个青皮混混引导舆论是她的主意。但是她绝对没有授意,让那些人过度的神化。而且她找的那些人,也没有这个能耐,不过就是几个青皮混混。

    在她想来,最后能拉百来人来请愿已经是很了不起了。怎么会圈了近千人在宫外,而且高呼万岁这种犯忌讳的事情他们哪里敢做出来。

    “王青琅,果然得民心啊……听说他和叛军中的首领还有交情……此子所图……”赵显仁自言自语,忽然又停下来,冷冷的哼了一声。

    这一声冷哼,已经带上了十足的杀意。

    赵奕若吓得腿酸脚软,这一次真的是跪倒在了地上哀声道:“父皇,这是有人在栽赃陷害!”

    可惜就算大家都明知道是栽赃陷害,却也明白犯了大忌讳,恶劣的影响已经种下,到最后只会身不由己。

    赵显仁却看都没有看一眼,而是转身凝视赵家列祖列宗之地,露出了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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