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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息几日之后,杨逸一行再度从杭州出发,经庐山、渡洞庭,游岳阳楼,至潭州时,清娘死活不肯走了,非要杨逸上湘江西岸岳麓山一趟,这丫头上岳麓山,自然是冲着岳麓书院去的。

    宋太祖开宝九年(公元976年),潭州太守朱洞在僧人办学的基础上正式创立岳麓书院,一百多年过去,岳麓书院已经成了大宋四大书院之一。大门上的‘岳麓书院’四字是真宗皇帝亲笔手书。

    不过,此时的岳麓书院还没到全盛时期,门口也还没有那副颇为自负的对联:惟楚有材,于斯为盛。

    大大名鼎鼎的爱晚亭也还没有,杨逸这回倒是很慷慨,捐资五千贯,于岳麓山下清风峡建一座亭,嗯嗯,就叫‘爱晚亭’了。

    杨太傅还让清娘手书了杜牧的《山行》: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光明正大的落款:晚安居士。刻成诗碑,立于亭前。杨太傅则亲手于亭前栽种了三株枫树。

    这也算是给后世留一处古迹,一段佳话吧。清娘的字虽然算不得大家手笔,但总算娟美秀丽,字写得如何不是重点,关键是她第一才女的名声,在这留在一块诗碑,总引后人念想就是了。

    再怎么着也得让人家唐伯虎追秋香时,有“爱晚亭上枫叶愁”可为藏头诗不是。

    杨逸在潭州(长沙)逗留了数日,主要察看这里的农耕和教育,在商业方面,潭州一带还比较落后,但几年前朝廷迁民百万安置于荆湖,其中主要安置点就是岳阳到潭州一带;

    迁民荆湖时,朝廷耗费巨大,现在终于开始有回报了。这一带土地肥沃,水系发达,利于农耕。所种的占城稻一年两熟;

    经过几年开发。荆湖一带已有了很大的变化,隐然有成为大宋另一个粮仓之势,粮食产量直追苏湖。或许再过十年,苏湖熟天下足就可以变成荆湖熟天下足了。

    问题当然也还存在不少,但总体上是向好的方面发展,杨逸再次提笔,洋洋洒洒给朝廷上了份千言奏章。将荆湖存在的问题和自己的整改意见,一并送回了东京。这或许也是他此行最后一次给朝廷上奏章了。

    从潭州再往南,一路上尽是热火朝天的修路场面,朝廷开发岭南的一港两道中,纵向的一条直道是北起潭州,南至钦州。中间沟通衡阳、桂州、柳州、邕州。

    因为朝廷每年投入不到两千万贯,目前工程还没有完工,纵向直道只修通了钦州到桂州(桂林)一段,桂州到潭州这段还在修筑当中。

    所用劳力一半是交趾俘虏,一半是雇用沿途的百姓。同时很多路段是承包给商人来修筑。

    杨逸这次南行,少不得要对工程质量盘查一番。

    快到衡阳时,随行的清娘、阿黛拉、秦国大长公主游兴已经大减,毕竟这边不及江南繁华。交通也没那么便利。有时走二三十里才能看到人家。

    这天入住衡山驿,驿馆颇为简陋。一排低矮的瓦房,两个老驿卒在墙脚晒太阳,房中至少有半个月没打扫了,桌椅上都是灰尘。

    听说当朝太傅到来,两个驿卒吓得两脚发软,连滚带爬的出来迎接,又连滚带爬的进去打扫,以至于杨逸自始至终都没看清他俩长什么样。

    驿馆里能拿出来的也全是些粗茶淡饭,幸好小白下午去猎到了一只黄猄,好歹有些肉吃了。

    杨逸感觉有些愧对清娘三女,吃饭时便说道:“清娘,莹儿,阿黛拉,这样好了,你们自此折返江南吧,在杭州等我,等我返程时再接你们一起回京。”

    三女没料到他突然说这话,相互对望了一眼,最后却是由阿黛拉用夹着西域腔的调儿吟道:“常羡人间琢玉郎,天教分付点酥娘。自作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时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阿黛拉念的是苏东坡所作的一首《定风波》,这首词有一个颇为感人的典故,苏东坡因为“乌台诗案”牵连了一些亲朋好友,这些人一同被罢黜。其中大名士王旦之孙王巩被贬岭南宾州;

    王巩系驸马,蓄有许多歌妓,王巩定案时,家中歌女纷纷散去,其中一名歌妓叫做宇文柔奴,却甘愿一路相随王巩贬谪蛮荒,陪伴左右尝尽艰辛,历经五年后才得以回京。

    老友相见,免不得一番嘘寒问暖、觥筹交错间,苏轼出于礼节地问王巩的歌姬宇文柔奴:“广南风土,应是不好?”

    这话纯属多此一问,因为其时在所有士子的眼中,岭南乃蛮荒之地,穷山恶水,不好已是共识。

    然而,宇文柔奴却淡然地答道:“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苏东坡没想到如此一个柔弱女子,竟能脱口说出如此豁达之语,不禁对柔奴大为赞赏,立刻填下了这首《定风波》。

    此刻阿黛拉三人别的不说,只吟出这阙词,杨逸也颇为感动,给她们每人挟了一块黄猄肉,连声说道:“快吃,快吃,明天我让护卫到前面去打头站,提前作些安排,再不让你们受这等苦,今天是我思虑不周全,自当罚酒三杯。”

    清娘动作轻灵,一把抢过酒壶哼道:“在杨大哥心里,看我三人不及一个歌妓也就罢了,你这检讨做得也没有一点诚意,什么叫自罚三杯,这酒是咱们从江南带来的佳酿,人家还想喝呢,你自罚是假,想独吞佳酿是真,当人家不知吗?”

    杨逸举着个空杯,一脸尴尬,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清娘,你又调皮了。”

    “嘻嘻,人家是跟晴儿姐姐学的。”

    “不许学她,她是妖女。”

    “嘻嘻哈哈那杨大哥也不许蒙混过关,你先作首诗词来,才能算数。”

    “对对对,快作。”秦国大长公主和阿黛拉也跟着起哄,一个个笑靥如花地望着他。嗯。或者说监视着他更贴切一些。

    杨太傅大袖一挥,豪气地说道:“这有何难,诗词一道于我不过是雕虫小技耳!笔墨侍候!”

    清娘二话不说,立即放下碗筷,跑去磨墨,杨太傅装模作样地在院中踱着方步,时而作仰首望月状。时而低头深思呃,准确地说是低头找蚂蚁,不就一首词嘛,用得着去深思吗?

    等清娘把墨磨好,他欣然挥毫泼墨,笔走龙蛇地写下一首《踏莎行》: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

    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

    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清娘三人看完此词,不禁连声叫好,杨太傅趁三人围着自己的笔墨鉴赏之际。好整以暇地拿过酒壶。很自觉地“罚”了自己三杯。

    嗯,那个秦少游。如今在粮料院干着肥差,因为自己的出现,他没有被贬谪郴州,自己若不弄出来,这词也永远不可能问世了,既然如此,杨太傅用这首词来换三杯美酒可谓是心安理得。

    “呀,杨大哥最坏了,趁人家不注意,偷酒喝。”清娘终于发现了某人的鄙夷行径,顿时娇呼起来。

    “别抢,别抢,清娘,不许淘气!”

    “可是你把一壶酒都快喝完了。”

    “可是这不是没喝完吗?”

    “可是人家不说的话,你就喝完了。”

    “可是你说了。”

    “嘻嘻”清娘终于可是不下去了,软软地扑倒在他膝上,俏颜花含露,韵态水笼烟,倾尽三千笔墨,也写不尽那醉人美态。

    清娘是从小跟在杨逸身边长大,说是青梅竹马也毫不过分,她在杨逸面前戏语言笑,就算是撒娇嗔怪,总是那么自然,丝毫没有一点做作,那自然而亲近的感觉看得秦国公主和阿黛拉都有些羡慕。

    “别看了,赶紧坐下来继续用餐,多吃些,这岭南道路难行,得攒些力气才行。”杨逸在清娘俏臀上轻拍了一巴掌,然后催促着赵倩和阿黛拉。

    几人在晚风中用完晚餐,晚上四人同宿一室,没办法,这驿站就三间瓦房,驿卒和护卫加起来人多,占两间还挤,剩下一间,杨太傅也只好“勉为其难”地与清娘三女挤挤了。

    杨太傅到底有多“为难”,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杨逸说岭南道路难行,这回到时说错了,进入广西全州后,新修的直道宽敞平坦,装有减震器的车马奔驰其上,并不感觉有多颠簸,加上接近桂州了,道路两旁翠峰如黛,千奇百怪,让人目不暇接。

    清娘三人从未见过如此秀美奇特的山水,一时疲态全消,到桂州后,杨逸带着她们三人泛舟漓江之上,游赏象鼻山、驼峰山。

    “唱山歌哩,这边唱来那边和那边和,山歌好比春江水哩不怕滩险弯又多弯又多”

    杨太傅一曲山歌唱响在青山绿水间,听得清娘三人一愣一愣的。

    杨太傅继续:“什么水面打筋斗哩?嘿了了喽,什么水面起高楼哩?嘿了了喽,什么水面撑阳伞哩,嘿了了喽,什么水面共白头哩”

    可惜杨太傅曲高和寡,清娘三女不会对歌,在他教了n次之后,阿黛拉才敢先于开腔,而且这腔调又带上了西域的另类味儿:“鸭儿水面打筋斗哩,大船水面起高楼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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