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她回首看向那三支羽箭,手颤颤巍巍放在上面,只是轻轻触碰,那箭头处的伤口便不停往外冒血,他身子一颤皆是被她看着眼里。
    “你忍着些。”说完,她硬着头皮,手小心放在上面,蹙眉,手用力一撇,羽箭闻声折断。她本以为会用很大劲才能折断,没想到这般轻松。嘴边不由蹦出一句“咦?”
    他回首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这箭不对劲,按理说皇城护卫的兵器皆应来自兵部。可这羽箭质量也太差了吧,兵部的东西他们也敢偷工减料?”她一面说着,一面将箭递给家思染。
    家思染接过手中,端详一番,蹙眉道:“这不是兵部出的羽箭,外观是一样,可用的材料、工艺却都是外家模仿的。”
    “你是说太子他私下制造兵器,他想干嘛,这可是死罪啊!”她不由惊道。
    “不好说,现在一切还未可知,我们先相信叶珠玑的话去找三皇子吧。”他艰难说最后一字,终于忍不住一头倒在了她肩上。
    他发间花香淡淡,她手搂住他肩膀,静静感受着他的心脏跳动声。有这声音,她心中无比安心,也不在想其它,只是搂着他坐在马料草堆上。
    忽而,穿堂外响起人声,铁甲碰撞的声音伴着话语声,“那边搜过了吗?太子殿下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搜查过了,没有人,只有辆叶小姐的马车从那里经过。车上也看了,没有其他人。”
    “奇了怪了,两个活生生的人就凭空消失了,继续找,太子殿下有令,若是找不到人,你们全部提头来见。”
    “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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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风起
    脚步声越发靠近,苏苒苒抱着家思染往角落又靠了靠,小心翼翼将马料草往身前拉了拉,尽量让料草挡住他们。透过草间缝隙,她看见三个身披银甲的士兵,明晃晃的刀尖至于地面,随着他们步步走动,刀尖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尖锐声响。
    他们已走到苏苒苒躲藏的草料前,三人停住脚,环顾四周未见异样。猝然,反射银光的刀剑刺入料草,直插在她肩膀上。她瞳孔骤缩,咬牙忍住没叫出声来。
    刀剑从她身体抽离,她越发害怕,额间冷汗直流,见那沾染了自己鲜血的剑尖缓缓往草外抽出。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闭眼猛吸一口气,悠悠将头上发簪取下,握紧在手中。
    只听那侍卫开口道:“这里有……”他话还未说完,她便听见三声倒地声。
    她缓缓睁开眼,看向草外。只见一席红衣女子站在巷外,须臾,她款款走进巷内,手中握着一柄外裹虎皮的长弓。
    待苏苒苒看清那人脸,白皙面颊嵌着红唇,柳叶眉挂于额间,娇艳如花般欲滴。
    她步步走上前来捡走苏苒苒身上的草料,眼虽带笑,却又深不见底。她蹲身下来长弓被她压在怀里,她伸手捻去苏苒苒额上草屑,低眼瞧了眼躺在她怀中的家思染,道:“中毒了?”
    家思染面容惨白,额间冒着虚汗,粒粒汗珠从白皙的皮肤里渗出,鼻尖气息微弱,薄唇也是如纸般煞白,微微颤抖不止。
    苏苒苒抱着他,目光直直盯在赵妍儿脸上。赵妍儿没忍住,笑道:“这毒不快些解了,可是要人命的。”说着,便伸手去摸腰包里装着的解药。
    “解药已经服用过了。”苏苒苒冷言开口道。
    闻声,她手一顿,抬瞧着她首先是一愣,而后笑道:“也对,自然不止我一人帮你。那药服用过后人会昏睡几个时辰,之后你们打算去哪里?”
    她的警惕依旧未有放松,瞪着她道:“赵妍儿,谢谢你方才出手相救。你是太子的人,我们之后回去哪里,我并不想告诉你。当然,你若是现在想抓我们回去,我也无话可说。”
    赵妍儿低下头,将飘飞不止的碎发捋至耳后,温柔笑道:“我若是要押你们回去,就根本不可能救你。我是太子的人,救你只是报你的恩罢了。等你出了这巷口,之后若是再被我发现,我可就不会再收手了。”
    苏苒苒低身去扶家思染,七尺男儿身体压在她较弱的肩上她微微有些立不住身子,身子悠悠晃晃拖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停住脚,喘气回道:“这样最好,你也回去转告周清秋和太子,翠儿的仇,我迟早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家思染的身体压在她肩上,被那禁军刺伤的伤口,瞬间渗出血来染红华服。血如花般在衣衫上绽开,她咬咬牙,心中感叹好在那伤口不深,不然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拖着家思染离开这地方。
    赵妍儿闻言,只是长叹一气,未在说话。看着他们远去背影,心中一股莫名悲凉泛起。直至他们消失,她依旧伫立在此。须臾,她心道:“周清秋,你这又是何必呢?”
    出了巷口,街道上满是禁卫军。他们一家一家搜查百姓院落,整个街道满是嘈杂的人声、碎瓷声以及那铁器碰撞声。见百姓们瑟瑟发抖躲在一旁,苏苒苒无奈叹气,只得带着家思染躲进了一家府苑后的柴房。
    天气已入秋,白日虽还觉得燥热,可到了夜里便是秋风彻骨,外加之柴房阴冷。苏苒苒一将家思染放在稻草堆上,他的身子便缩成了一团。她忙褪去身上的华袍为他盖上,似是感觉到了暖意,他的熟睡的神情终于是舒展了些。
    见他无恙,苏苒苒起身到门边,虚开一条门缝,望了望屋外,确认无人后方才将门扣上。窗纸有些破烂,冷风吹过木窗撞在窗框上发出阵阵声响。她伸手去关那窗子,发现少了栓子木窗根本关不严实,那恶劣的天气似是也在同她作对,才掩上便又将其打开了。
    她一气,重重将窗子拉上,“砰”的一声,随后“哐镗”一声,窗子连着一道窗框都落了下来,落在她手中。她唉叹一气,只得又小心翼翼将窗框安了回去。只是转身,那风吹得“哐哐”作响的声音又开始了。
    苏苒苒跪坐在他身边,将他撂在外的手臂用衣袍小心盖上。衣袍中果真温暖,她手贪恋在里面感受着那温热。
    呆坐了片刻,她只觉脑袋越发沉重,见此都险些进稻草里。今日经历的事情太多,她脑袋胀痛无比。须臾,她身子缓缓下沉,最后睡躺在了家思染身边。
    家思染背上箭头未取,只得侧躺着,约莫也是感觉到了身边有动静,手自然而然便搭在她腰上,将她往怀里一揽,额头递在她脖颈间。
    他软顺的发丝,扰得她脖子瘙痒难耐。她眼睛微微睁开,看着这躺在自己怀中的男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面颊,还好,有温度,有呼吸……
    入夜后,赵妍儿悄悄从后院小门溜进,黑暗处一双眼睛望着她,她并未察觉。待她关上木门,黑影也便猝然消失了。
    今日发生的事太多,正院的灯依稀还亮着。她低头看了看裙摆,用手掸了掸几处灰尘,挺直了腰背款款走到门边。她用手轻叩房门,屋内传来那熟悉且温和的声音,“进。”
    她换上笑颜,推门而入,周清秋端坐在书案前,手上的书并未放下,看也未看她道:“事情处理好了?”他已褪去白日华服,换了身平日里常穿的飞鹤绣纹长衫,外罩着一件轻纱广袖。青丝只是简单束拢在一起,指骨分明的玉手捏着书页。
    她走上前来,将他从肩头滑落的外袍往上拉了拉,又转身取下架子上的披风为他搭上,含笑回道:“都处理好了,太子殿下应该没有发现。”
    他只是点了点头,未在说话,目光自始至终都未落在过她身上。屋内安静一片,她手轻轻放在他的椅背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伸手去拿桌上茶水,他手还未触到茶杯,她便已躬身将杯子送到了他手边。
    他抬首看向她,只道一句“谢谢。”
    屋内又恢复了平静,良晌,她终于忍不住道:“她已经大致猜到了些你与太子做的那些事。”
    闻声,他翻书的手一顿,心一颤,两人皆无话。
    “她迟早都会晓得的。”他表面坦然,内心却是揪痛万分。这些,赵妍儿一一看在眼里,她将手放在他肩上,笑问道:“你后面打算如何?”
    他只是浅浅一笑,未答她话。如今他什么都有,身份,地位,钱财,以前他憧憬的一切,现在全部被他牢牢抓捏在手中,可他依旧开心不起来。他本以为得到这一切,自己会无比快乐,现在看来这些倒成了捆绑他一身的枷锁。
    见赵妍儿转身退出屋子,那一身绫罗花裙很适合她,曼妙身姿被轻薄的纱裙勾勒得美艳勾魂。他看得入了神,直至那一声关门声,方才将他神思拉回。他一直以为自己心中的白月光是那对自己只有片刻温柔的嫂嫂,就在刚才,他好像犹豫了……
    他心中生出了想要唤住赵妍儿的念头,他好像不愿她离开,哪怕两人不说话,她只要在自己身边就好。
    可他忍住了,每每想起太子命人给他下的药,让他口干舌燥,心中瘙痒,欲罢不能。再将这女子推到他身边,若不是那日做下的错事,他怎会被前来买东西的小白发现,他又怎会动手杀人。
    小白鲜血喷溅在他脸上的画面,他脑中依旧清晰记得,那画面就如火红烙铁印在他脑子里一般,一想便疼,一想便……
    他不禁抬首揉了揉太阳穴,自言嘲笑,“周清秋啊,周清秋,我看你就是个疯子……”他却是是疯子,明明可以孑然一身,他却费尽心机给自己揽来了这一身包袱。最后落得个自己心爱之人恨他无比的下场。
    而面对赵妍儿,他越发不明白自己心思了,于其说自己恨她,倒不如说是心里逼着自己在恨她。
    这一夜,他也不知自己是在看眼前的书,还是在看别的些什么。只是独坐在桌案前一夜,烛灯也在夜里摇曳了一夜。
    一夜过去,屋外秋寒依旧,家思染依偎在苏苒苒怀中,二人皆不觉寒冷。也不知过来多久,天边的鱼肚白还未完全升起,天空一半暗沉一半辉亮。
    家思染躺在她身边醒来,侧头正巧看见她熟睡的容颜,再看向四周,无奈笑道:“苒苒,你也真是心大,这种地方你也敢睡熟,也不怕一会儿别人进来看见了,抓我们两去报官。”说着一手撑起头,一手去摸她脸。
    他话刚说完,他手还未伸到她脸边,她猛然睁开眼,凶唤道:“谁!”说完,头一撇过正巧与家思染额头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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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风起
    他手一顿,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继续捏向她脸让她转过头来,笑道:“还能是谁!睡醒了?”见家思染醒了,她眼泪夺眶而出,一把环住他脖颈。两人贴近的身体还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她心中悬石总算放下了。本已打算好,若周清嘉再一次醒不过来,她就拿着刀冲进太子府,拼死也要伤太子一分。
    她手不小心碰到了他背上箭伤,他没忍住皱眉,而后又很快舒展开,害怕被她察觉。
    她在他怀中只觉他身子一颤,她忙抬首,忧心问道:“你的伤口……感觉好些了吗?”
    家思染想起昨日她那般紧张自己再次离开,心里忍不住高兴。他将手缓缓放在她背上,笑道:“没事了,没事了。”
    “你背过身去,我瞧瞧。”见他脸上依旧没多少血色,她仍放心不下。
    家思染自然知道背上的伤口定是惨不忍睹,三支羽箭呈三角形插入身体里,若不是家思染这副身体硬朗,换了别人,怕就算不是到阎王爷面前报道,也应该是在去阎王殿的路上了。
    “阎王爷昨夜给我说了,他一时半会儿不会收我的,他呀,让我好生陪我夫人白头偕老。”他笑着用手轻轻刮了刮她鼻子。
    听见这话,苏苒苒蹙紧的眉头好不容易舒展了些,喃喃道:“尽说些胡话,不让我看就算了,一会儿有事我可不管你了。”
    这样逗趣一番,原本沉重的氛围总算是好些了。家思染打量一圈四周,目光最后停在了破窗外衣架上挂着的两件麻布短衫上。
    休养一夜,苏苒苒与家思染皆恢复了些体力,换了身百姓穿的麻布短衣。苏苒苒手腕上挂着菜篮,除去一头繁重的华饰,发髻上撇着支简单的木簪。家思染一动,背上的伤就被扯得引起巨痛,她手扶着他,带他缓步前行。
    昨日还满是禁军检查的街道,如今又恢复了往日喧嚣。走过一条长街,家思染的气力已是用了大半,他倚在街边檐柱下,额头直冒冷汗。她急忙俯身为他擦拭,忧道:“嘉郎,你休息一下,我们过会儿再走吧!”
    他抬首,摇摇头,匀了匀气息,强装无碍道:“我没事,这街上不安全,保不准一会儿就又有太子的人来巡查。”
    “可是。”她还未将话说完,他便起身,拉着苏苒苒继续往前走。
    见他眉头紧锁,她为了引开他注意力,扯了扯家思染衣角,开口问道:“嘉郎,这衣服你给钱了吗?”
    清早,家思染便偷偷跑到别人院子里,将那主人晾晒在院落里的衣服取下来,一套自己换上,一套递给了苏苒苒。
    窄小的柴房自然没有遮挡的屏风,家思染褪去那身黑衣。白嫩的肌肤哪里像是七尺男儿该拥有的,若不是那几道疤痕镶嵌其上,说着是位姑娘的美背,她也相信。腹部肌肉上的纹路如田地般整齐排列,胯间线条一直延伸至裤带之下。
    苏苒苒面颊绯红,看得入神竟忘记将头背转过去了。直到见家思染快要转身,她才迅速将头撇过去,断断续续问道:“我们一会儿要穿这个吗?”
    家思染心中奇道:“夫人这是怎么了,不换身衣服,难不成穿着华服招摇过市吗?”心里的话自然不敢说与她听,只得笑答道:“夫人,你那身华服太显眼了,我知道这衣服自然不能与你往日穿的相比,你忍忍,等到了三皇子府我再给你想办法。”
    语罢,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问的问题有多愚蠢,她双手捂着脸回道:“嗯。”
    而后屋内一片寂静,家思染见她迟迟不换衣服,忍不住开口提醒道:“那夫人,你快把衣服换了吧!”
    “你转过去。”
    “啥?”
    “我让你背过身去,不许看!”
    “可你方才都看了我的。”家思染假装一脸委屈道。
    闻言,苏苒苒脸骤时绯红,起身将他身体转过去,道:“我没看,我方才闭着眼睛的。”
    “可我听见你吸哈喇子的声音了。”
    听完,她红着脸,抬手便要打在他身上。忽而,反应过来他们早已成婚多年,便转了傲气神情回道:“自家夫君,看看怎么了!”
    他一把抓住她手腕,俯身贴近她脸笑道:“就是,自家夫人,想看就看咯。”她先是一愣,水灵杏眼一眨,也笑了。
    家思染背过身去,苏苒苒将衣服换好,扯了扯他衣角。大约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换衣,她脸多少仍有些红润,他躬身低下,替她理了理腰间未拴好的腰带。
    终于,两人小心放下后门木栓,悄悄溜出了那户人家。
    一路追来,二人都为讲话,直到苏苒苒开口问了句,“嘉郎,这衣服你给钱了吗?”
    他抿嘴笑道:“我不是把我们衣服留那里了吗,你那身华服三十个绣娘花了三个月时间才绣好的百团花锦,肯定是够抵这两身布衣的。”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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