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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国中各方人马在中极殿为政体革新而战时,寰宇大战已进入到第三个年头。

    英华、不列颠、荷兰、普鲁士以及波兰、葡萄牙等国为一方,法兰西、俄罗斯、神圣罗马帝国、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波斯帝国以及西班牙为一方,这场大战发端于几个阶段,几个战场,到圣道四十三年,已汇聚为名副其实的世界大战。

    以圣道四十一年,西元1759年9月,腓特烈二世侵入萨克森公国为标志,西方战场开启。以当年十二月,西域大都护吴崖领乌恩齐人、三玉兹亲华军入侵小玉兹,兵峰直指里海东岸为标志,东方战场开启。在这前后,波斯人、乌恩齐人先后席卷艾乌汗,英华联合马拉特联盟与波斯人争夺天竺,奥斯曼土耳其与俄罗斯和波斯人在三玉兹战场联手抗拒英华,也是这场大战的组成部分。

    当圣道四十二年,英华皇子、海军上将李克铭率铁甲蒸汽舰队突袭法兰西地中海舰队时,东西方战场联成一体,两个阵营清晰显现,战争也扩散到整个地球。

    英华以摩加迪沙为落脚点,联合不列颠侵蚀埃及,逼压奥斯曼土耳其,不列颠又与法兰西在锡兰发生小规模战斗,不列颠加勒比海舰队袭扰法兰西和西班牙领地,法西两国海军驰援加勒比海,这一系列小规模战争都只是分支,欧亚硝烟弥漫时,美洲,主要是北美洲也爆发了规模空前的战争。

    巨大的历史惯性下,北美洲的战争主线与另一个位面的历史没有什么差别,在腓特烈二世打响大战第一枪之前,不列颠与法兰西人早已在北美开练了好几年。如果再算上七十年前的威廉王之战、四十年前的安妮女王之战,十年前的乔治王之战,不列颠与法兰西人在北美的战争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这些战争仅仅只围绕俄亥俄河谷等地归属权而进行的武力争夺,规模不大,甚至算不上战争。不列颠和法兰西也从未将其视为两国全面大战,而只是“边境冲突”。但随着战火在欧洲心脏地带点燃,北美的边境冲突也逐步升级。两国派出成旅成师的正规军,要借这场战争彻底解决北美殖民地问题。

    在这条主线之外。另一条支线的走向就完全不同了。

    欧洲人所谓的印第安人在这场战争中的立场受到了英华的严重影响,原本北美的印第安人分为亲法派和亲不列颠派,其中亲法派印第安人占主体。原因是法兰西在北美的殖民策略是以贸易为主,不像不列颠人以移民为主,后者明显更损害印第安人的利益。同时法兰西冒险家在密西西比河流域有深入探索,与中西部印第安人的来往更为活跃,战争爆发时。站在法兰西人一边的印第安人至少三倍于亲不列颠派的印第安人。

    问题是,印第安人又多了一个选择,于圣道三十二年设立的英华东洲都护府经过十来年经营,触角已经深入到北美大平原上。阿帕奇、切诺基、支奴干等族“东黎人”纷纷成为亲英派,不少都迁移到了落基山脉以西的地方定居。

    这些饱受苏族联盟压迫的东黎人对任何能打击到苏族联盟的事情都不遗余力,包括响应英华号召,组成黎人联盟,侵扰密西西比河上游。给苏族联盟捣蛋。恰好,苏族联盟是亲法派印第安人的主体。

    眼见法兰西和不列颠在北美甩开膀子大干,跟不列颠暂时结成战略联盟的英华自然不会坐视不理。高举帮助盟友的旗帜,要在北美谋取更多领土和利益。

    即便不列颠想方设法要隔离英华,不希望英华过多介入北美,甚至不惜以携手准备开掘苏伊士运河,允许英华派海陆军进入欧洲战场为条件,争取到了英华承诺不越过上加里福利亚领地边界直接出兵干涉北美战事,但这不妨碍东洲都护府在黎人身上打主意。

    东洲都护府有基于英华武人利益的打算,通事院也有基于外交战线的谋划,而东洲当地人,主要是三州上层人物。例如浦州范家,梁州(温哥华)梁家,唐州唐家,也有自己的主张。以东洲总督和三州法司、海关为主的文官体系,以及都护府的武官体系,在诉求上与东洲当地人接近一致。可通事院的思维显然更倾向于全球一盘棋。

    因此通事院对东洲自作主张,鼓动黎人建国,以其为代理人插手法兰西与不列颠之战这事很是纠结。一方面打乱了通事院的全盘布局,影响到英华与不列颠的关系,可能动摇双方在苏伊士运河乃至非洲瓜分战略上的合作,但另一方面,却又为通事院提供了战后分肥的更多筹码。

    就东洲司主事丁竞而言,全盘布局是知政汪由敦乃至皇帝要去考虑的事,东洲能得更大利益,就是他的事功。当然,面上他也必须训斥绰号“范十三”的范浦归,这小子正是范四海的孙子,范六溪与阿帕奇黎人首领浦八朗之妹所生的儿子。

    尽管是汉黎混血,生在东洲,范浦归的少年青年时光都是在本土度过的,在通事学院进学时,丁竞正是他的老师。回到东洲后协助东洲总督治政,推动黎人建国的谋划还是他最先提出来的。

    “这只是第一步,要让东洲越过大山,占据整个大草原,三个师红衣是最起码的……”

    见丁竞赞他,范浦归赶紧打蛇顺棍上,他这次再回本土,就是要讨本钱,光靠东洲自己的力量,可没办法把这谋划变成现实。

    东洲现在只有三州,浦州、梁州(另一个位面的温哥华)、唐州(另一个位面的洛杉矶)。浦州已有相当规模,人口多达十二万,加上另外两州,超过二十万。经济都以粮牧和轻工业为主,绝大多数工业品都需要自本土输入,更谈不上什么军工产业。

    都护府在三州驻军八千人,还以当地人为主。依附东洲的黎人也不超过十万,还分作数十个大小部族。这样的家底,显然无力跟苏族联盟乃至法兰西人抗衡。更不足以面对不列颠人可能的翻脸。此外西班牙鉴于唐州殖民地的崛起之势,对英华东洲力量也开始抱以警惕,不排除由新西班牙领地北侵的可能性,因此范浦归的谋划如果没有本土支持。那就是蛤蟆打哈欠,大的就只是口气。

    丁竞牙痛似地呻吟道:“三个师……你也真敢想,就算总帅部能派出三个师远征,东洲的后勤能撑得住吗?”

    别说三个师,三十个师红衣都有,现在已是大战第三年,英华还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战备动员。抛开殖民地军和雇佣军不算,本土正规红衣已扩充到六十个师接近五十万人。如果不计代价的话,爆出三百个师也不是不可能。作为战备动员的一部分,义勇军也已经扩充到四百个营,可以凑出一百个师,这又是八十万人。

    兵虽多,装备也足,可把兵力送出去。乃至让其在遥远战场持续作战,这又是另一回事。西域大都护吴崖的西征大军浩浩荡荡三十万,其中只有十万红衣。原因就在于后勤实在跟不上,只能以乌恩齐和三玉兹军队为主。

    西域(此时的西域已指过去广义上的西域,原本属于西域的葱岭以东,阿勒泰山以南地区已被称呼为天山南北)还可以指望铁道,天竺也有南洋这条繁盛的海运线支撑,可东洲就完全不一样了。

    距离是东洲与本土难以逾越的障碍,向东洲送三个师的兵员没问题,靠东洲自己也能勉强支撑这三个师的粮草,可弹药、军械,各类辎重。这些后勤供给显然就跟不上了。

    范浦归不甘心地道:“走北线快船只需要一个月!如果在这条线上建起煤站,蒸汽船会更快……”

    “扩充东洲驻军势在必行,可没必要越过两道大山和浩瀚大平原,跑到法兰西人的篱笆外打仗……”

    一个声音响起,不仅范浦归赶紧躬身作揖,丁竞也起身长拜:“陈学士!”

    来人是翰林院掌院学士陈润。身为王道派开山祖师,他现在已不掌实政,就在翰林院里搞外交国策研究。

    “去小会堂,跟汪知政他们一起商量东洲战事。”

    陈润招呼两人,一同出了办公室,然后就被喧嚣声浪给淹没了。此时正是全城欢庆中极殿大议圆满落幕的时候,欢庆的气息也将位于未央宫西面六里处的通事院裹住。

    “闹什么呢!?中极殿的事跟通事院有关吗?等到这场大战结束,咱们捞到了该得的利益后,再来欢呼不迟!”

    陈润呵斥着正在闹腾的通事院大小官员,众人顿时凛然,陈润虽不属通事院体系,可绝大多数官员都是他的徒子徒孙,他有这个资格教训人。

    待陈润等人离开,官员们心气也渐渐凝重起来,没错,通事院现在还是皇帝在管,一场寰宇大战还在打,中极殿大议暂时跟他们无关。

    通事院的小会堂里已聚了不少人,包括红蓝将军,见到那蓝衣上将,范浦归一愣,北洋舰队都督罗五桂!

    “好小子,闹出偌大阵仗,还得咱们来擦屁股……”

    罗五桂嘿嘿笑着,一巴掌拍上范浦归的肩膀。

    接着罗五桂感慨道:“不过你啊,还真是有你爷爷之风,可惜你爷爷看不到这番盛景了。”

    范四海在十年前亡故,范六溪虽有一堆儿子,也就混血的范浦归最有出息。

    红衣将军插嘴道:“终于有机会去东洲看看了,不过只看不打仗,还不知能不能闲得住。”

    范四海招呼道:“这是庄在意庄上将,他会接任东洲都护。”

    范浦归顿时肃然起敬,庄在意!?在六年前的大玉兹之战里,以三个师完败六万俄罗斯哈萨克联军,收割两万人头,与三年前率领两万骑兵大败波斯五万王廷禁军的徐师道并称新一代西域双雄的庄在意!

    虽然不是韩再兴、何孟风、方堂恒、蔡飞、郑威这一辈宿将,但这样一位骁将,国家竟然舍得派到东洲,如此重视,范浦归一颗心顿时滚烫无比。

    “坐下吧,今日召集诸位,是要议定东洲大略……”

    陈润以主持人身份发言,将在场数十文武的心绪凝了起来。

    白发苍苍的汪由敦再道:“陛下有言,东洲,我们暂时无力吃下太大饼子,但不等于我们不张嘴。法兰西人要打,不列颠人和西班牙人要防,东洲的大平原名义上归法兰西人,实际还是空的,就算我们吃不下,也要吐口唾沫,宣示我们的所有权。黎人在这里面能起什么作用,在东洲我们又该怎样尽力把黎人融进来,这些问题都要定下百年大计。”

    “这是陛下的原话,陛下也说有些乱,大家先整理一下,然后一条条议。”

    议程展开,范浦归不仅心热,不久之后,全身血液也渐渐沸腾。

    “北阿美利加,这是欧洲人对东洲的称呼,黎人是东洲的原主,我们英华扶起黎人,向欧人主张领土权,在法理上就占了先手。但要跟欧人论法理,就得有一个国家,因此,不谈之后通过黎人吃下东洲空白之地,就只为这法理,都必须让黎人建国。”

    轮到范浦归谈东洲形势时,他慷慨陈词。

    陈润问:“所以……就立一个美国,让你舅舅当皇帝,仿效当年周天子分封诸侯,把各部黎人融起来?我有些好奇,这个‘美’字是怎么来的?是从‘阿美利加’这个欧洲人名字里取的?”

    范浦归也有些迷惘:“跟欧洲人的称呼无关,我是小时候听爷爷说到什么美国的。爷爷说,他来东洲时,皇帝跟他长谈,偶尔会说起什么美国,像是无心之语,也不清楚来由。我跟大家谋划黎人建国时,就顺手拿来用了。”

    结果还是皇帝弄出来的……

    众人对视,都一副了悟于心的神色,看来皇帝早有让黎人建国之心,甚至名字都取好了。至于再立个皇帝,皇帝他老人家立皇帝这癖好已是地球人皆知,也不多这一个。

    把黎人当作代理,本就是最佳选择,再加上皇帝之意,范浦归的谋划终于获得了通事院的认可。

    “兵会加一个师,但跟不列颠有约在先,朝廷的兵不能越界,东进夺土的事就得靠你们自己了。让黎人建国是一面,组织镖局或者仆从军是另一面,朝廷会敞开供应军械,通事院也会给特别补贴……”

    汪由敦虽还是外圣思想,但值此寰宇大战之时,也不会迂腐到有便宜不占的地步,慷慨许诺,让范浦归更兴奋地一蹦而起。

    陈润再道:“东洲要做的就是赶紧把家园建好,吸引更多人去东洲求富贵。有人才好办事,如果东洲现在不是二十万人,而是二百万人,不必朝廷操心,你们早就夺了无数土地。”

    当范浦归离开通事院时,满脑袋就转着两个字:“招人”。

    招募镖局和仆从军组成东洲志愿军,开赴东洲作战,而招募移民更是每一位回到本土的东洲人要办的例行公事。

    “本土镖局太贵了,去韩国和日本招仆从军吧,我这边有长州藩的关系,怎么也能拉出千儿八百的仆兵,一月最多五两,比咱们红衣兵便宜一半……”

    东洲就是罗五桂的第二故乡,对侄子当然是尽力帮忙。带着叔叔的馈赠,十天后,罗五桂上了船,船出龙门港时,东京满城鞭炮声还在他耳边响着。

    “有皇帝、通事院和陆海军在,我们东洲虽远,却离国家最近。”

    如陈润训斥通事院官员的话一样,本土对中极殿大议的喧嚣声潮,没怎么入范浦归的心,在他看来,宰相是谁无所谓,反正谁都不敢轻视东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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