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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慕容谦总还是很忙的,水族初定,土族未消,精致面容隐含着忧虑。复制址访问 不过,百忙中,他也算抽出一日和雪瑶在暮城里游逛。

    古色古香的建筑,印着青苔的灰石板路,夜晚还有红烛高悬,似世外人家中的繁华。一处兄摊前,雪瑶握着一根拨浪鼓久久徘徊。

    慕容谦见状,向卖东西的老伯道,“这个多少钱?”

    “五文。”那老伯答道。

    拿了一钱银子递给那人,扬着温和一笑,慕容谦道,“不用找了。”

    “谢谢,谢谢客官。”老人接过,连声道谢,皱纹里也荡起一丝喜色。一钱银子,能抵上半个月的辛劳了。

    两人继续前走,雪瑶轻晃着拨浪鼓,眼里看到的,是曾经整个童年。“小时候每次和娘出来,我都想要这样一个拨浪鼓,然后娘会安慰我,告诉我,等有一天爹来接我,就什么都有了。”唇角含一抹笑,滋味不明,“然后我就每天都在等着,盼着,可是我等了好久啊,二十几年,最后也是自己去找的。”

    “皇室中人太多身不由己,也有太多繁华**,执着想念一个人,太难。韩平治连自己的江山政权都护不周全,又拿什么护你们母女富贵平安。”低迷,如波涛拍岸,他缓缓道来,“后来唐门老祖对你不好吗?”

    “没有。师父虽然严厉,也有些疏离,但我知道,他的心里,没有表面那么讨厌我。而且,师父应该也是用心待每个弟子的。即便,最后他对十九哥做了那样的事。”拨浪鼓停住,她似乎也阴霾下去。

    “雪瑶,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你已成为南楚公主,一国帝姬,应该开心点,向前看吧。”

    知道她的苦乐,明白她的悲索,可这点点滴滴,早刻在骨髓里,塑成今日的她。他无法抚平,也无能为力。

    “是啊,我应该开心的。可有时真的好累,一种要不停往上爬的感觉。”迷离水雾幻起斑斑色泽,“你呢?身为北翎太祖皇帝的嫡子,自小就是天潢贵胄,什么都懂,也什么都会,总该开心多点吧。”

    “是啊,众星捧月,锦衣玉食。只不过每天看着所有人为权力争个血溅三尺,不顾一切。可谁有错呢,没有权势,什么都留不住。”卸下轻浮伪装,那样的神情,那样的目光,分明是重压下的无可奈何,也无路可退。“你说我不会输。但如果有一天我输了,就一定身败名裂,再无翻身余地。”

    “不会的。因为你的**不是无限扩张。懂得收敛的人,下场不会太难看。”雪瑶挽住他的手臂,声音干脆柔和。

    有些人可以分享喜悦,有些人可以共赴哀愁,而最可贵的,是不喜不哀,仍在一起谈天说地,付之以心。

    两人正说着,忽然一个乡间姑娘迎面走到近前,扎两个长辫,十六七岁的年纪,笑得烟花灿烂,也热情直接,“公子,多日不见,娜桑可是一直在等您呢。”

    习惯性地扬眉,慕容谦露出轻逸邪笑,才要随意开口,只觉得臂上一松,雪瑶就要走开。他紧忙拉住才离开衣袂的手,潦草说了句,“改天再聊。”

    “公子有新欢,就忘掉娜桑了吗?”小城女子,果然爽朗得不比寻常。

    不用说,一定又是他的**债。

    就算他身份尊贵,**多金,还有一张邪逸众生的公子面容,那也不用时时刻刻都这样提醒她吧。

    狠狠瞪了面前这两人,雪瑶欲抽回自己的手,甩袖离开,奈何他抓得紧,岿然不放。

    “改天也不聊了。”慕容谦瞬间改口,揽住雪瑶肩头,快步离去。“我跟她也就喝过两杯,没什么。”垂眸,他温柔明朗。

    自懈亲的缺失,已经令忐忑怀疑在她的脑海中根深蒂固,以至于总要佯装出刚强,混淆视听。

    也许像清心所说,有时,他的确该直接解释。

    “娜桑?我看那姑娘其实也不错,清纯,漂亮,还肯定不会算计你。”雪瑶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潇洒,终究还是处处流露着不自然。

    这么没诚意的三言两语,显然雪瑶并不接受。而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噎得她无话可说。

    “的确啊。”慕容谦恍然大悟一般,好似玩笑,“不过,我已经习惯被人算计了。”

    不知不觉出了城郭,面前是涛涛金沙江,江畔酒旗人家。

    两人进了酒家,看一眼屋内的三两张小桌椅,雪瑶立即想起,这就是她最初被骗来的地方。而连同店老板在内,都是土族的人。

    眉头微皱,不由握紧寒龙剑,雪瑶淡淡道,“我们还是走吧。”

    “这儿的百花酿是方圆闻名。百里老板也热情好客。既然来了,不如坐坐?”看着她,他的目光极是关怀,“还是,你不舒服?”

    “他们是土族的人。”雪瑶压低声音道。

    “你怎么知道?”他审视着她,眸光明灭,不看出情绪。

    “慕容谦,你是不是怀疑我也做了土族的细作?”雪瑶眼中闪过锐利,转而苍茫。

    他本就不信她,无论真假,从来怀疑。

    挂着随性的笑,慕容谦才要说什么,便见百里老板闻声走来。

    “客官,这是怎么了?”四十几岁的中年老板赔笑,看到雪瑶时,不由一惊,“姑娘,是你?”

    “对,是我,那天的江水不够凶猛,没把我淹死。”一抹冷笑,凤眸凌厉,“唰”地一声拔剑,寒龙威刃,闪闪银光,转眼已架在百里老板的脖颈上,“说,那两个土族人贩子去哪儿了?”

    “我,我——”百里老板支支吾吾。

    两根手指挑开寒龙剑,慕容谦站在雪瑶和百里老板之间,“百里贤弟是本王安排的内应,他不是土族的人。至于那两个人,怎么回事?”征询的目光看向两侧的人。

    “见过王爷。”拱手施礼,看看雪瑶,百里老板犹豫着道,“当时这位姑娘孤身一人,被土族的张,李两个小厮骗来西照,打算献给土族圣尊,在属下店里休息,而后逃跑不成,毅然投江。属下若姑娘是王爷的朋友,断然不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王爷恕罪。”说着,百里老板单膝跪下,等待慕容谦发话。

    听到“毅然投江”四个字,英挺眉间不由一动。他知道她高傲倔强,却从不想,即使红颜祸水,她也是甘愿以身殉节的女子。

    而他,大概还是辜负她多一点吧。

    “不知者不罪,起来。”慕容谦单手扶起百里老板,宽和,也带着掌控全局的魄力,“前几日成功围剿土族,你功不可没。那两个土族人呢?”

    “他们就是两个小喽啰,问不出什么,和其他人集中关在一起了。”百里老板回话。

    “找出来,处决。”无波无澜,慕容谦下达这样的命令。

    百里老板是功臣,动不得,不过那两人,有胆子欺负她,就得有命承担后果。

    “还是算了吧。”握紧剑柄的手已经放开,寒龙剑静静躺在鞘里。雪瑶镇定如常,一笑,似叹,隐隐含了悲悯之色,“他们是该死,但错的也不全是他们,是世道人心。三国鼎足,乱世当道,那些姑娘大都是自愿卖身,算不得逼良为娼。至于我,反正也好好站在这儿呢,何必再添人命。”

    两人在酒桌旁坐了,藏住讶色,慕容谦又确定一遍,“真的算了?”

    “怎么,我就只能心狠手辣,有仇必报?”挑眉,略带挑衅之意。

    逸然浅笑,慕容谦凝视着雪瑶,明明俏丽姿容,已染上刚毅苍凉之色,刻在眸中,融于面上,“你好像变了。”

    “那是变好了,还是更坏了?”雪瑶单手托腮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她望着他,似在他的眼眸里寻找,又好像别样沉迷。

    “是长大了,成熟了这么一点点。”两根手指扣成弧形,他满眼戏谑。

    “那我以前,就是黄毛丫头呗,还是无理取闹,蛮不讲理那种?”五指在他面前握拳,摆明了威胁之意。

    “现在不是吗?”随风笑谈,在她一拳伤人之前,他已握住她的手,收敛几分随意,颇为认真道,“其实,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能不能对我说真话?”他看着她,等她的保证。

    “我不是怕你生气吗。”声音略低,雪瑶似委屈一般,眉眼不觉垂下,“你生气的时候特别吓人,也特别伤人。如果你一直这么温柔,我可以考虑不再说谎。”大概是喝了两杯酒的缘故,她两腮微红,醉态丛生。

    “这都没见你害怕过。”不自觉地嘴角上挑,无奈中带着经年的情愫,“一直温柔?那你还不翻上天去了。”

    “我有这么厉害吗!”略微回想,笑意略过,“其实,第一次在王府见你的时候,我确实很害怕的。”

    只不过后来,他的确是个谦谦君子,容她,纵她,也惯得她愈发肆无忌惮。

    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藏在心里,其实,她是明白事理的。

    慕容谦脑海里闪过洞房花烛时的那双凤眸,清纯,慌张,点缀些许迷离。原来,一切早已注定。回忆中有苦有甜,终于汇成一句,“这么多年了,真好。”

    不约而同陷入回忆,是啊,那样的一见惊鸿,即便岁月流转,也将永远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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