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荷随周南生到了铺子,宋掌柜早已经开铺做起生意了。

    其实宋掌柜每个月的工钱并不便宜,且周家如今足够的劳力,倒不一定需要在铺上帮忙了。只是周家从开铺之初就请了宋掌柜帮忙,宋掌柜做了一辈子的铺子生意,不但同镇上各家富户的采买熟识,而且同往来的行商也打了几十年的交道,可以说当初要不是有他打开局面,周家的这一个铺子还不一定开到现在,如今生意虽稳,老爷子的意思却是,宋掌柜十年来与合伙人差不多了,断断没有自家用不着就辞了人的道理,更何况,万一辞了,客源是否被带走,也是一个冒险的问题。

    随着日头升高,顾客渐多,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在秤货算钱的空挡,唐荷眼尖,看到有一个妇人探头看进铺子里,她定睛看了,是周南生的七伯娘张氏,因此连忙招呼她。

    张氏走进铺子里,同他们三人笑着招呼,两手互相搓着,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们生意忙,我就耽搁你们一小会,南生,你铺里有用不上的席子不?或旁的能铺在地上垫着用的铺盖也成。”

    周南生略想了想,答道:“有的,前儿架子上铺的旧桌盖儿换了下来,您要不嫌弃我给您找找?”

    “哎。”

    周南生;一;本;读,斫了柜台里翻找东西。张氏跟唐荷解释,“今儿我同你那两个嫂子来买蜡烛,我们拉着两只高脚凳和一块板子摊了一个位子,不曾想这生意红火,摊子旁挤满人,我们卖货收钱都来不及,有一些人等不及就走了,这可不是白白丢了生意嘛,你嫂子就说再摆一个摊,一会我用桌盖儿铺在地上,再摆上蜡烛,可不是又支了一摊生意嘛。?

    唐荷笑道,“生意这样红火,恭喜了。”

    “一点小本买卖,哪里能同你们家开铺子比,”张氏挥挥手,“不过这做蜡烛卖确实能挣钱,咱们本地看重节气,买香烛的人多。先前你二嫂从她娘家学来这手艺,拉来一摊子竹棍儿烛油块可把一家的老底都耗尽了,我这天天战战兢兢地怕赔钱,如今可终于回本了。”

    说话间周南生把东西找了出来,张氏接过看了觉得合适,就谢过了他们,告辞去忙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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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北生离开新婚妻子,孤清清地一个人读书,白日还好,毕竟埋头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到了夜里,被衾孤冷,尤其想念温温软软的新媳妇。他几次想回家看看,奈何岳父每日检查文章,并布置新的课业。

    如此煎熬地过了大半个月,终于岁考考毕,他也等不得名次出来,跟岳家告辞,就简单打了包裹,绕道自家铺子,打算跟周南生夫妇一道家去。

    此时城镇人家已经开始做晚饭,生意已经冷淡了,宋掌柜和唐荷归拢货物,周南生在柜台上对着账本打算盘,他抬头看见周北生进来,惊奇地笑道:“四弟,你咋来了?”

    周北生放下包裹,同宋掌柜问了好,一边答道:“今儿岁考结束了,我同你和三嫂一道家去。”见周南生还低着头打算盘,不由催问道:“三哥,你还要多久哇?”

    唐荷闻言,与周南生对看一眼,然后笑道:“小叔这情态,就叫做归心似箭。”

    周北生:“……”

    不多久,三人收拾上路归家,留下宋掌柜最后锁门。

    三人行了小半个时辰,大路走完,牛车绕进去往周家村的土路,又开始颠簸起来,唐荷被飞远的泥灰呛到,只好找了块围巾自捂住口鼻。

    路走了一半,对面来了一辆拉了满车菜蔬的牛车与他们狭路相逢,他们不得不小心碾在路沿给对方让路。

    “咱们这路真差。”周北生皱眉道。

    “是啊,拉车运货很不方便。”周南生赞同道。

    唐荷扯下布巾深呼吸,“哎,要致富,先修路。”

    周北生闻言怔愣,点头道:“有道理。三嫂有见识。”

    同类型的箴言还有“十年种树,百年树人”等等,有木有?唐荷笑了笑,没再接话。

    三人在土路上颠簸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进了村到了家。刚进院门,迎面碰到村长周五爷,三人都很吃惊,下了牛车立定,恭敬地向他问好,村长笑眯眯地应了,临走前特意拍拍周北生的肩说道:“北生有出息啊,如果福气够,日后前程更加不得了。”

    话说完了也不多逗留,出了门家去了。

    三人无言,自行散去梳洗。

    周北生走回里边的房子,进了外厅,就见周老爷子坐在里厅太师椅上摇啊摇,正出神想着事情。周北生向他问好,他才醒过神来,“北生回来了啊,”他顿了顿,又问道,“刚才见到村长了?”

    “是。”周北生站定

    “咱们村外面的土路要修了,”老爷子淡淡地说,“修路的钱官府给一部分,村里自筹一部分,摊到人头上,每个人半两银。只是村里困难的人家不在少数,钱银估计凑不够,村长来咱家,是希望咱家出个大头。”又问孙子,“你说说你的看法。”

    周北生犹豫道:“自古修路造桥都是积福的事……”

    老爷子点头,“做下这件善事,估计传诵的人多呢。我是在想,这名声对你三年后下场考举有没有帮助?”

    帮助自然是有的,到时临近村庄都赞扬老周家,周北生这样一个青年秀才也会在人们口中提了又提,才名若能因此得以传扬开,等他下场考试,主考官也会另眼相看不是?

    只是周家虽略有富余,到底也只是普通殷实农户,若是这修路钱捐出去,自家少不得要大伤元气。因此周北生犹豫着不答话。

    周老爷子挥挥手,“行了,这事我再思量思量。你多日没回家,你娘天天念叨你,你去寻了她说话吧。”

    “是。”

    周北生没见到徐氏,大嫂杨氏说她抱着二妮儿,领着土豆娃到七伯娘家买蜡烛去了。他又吞吞吐吐问了自己媳妇怎么也不见在家。

    杨氏看他面色羞赧,便笑着打趣道:“哎哟一进门就找媳妇,小叔这心忒急了。”又见周北生涨红了脸转身要走,忙笑着叫住她,“四嫂去地里摘菜去了,你再等等,一会就回。”

    周北生却等不得,寻到自家菜地找吕氏。

    吕氏正弯腰拔一颗大白菜。冬日天冷土硬,白菜根吃土吃得深,她使了使劲,随着菜根离土,她人也跟着后仰倒在菜畦上。

    周北生慌忙紧跑几步上前拉起她,“媳妇,摔疼了?眼睛都红了。”

    吕氏眨巴眨巴眼睛,脸上又惊又喜,一手还抓着白菜,一手抓着他的手臂,“你回来了?”

    周北生点头,接过她手里的白菜放进菜篮子里,又给她拍了身上的土,就牵着她的手回家,路上问她,“咋没带把刀呢?把白菜从根上割断就行,拔起多不容易。”

    “我没做惯……”吕氏嚅嚅说道。

    周北生又问她,“跟家里人处得咋样?”

    “处得很好,”吕氏连忙答了,“爹娘和兄嫂对我都很和气,只是……”只是这里的生活同她所熟悉的,相差太远。

    周北生没有听到她未尽的话,把媳妇儿牵回了家,学他三哥在媳妇干活的时候帮打下手,结果徐氏回家看到了,心疼得很,连忙把他赶出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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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北生这回在家里也只待了几日,因记挂岁考结果,又出了门寻岳父说话。见了吕教谕,被告知他正是这一回的第一名,顿时就愣住了。

    “我早说你不必妄自菲薄。”吕教谕呵呵笑着捋着胡须,“这次你可以递补成增生,下一回再考第一,你做了廪生,就能从朝廷那领到银子了。只要你坚持苦读,前程自然在前头等着你。”

    “是。”周北生回过神来,喜上心头,“小婿全赖岳父教诲。”

    两人又谈了一些文章上的事情及坊间时闻,周北生就把村长让他家出钱修路的事同吕教谕说了。

    “这是好事,做得!”吕教谕斩钉截铁道,“你虽有才华,但比之其他传了才名的秀才,还略显根基浅薄,若是因修路一日众人传诵起周家的功德,自然逐渐要说起你的才名,到时我再给你引荐一二文豪,你下场考举也更多几分把握。”

    “我家去时把您的意思告诉祖父。”

    吕教谕点头,又同周北生说了几句,就放他出门。因为即将过年,周北生就收拾了衣物及常看的书本,绕道去找周南生夫妇一道归家。

    这回铺子里只有宋掌柜及周南生两个,周北生不由奇怪问道:“今日三嫂没有来铺子?”

    周南生手上做着事,口里答道:“你三嫂说她今日不太舒服,气闷,胃口不开,这会去寻郎中看呢。”

    说着话间唐荷回来了,她脸上神情似怔似喜,只是周南生兄弟说着话也没有留意,见她空手进来,周南生不由奇怪问道:“郎中咋说?怎么没抓药?”

    “没啥病。”唐荷笑答,看看铺里周北生及宋掌柜也在,终于没再说什么,只是之后寻到空隙告诉周南生道:“晚一点我有事情告诉你。”

    三人仍然赶车回家。村前那道土路仍然颠簸不堪,尘土漫得人满身都是。唐荷索性拿大巾子盖住头,两手捂住口鼻,一言不发。

    周北生问周南生晓不晓得村里说修路的事,周南生点头,说道:“前两年也说过,拖到如今还没个结果。要我说,这路实在该修了,乡亲们进出实在不方便。”

    周北生若有所思。回到家就把岳父的意思同周老爷子说了。

    晚上一家人上桌吃饭,周老爷子就把修路的事情及村长的意思说了。

    “据村长说,官府拨的钱款已经到了,破土动工的日子也算好了,过了这个正月年,就要着手做活。”

    “村长说这银子还差200两的缺口,如今咱家的家底差不离就这些了,我原本犹豫要不要捐,只是这修路实打实是造福人的积德事,对北生日后搏功名也有大大的好处,因此思量了许久,我决定捐了。只是这也是大事,我如今跟你们通通气。大伙儿有啥要说的?”

    一家人顿住,半晌没有人说话。

    在一旁喂着二妮儿米糊没有上桌的杨氏却忍不住了,她开口说道:“老爷子,这事我斗胆说两句,我不赞成。”

    作者有话要说:爱疯被偷让我丧失了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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