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儿站了起来,与采薇一起,将采菱抬到了正屋的床上。

    采菱很喜欢干净,又怎能带着一身的脏污离开呢?

    白翎儿与采薇一起,费力的给她换上一身绿色的衣裳,是白翎儿的一身冬衣,她知道,采菱很喜欢这身衣裳,很喜欢春天一般的新绿。

    她十分冷静的给采菱擦脸,把她脸上的血污都擦掉了,露出了她那张圆润可爱的脸,只是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变得惨白,毫无生气。

    白翎儿有条不紊的做完了这一切,然后起身,去另一个房间里,换上了那件月白色的衣裳,刚才,她们还说,今天是喜庆的日子,不应该穿白色。

    可喜庆的日子转眼间就变成了让她伤痛的日子,白翎儿想,这一生,她都不会再过生辰了。

    她对着镜子,将有些散乱的长发重新梳理,采薇生怕她做傻事,连忙走到她身边,却只红着眼睛,咬着下唇,不知道说些什么。

    翎儿知道,此刻的采薇是在自责、内疚,她怪自己做了逃兵。

    “采薇,我已经失去采菱了,不能再失去你,你明白吗?”白翎儿问她,同时也是一种祈求。祈求她不要做出任何傻事,白翎儿已经没有了一个“妹妹”,不能再失去第二个。

    采薇红着的眼睛里又冒出几滴泪,她紧紧咬着唇,生怕哭出声音,可眼泪出卖了她,此时此刻,她无法不难过,不自责。

    “小姐,我没办法……如果我出来了,可能……”采薇哽咽着开口。

    “如果你出来了!”白翎儿打断她的话,“可能躺在床上的,就是你们两个!”白翎儿从梳妆镜前站了起来,她走到采薇身边,抱住比她还要高出一些的姑娘。

    “如果时光能够退回去,我相信,采菱依旧这样选择。采薇,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好吗?”白翎儿带着些乞求,哽咽的,希望得到她肯定的答复。

    采薇终于点了点头。

    白翎儿抬手,在眼角抹了抹,拭掉悲伤的痕迹,她松开了采薇,对她说道:“你如果害怕,就先回丞相府,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里?”采薇有些紧张的看着她,生怕她弃她而去一般。

    白翎儿要回一趟王府,自然,她不想告诉采薇,怕她担心,“我去一趟行宫,找流苏师姐。”

    采薇点了点头,“我要守着采菱,您早些回来。”

    “好。”白翎儿说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走了出去。

    那壮汉的尸体大概被黄烟几人拖走了,地下还留着一滩血迹,在阳光下散发着腥臭。

    白翎儿跨过那滩血迹,将门掩上,然后大步朝外走。

    她走得路还是与采菱、采薇一起从西市菜场回来时的路,白翎儿还记得,当她们回来的时候,阳光照在路面上,地上的浮土镀上了金光,闪闪的,落在她们的新衣上。

    然而白翎儿再一个人走这条路时,地上的浮土却变得灰暗,它们安分的躺在青砖上,怏怏的,一片死寂。

    从石井巷子到昭王府正门口,白翎儿忘记了她走了多久。

    昭王府正门的侍卫见白翎儿进门,皆大吃一惊,惊诧之后,他们慌忙跪下身,默默的行了礼,直到白翎儿的身影进了门,方才缓缓起身。

    白翎儿一路走到朝夕殿,朝夕殿的正门敞开着,白翎儿大步迈了进去,正殿门外,守着的小侍女见白翎儿进门,慌忙掀开帘子,走进去通报。

    玄青此刻正站在正门口,见白翎儿一股脑的往里闯,他伸出手臂,拦了一下,面无表情的对她说道:“请王妃等候侍女通报。”

    白翎儿伸手,一把抽出玄青腰间的长剑,用剑指着他的胸口,冷声威胁:“让不让开?”

    许是白翎儿眼中的血腥之气惊到了玄青,他发怔的功夫,白翎儿从他胳膊下一钻,掀开布帘子,提着剑大步朝里走。

    “王妃!”玄青情急,想要追上去,却又止住了脚步。

    没有王爷的命令,他们决不可迈进王府任何一间大殿,他怎么敢越矩。

    外殿没有云曦的影子,倒有两个侍女,见白翎儿气势汹汹的提着剑,小跑着进了中室。

    此刻,云曦正坐在中室的软榻上,周医师正跪坐在地下,给她号脉。

    慕容昭远远的站着,背对着云曦,一动不动,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最先进来的侍女行了礼,回禀道:“启禀王爷,侧妃……王妃来了,就在外面。”

    “什么?”这一回,云曦与慕容昭出奇的默契。

    紧接着,又有两个侍女进了门,跌撞的跪在地中央,语无伦次的说道:“王妃来了,王妃来了……”

    话音刚落,白翎儿推开了门,提着剑,目标明确的朝云曦靠近。

    白翎儿怎么敢提着剑进朝夕殿!

    云曦有些慌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故作平静的看向白翎儿,诧异道:“王妃?你怎么回来了?”

    她装得真像!白翎儿没理会她,继续朝她靠近。

    “站住!”慕容昭命令她。

    白翎儿闻若未闻,继续朝云曦靠近。

    “白翎儿!停下!”慕容昭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些许怒意。

    白翎儿抬起右手,剑锋直指云曦的咽喉,骇得云曦不断的向后退。

    周医师也慌了,跪在地下,看看云曦,又看看白翎儿,不知如何是好。

    地下的丫鬟齐齐拥向白翎儿,在她们拥上来之前,白翎儿转身,剑锋转移到她们眼前。

    “不要命了吗?”白翎儿冷冷开口。

    三个丫鬟又跪在地下,叩着头,嘴里不住的喊:“王妃息怒。”却没人再敢站起来。

    慕容昭大步走到她跟前,冷漠的神情下,一对漆黑的眸子盛满了复杂的情愫,“放下剑!”他命令她。

    白翎儿不仅不放,反而把剑重新抬起来,继续向云曦逼近。

    “你开心了吧?”白翎儿问她。

    云曦明白,这意味着,黄烟得手了。

    “王妃,妾身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要您恨到如此境地!”云曦带着哭腔,佯装畏惧的缩着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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