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骗掉的钱要不回来,兄弟两个抱头痛哭,从他们的哭诉中,众人才知道两人的母亲生了一场重病,在j县人民医院治疗了一个多月,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结果病情没见起色,反而越来越严重,才得已才转去上海治疗。今天两人带在身上的钱都是从亲戚那里借来的,整整五百块,全都是救命钱……

    既然是救命钱,你们怎么还敢拿出来当赌资?众人不由得摇头叹气,然而,骗子们早就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这一番哭诉并没有使他们动容,当车子在下一个车站停靠时,车门一打开,小胡子、中年妇女和另一名同党抢在其他乘客的前面,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兄弟两个互相对视了一眼,赶紧拿起行李,追了下去。车上的人全都将头探出窗外,只见三个跑,两个追,一眨眼全都没了踪影。

    众人不禁唏嘘,由于车上还有两个体格份外魁梧的同党,因此谁也不敢高声议论,只敢偷偷咬耳朵。

    五分钟后,车子离开站台,两名充当打手的男子干脆跟别人换了座,一个坐在郁非的后面,另一个坐在他的旁边,中间仅隔一条过道。

    众人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邵非的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布满汗水,不时向驾驶员和检票员行注目礼,只可惜那两位生怕惹祸上身,全都装聋作哑起来。

    车子开出一段路后,两名打手依旧干坐着,时间一长,众人也就看出了他们的意图,无非是想下了车子再找个偏僻的地方动手,于是,睡觉的睡觉,说话的说话,看风景的看风景,除了章秀青,谁也不去留意郁非的举动。

    邵寒坐在章秀青后面一排,位置靠近走道,章秀青的一举一动被他看了个一清二楚,然后不由自主多看了郁非几眼。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瞪。郁非很快就发现了邵寒眼里的敌意,只觉莫名其妙,换作往常,他早就出口挑衅了,只是此刻麻烦在身,根本不敢再竖敌。

    过了十一点,一车的人集体唱起了空城计,一个个打开包袱找东西吃。章秀青将早上带的南瓜粥拿了出来,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冰块早就融化了,但是粥还保存好好的,一点都没变质发馊。

    章秀青将三只搪瓷杯分别递给章林根、邵寒和马滔。接着拿出佐粥小菜,为了旅途方便,她只炒了一道青椒炒咸菜,既开胃爽口又下饭,四人全都吃得津津有味。

    郁非的肚子也饿了,可是他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既不跟人交谈,也不走来走去。两名打手渐渐放松了警惕,也拿出东西吃了起来,一个吃茶叶蛋,另一个吃面包。就在两人埋头猛吃时,郁非猛地将行李扔出窗外,然后双手抓住窗框,双脚踩着座椅,像离弦的箭一般飞跃出车窗。

    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都发出了惊叫,包括章秀青。两名打手慌忙扔下手中的食物,扑到窗边,探出头往后面一瞧,只见郁非并没有摔死,反而像只猴子似的挂在树上,下一秒,郁非松开双手,轻轻巧巧地落到地面上,非但全身分毫未伤,还对着他们挥了挥手,作了一个再见的手势。

    两名打手气得火冒三丈,大声喊“停车!”驾驶员生怕这两个人犯浑,破例在半途停了车。两名打手为了抢时间,也从窗子里跳了出去,然而,等他们站稳,郁非早已不见了踪影。

    车子重新启动,车上的人全都活跃起来,纷纷议论刚才的事情,有同情那兄弟俩的,有咒骂骗子不得好死的,也有称赞郁非身手了得的,一时热闹非凡。

    大约一点四十五分左右,车子到达上海长途客运总站。检票员站起来,提醒大家不要忘记行李。众人纷纷下车,走出站台,各奔东西。

    章林根站在宽阔的马路边,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人群,有如刘姥姥进大观园,只觉稀奇百怪、眼花缭乱。马滔也露出了惊奇的目光:“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你们要是把我扔在这儿,我估计也得像三毛一样找不到家,四处流浪了。”

    几个撑着折叠伞的女孩子听到这句话,全都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了鄙视的表情,其中一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女孩用上海话骂了句“憋三!”另一个穿绿色连衣裙的女孩看清马滔的发型后,大声嘲笑起来:“你们快来看,像不像个鸟窝?”

    马滔勃然大怒:“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没看过长得像我这么帅的小伙子吗?眼乌珠都要掉出来了,害不害臊?”

    这几个女孩子也不是好惹的,穿粉色连衣裙的女孩嗤笑了一声,说道:“你当我们眼睛瞎掉了吗?帮帮忙,就你那长相,没有吓死人已经不错了,还敢大言不惭说自己帅,出门没照镜子吧?”

    穿绿色连衣裙的女孩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说道:“真是要笑死外国人了,阿拉上海人会看中你这个乡下来的小憋三?说话也不托住下巴!”

    没一会儿,周围就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吱吱喳喳,开口闭口全是“阿拉”,有几个老阿姨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要马滔向那两位姑娘道歉,还骂他不是个男人,当街欺负小姑娘。

    马滔气得暴跳如雷,忍不住想跟那帮人理论,被邵寒一把拉住。

    苏南人个子普遍不高,女子平均身高1米58,男子平均身高1米7,而上海人的身高与苏南人差不多,身高1米85的邵寒站在一大群老中青妇女当中,光是冷眼一扫,就让一众人全都闭上了嘴巴。

    人群渐渐散去,邵寒正想带着章秀青等人离开,一个穿了身浅紫色连衣裙的女孩忽然追了上来:“喂,我看你好脸熟,你是不是叫邵寒,在fd大学上学?”

    “不错!”邵寒顿住脚步,转身问道:“你认识我?”

    相比先前那两位女孩子的凶悍,这位可就温柔多了,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眼睫毛一翘一翘的,粉嫩的脸上全是娇羞的神情:“我也在fd大学上学,有次在图书馆,我曾经看到过你,还跟你说过话……”

    邵寒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的话:“不好意思,我这人记性不好,不是同班同学,我都记不住……你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们就各走各的路!”

    女孩子的眼里顿时就露出了受伤的表情,勉强堆出一个笑容:“那好吧,以后有机会再聊……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傅敏蓉,是新闻系一班的学生……”

    虾米?这就是傅敏蓉,前世嫌弃邵寒没钱、没车、没房,毕业后投入了富家公子的怀抱的女孩?可是不对呀,根据传言,邵寒是为了和傅敏蓉在一起,高考志愿才填了fd大学,然而实际情况并不是这么这一回来,邵寒根本不知道学校里有傅敏蓉这一号人物,两人的关系还处于“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的状态。那么,那天她问邵寒有没有喜欢的人,他回答说有,是真的有,还是随口骗她?章秀青不敢再细想下去。

    俗话说人帅桃花多,这才几天的功夫,章秀青就见了三朵桃花,要不是知道他是个洁身自好的人,换了别的男人,根本就没有安全感。

    邵寒仿佛没听出来傅敏蓉话里恋恋不舍的语气,迅速说了声“再见”就大步离开。

    跟傅敏蓉一起逛街的两个女孩子互相对视了一眼,一个将手伸到她面前乱晃:“别看了,都已经走远了!”另一个用胳膊肘捅了捅:“这男生是谁啊?长得比港台明星还要好看……怪不得你看不上郭正龙,原来心里有人了……”

    郭正龙不就是前世和傅敏蓉结婚的富家公子吗?原来人家早就认识了,还是个备胎,传言果真不可靠!

    直到上了公交车,马滔还在嘀咕:“青天白日碰着一帮妖精,真是倒霉!”章秀青不由得笑了起来:“你究竟是气她们说你不帅,还是气她们嘲笑你的发型?”

    马滔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满怀希望地看着章秀青:“你给我说实话,我的头发究竟像不像鸟窝?”

    章秀青摇了摇头,等马滔露出惊喜的表情,立刻说道:“不像鸟窝,像鸡窝!”

    马滔险些喷出一口老血,脸色乍青乍白,碍于章林根在边上,无法报仇血恨,便把希望寄托在邵寒身上,小声说道:“你的准家子婆在欺负你的兄弟,你不管管吗?”

    邵寒倚在车窗边,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抬头看天,同样小声说道:“天要下雨,准家子婆要欺负人,大家习惯就好!”

    我的个天那,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交了你这样的朋友,难怪一直找不到对象……马滔咬了半天牙,终于下定了决心:“今晚我就去剪头发,你们谁也不要拦着我!”

    邵寒很淡定地回了一句:“只要你不跳黄浦江,我保证不拦你!”

    未免马滔恼羞成怒,章秀青脸朝窗外,哈哈大笑。

    邵寒侧头看着章秀青弯弯的眉眼,眸子里盛满了柔情。

    车上人很多,四人整整站了一个多小时,才抢到一个座位。

    章秀青坐下来,抹了一把汗,连呼了几口大气。邵寒打开折叠纸扇,明着是给自己扇风,其实是给章秀青扇。

    章秀青略有察觉,仰起头看邵寒。邵寒只作不知,转头看向窗外。

    马滔将这一幕全都看在眼里,顿时满血复活,凑到邵寒耳边低声骂道:“活该!”话音刚落,就被邵寒用胳膊肘狠狠捅了一下,疼得脸色都变了。

    章秀青不禁莞尔,笑过之后,心情略为沉重。她不知道前世他们两人分道扬镳,除了争夺潘心妍,还有没有其他原因?这辈子有机会重新来过,她没有别的想法,只希望两人能够永远做兄弟。

    也不知过了多久,邵寒终于说出了那句期待已久的话:“到了,我们下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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