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尧:“稍后你和君父把阿泽的那一点元神先取出来,我们重新把灯放入昆仑山,假以时日……说不定大哥就能再次聚成元神。”
    孟阮心中重新燃起一点希望:“好,就这么办的,一定有用的。”
    众人来到关押白栖的地下实验室,氛围有那么一些微妙。
    孟阮沉声:“如果你对阿泽的事还有那么一丁点愧疚,就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被困在这个东西里面,你到底还知道什么?”
    白栖摇了摇头:“你要我说情报,我真不知道什么才算,也许乌世元觉得我输得太丢人,才找人把我关起来吧,不过没想到林锦宁还挺厉害的,把我唤醒了。”
    他用指骨敲了敲里側,“这招可是‘天书’上才有的方术,确实很难解了。”
    孟阮有点吃惊:“你说‘天书’?这个叫做天书的组织……真有‘天书’?”
    白栖:“‘天书’是天下方术起源,我想他们可能知道一些早已失传的绝学吧,尽管乌世元把我当做军师,但他私底下说不定还找了其他高手。”
    男人双手插兜,略长的黑发披散在肩头,有一些狼狈凌乱的美感,“我的目的是将所有愚蠢、自私又肮脏的人类控制起来,乌世元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但我也提防他们。”
    以防乌世元也有什么其他目的。
    白栖伸了个懒腰,居然还坐下来了,这琥珀里的空间似乎比肉眼所见的宽阔。
    “你们还想知道什么?也需要我讲一讲成长经历?”
    钟尧笑了一声,“我还真查到一些关于你过去的事。”
    白栖忽地抬头,两人隔着一道透明的阻碍对视。
    “你现在是知名的建筑学教授,再往前推一点,似乎很有故事。”
    钟尧不紧不慢地说着,“你每年清明前后,都会去一个很偏僻的地方祭拜,奇怪的是那个村子非常邪门,许多驴友都是因为它的恐怖传说才去采风的。”
    “当地‘成’是大姓,据说还是被诅咒过的一个家族,子子孙孙都不能离开那个村子太远,否则就会莫名其妙的意外横死。”
    “我就派人去了一趟这个村落,搞清了与他们一族有关的故事。”
    他意外得知了一个血腥又悲凉的故事。
    白栖:“没想到你堂堂霸道总裁,还挺闲的啊?”
    成家的族谱密密麻麻,居然还是一个源远流长的大族,追逐源头可能得有上百年了。
    当时民智未开,依然是封建统治的王朝。
    有一天,这地方来了一位知识渊博的学士,年轻人不仅长得干干净净,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甚至对医术、建筑和农耕也有相当研究,为他们带来了难以形容的财富,掀起了一股新风。
    刚开始,全村的老老少少都爱戴着这位才华横溢的先生。
    直到有一天,他们发现白先生是不死之身。
    起因只不过是一位小毛孩偷偷爬上屋顶要抓一只野猫。
    当时,白先生正在屋里救治病人,结果横梁坍塌,一室尘土飞扬。
    小孩母亲在外头哭成了泪人,众人连忙冲进屋里,发现白栖的胸口插着一根木头。
    鲜血泊泊地淌着,洇红了他的衬衣。
    白栖将他的病人和小孩牢牢地护在身下。
    大家手忙脚乱地将他们救出来。
    第59章 美学01   “那你俩到什么程度了?他那……
    不曾想就因为白栖的伤势愈合过快, 因此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那个夜黑风高的夜里,他们将人绑去了祠堂,做了一个实验。
    有村民用刀子捅进白栖的胸口, 发现伤口仍然很快愈合。
    ……天啊, 他是不死之身。
    这一点重大发现令那些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他们高声欢呼,仿佛找到了一个长生不老的秘诀, 整个村子充满了喜悦。
    白栖不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他徒劳又茫然地发问:“我教给你们这么多东西, 为什么你们还要伤害我?”
    “白先生, 要不你就将永生的秘诀教给我们吧?这才是真正的宝藏啊!”
    白栖不是逃不了, 他只是不理解他们究竟想做些什么。
    成氏, 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氏族支脉,在这个小村落聚居。
    当年硝烟四起, 他们躲到山里,侥幸避开了战乱,他们相信世间依然有许多妖魔鬼怪, 内心的好奇、恐惧和贪婪,令人们做出丧失人性的行为。
    白栖被拖到广场上, 愚民们为了得到这种力量, 试图用各种方法杀死他。
    他们甚至想吃了他的肉, 想要摘下他的脏腑。
    不死不代表感知不到痛苦, 不代表没有痛感。
    白栖仍然想要感化他们, 说服他们, 点醒他们。
    可愚昧的村民被成氏一族带领, 仿佛没有醒来的时候。
    白栖失望透顶,他决定离开这个曾经与世无争的小村庄了。
    那晚的夜色其实真的很美,很多年后他依然在想, 是月色的关系才令那个成家小姑娘显得特别漂亮吗?
    “我喜欢老师您上的课,我第一次知道女孩子也可以念书。”
    成粟傻乎乎地望着这位神仙一般的男人,她的眼神清澈,就像雨后路旁不经意间长出的一株小白花。
    那时候白栖用了障眼法,一张脸普普通通,远不如他真实的样貌好看。
    但他依然用才华和气质令那些女孩们神魂颠倒。
    成粟说:“我永远都会记得您说的,没有其他任何力量可以抵挡神魔,唯有我们的意识。”
    尽管她不能透彻领悟这话的含义,但她真的会记得。
    成粟喜欢他很久了,白栖也是知道的。
    他向来是有分寸的性格,可这一刻没能忍住,他开口道:“我带你一起走吧。”
    成粟彻底愣住。
    她颤抖地咬住唇瓣,小声地说:“我只会拖累先生,我生于大山之中,也应该死于大山之中,我不能离开……”
    白栖却只是淡淡地通知她:“我给你三天时间准备,与你的家人道别,然后我来带你走。”
    就这样,白先生趁着夜色消失了。
    三天之后,当白栖再次回到这个地方,他发现成粟已经死了。
    她早就被人监视,也被人发现与自己“私通”。
    于是年纪轻轻的女孩儿被一群人奸污,然后绑在广场的柱子上活活烧死了。
    成粟——
    沧海一粟,积微成著。
    可惜。
    可惜了。
    当白栖看到广场上那堆烧焦的痕迹,他在这一刻彻底醒过来了。
    人性本恶,那就让更恶的他来主导吧。
    白栖施了一场大法,死了大半的村民,剩下的那些终于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噩梦,他们跪在他的面前,连连磕头。
    磕出一片血海。
    白栖漫不经心地说:“我诅咒你们成氏一组,你们将永远背负着我的咒术,我不允许你们的子孙离开这个村落,你们世世代代,都将不得好死。”
    ……
    如今时代更迭太多,但白栖依然会每年去祭拜成粟。
    成家的谱系越来越厚,但留下的仍然只是一小部分,死去的才占着大多数。
    白栖有时候也记不太清过去那些事了,毕竟真的太久了,就连成粟的家人都生老病死了好几回,唯独他还留在这个地方。
    而钟尧的调查,突然就令这段寂寞又枯燥的往事再次清晰。
    白栖一时都有些不知道如何感受,有一种浅淡的惆怅,甚至有一种悲凉和怀念,在他的记忆中铺满。
    过去那些鲜活的愤怒还藏在他的身体深处,所以才会令人执着于想要把这个人类统治的社会搅得天翻地覆。
    白栖就这么很突然的又面对了一次自己的内心。
    不仅是他,旁人也同样感受到了很多。
    孟阮单膝蹲地,涩着嗓音道:“白栖,我们都经历过可怕的曾经,那些山海一样的血淌过去了,而我们还是得生活下去,不是吗?”
    她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我还是无法放下你失手让阿泽离开的事……过去的这些我也没法劝你,谁也不能。但你几百年都没能走出当时的阴影,甚至越陷越深……其实可能的话,也许不该走到这一步。”
    “你再多走走,多看看这个世界,也许能找到让你喜欢的事物,一定会有让你不想毁灭它的理由……哪怕一点点也好。”
    白栖欲言又止,目光忽地往不远处张望了一下。
    他看见了始终一脸无动于衷的钟臣黎。
    白栖曾经痴迷于君父身上血腥杀戮的力量。
    他听过太多关于钟臣黎的传言,对他狂妄的作风五体投地。
    然而,对这位天地之初的邪龙来说,也是因为找到了这个人间最令他动容的那件事物,所以才变得这么……宜家宜室。
    ……那他还会找到吗?
    又有谁知道呢。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孟阮回公司处理了堆积的稿件,然后决定去一趟罗霁先生的老家怀州,将他的钢笔物归原主。
    出发前几天,她还招待阑加和褚昂来家里玩儿,让他们见了九啾。
    小龙崽玉雪可爱,聪明精怪,根本没人能拒绝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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