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忠狠狠地说道:“是呀,一个南蛮首领不自量力,竟然想和我作对,有他好瞧的。鲜于兄,你不识地理,小有初败,又值什么?你可再加募兵,将那阁罗凤小子擒入京城。”
    鲜于仲通怯怯地说道:“下官之所以急入京城来见杨大人,实有两宗为难之事。一者,此次姚郡大败,伤折不少,下官按律当有大罪;二者,西南诸郡募兵有限,毕竟钱粮不足。”经此一役,鲜于仲通识知了南诏兵的勇猛,知道自己若就地募兵,那些毫无训练的兵士猝然上阵,定然不是南诏兵的对手。
    杨国忠微微一笑道:“鲜于兄,你有罪无罪,谁说了算呀?”
    “下官已嘱属下努力遮掩此次兵败,然事关重大,总有讯息透露出去,说不定会传入圣上的耳中。”
    杨国忠起身伸手在鲜于仲通的肩上轻拍一掌,说道:“鲜于兄大可将心稳稳地放入肚中,此次剑南战事,我若不向圣上禀报,又有何人敢在圣上面前多嘴呢?嗯,你就速返蜀中吧,钱粮之事不用担忧,我足量拨付就是。”
    鲜于仲通闻言大喜,想不到一场大败仗,竟然可以轻易地消弥于无形,他急忙起身深深一揖:“杨大人洪恩,下官感激涕零。”
    “嘿,有什么呀?我昔为剑南节度使,鲜于兄替我前去,即是帮我办事,我们难道还需分出彼此吗?”
    鲜于仲通又是恭维感激一番,这个昔日的东主,身上早无一丝一毫的主人痕迹,全然为厮仆的模样。败军之罪既然放过,鲜于仲通心间又晃出南诏兵的凶猛,不免心有余悸,遂向杨国忠请道:“杨大人,剑南军承平多年,殊无战阵经验,能否从别处借来一些善战之兵呢?”
    大唐如今最能上阵之兵,多集中于安禄山、哥舒翰和高仙芝的手下,杨国忠如今虽大权在握,也不敢从这三人手中借兵。何况向他们借兵动静太大,说不定会传入李隆基的耳中。杨国忠思忖良久,方决然说道:“这样吧,我为你拨去足够的钱粮,先在蜀中等地募兵三万;我再令兵部在京畿之地募兵三万,然后开赴蜀中归你统辖。鲜于兄手中有了六万兵马,还愁对付不了阁罗凤吗?”
    鲜于仲通心中其实殊无把握,然手中有了六万新兵,再加上剑南军残余之兵,与南诏对阵时就占了人数众多的便宜。他由是又向杨国忠感激一番,第二日即反身回蜀。
    安禄山回到范阳,即着手集合同罗骁骑,欲使他们返回朔方。同罗骁骑尚未成行的时候,京中传来了李林甫辞世的讯息。安禄山闻讯大喜,当即下令同罗骁骑暂缓启程。
    此后杨国忠成为右相,又过不久李林甫被废为庶人,尸体从棺材扒出。诸般讯息接连传来,令安禄山感慨万千,少不了与高尚、严庄二人暗自交谈。
    李林甫之死,令安禄山长舒一口气。举目天下,皇帝如今耽于娱乐享受,对朝政之事疏于谋虑,又倚重安禄山戍边守境,安禄山无非想方设法多奉承皇帝和贵妃而已,并无多少惧意;他唯对李林甫最为小心,每每想起李林甫的笑容柔言,心中往往感到深深的恐惧。
    李林甫终于死了,安禄山心中如释重负,周身轻松无比。
    得知了杨国忠藉李献忠叛唐之事废掉李林甫,安禄山心中又有了一些担忧,问二人道:“李林甫与李献忠果然约为父子吗?我怎么从未听说?若此案系杨国忠罗织而成,李献忠叛唐系我借兵而起,杨国忠会不会将案情指向我呢?”
    高尚替安禄山宽心:“当初圣上重用杨国忠,其实已对李林甫心生嫌隙,杨国忠揣摩圣上心意,由此构狱而成。安大使如今在圣上面前宠遇无比,杨国忠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打安大使的主意!”
    严庄微微一笑道:“吉温传来讯息,言说从未听说李林甫与李献忠约为父子之事,杨国忠如今大权独揽,显然掌刑狱以构陷李林甫。近来天下之人皆呼李林甫甚冤,可为佐证。”
    安禄山凝神说道:“这个杨国忠手段够狠,竟然连一个死人都不肯放过。高先生,可使人专事侦知杨国忠的一举一动,此人不可小觑了。”
    严庄道:“我听说杨国忠甚为贪婪,安大使,可否让吉温居中联络,设法与杨国忠交结,这就派人携带财货交予吉温打点?”
    高尚摇摇头道:“不可。杨国忠理财多年,听说他前次查抄王鉷得财不少,又如何对丁点儿财货瞧上眼了?我意不可轻动,可观察一段时日后再定下步行止。”
    安禄山对高尚之言甚为赞许,颔首道:“高先生所言甚是。杨国忠刚刚上位,且看他能否掌控朝局吧。哼,为何向他送出财帛呢?圣上待我信任有加,我哪儿需要上赶着向他献殷勤?”安禄山此前在京中之时,某日二人并肩行走,走至台阶前,杨国忠殷勤地搀着安禄山手臂,以助他登台。安禄山想到此景,觉得自己若再向杨国忠俯首,难以一时转变心性。
    严庄看到安禄山说话决绝,不敢再劝。
    安禄山笑道:“李林甫既死,这些同罗骁骑就毋须归还了。呵呵,我想招揽这些同罗骁骑之心非止一日,唯有一个躺在病榻之上的李林甫能够察知我的心意。从今以后,我不用再忌惮他人了。”
    高尚与严庄闻言惊愕,他们与安禄山相处多时,知道安禄山待李林甫甚为礼敬,却不知道他竟然如此畏惧李林甫!人在得意之时,往往容易透露心机,李林甫如今既死,安禄山由此脱离压抑,也就敢说出心底长存之话。
    安禄山又道:“昔日李林甫以‘吉网罗钳’闻名天下,杨国忠兼知京兆尹后如法炮制。地底下的李林甫做梦都不会想到,杨国忠不过用了他的法儿,竟然将他起于棺中。”
    高尚叹道:“是啊,昔日王忠嗣兼知三镇节度使,不是一样被陷狱中吗?李林甫真人杰矣,他觑知了人心皆弱,仅以严刑逼供就可屈打成招,由此横行天下。唉,威刑之下,焉有保全之人?”
    王忠嗣为皇帝假子,又有三镇节度使之职,身有战功无数,一旦被拘,罪名立加。安禄山当初得闻王忠嗣之案后,心中惕然生惊,自忖自己与王忠嗣相比尚落在下乘,又如何敢与李林甫作对?这也是他深深畏惧李林甫的一个重要原因。
    那么杨国忠今日是否有李林甫之能呢?他是否有能耐可以指诬任何人?安禄山默言沉思良久,最终认为杨国忠难动自己分毫。其心中所恃无非两点:一为皇帝之宠,二为本身之势。他想到这里,决定要再打一仗。自己身兼河东节度使,须在河东镇的北境上开战一次。
    然敌人在何方呢?若让契丹人和奚人来这里进攻,这里离他们的营盘太远,则作假痕迹太显,显然不妥。边境外面的突厥人早已安静多年,绝对不敢与大唐开战。安禄山的目光瞧中了大漠之北的回纥部,虽然回纥部早已臣属大唐,双方相安无事,若许之以利,让他们兴兵来到边境上骚扰一回,此事应该能成。安禄山由此暗暗定计。
    严庄此时禀道:“安大使,刘骆谷刚刚返回范阳,其临行前曾拜会过吉温一回。他们叙话之时,吉温曾说了一番模棱两可之语,不知刘骆谷向安大使禀报否?”刘骆谷系安禄山拿到朝廷的空白告身亲授的归德将军,因其为人灵动,又在京中人事颇熟,就被安禄山派往长安长住,其每隔数月返回范阳向安禄山当面禀报一回。
    安禄山道:“刘骆谷从不向我禀报模棱两可的言语,严先生,你听到了什么?”
    严庄道:“吉温对刘骆谷说道,他好像听说剑南刚有战事,且官军惨败。吉温与刘骆谷皆未经核实,无非风闻而已。”
    安禄山道:“若剑南军开战,即是与南诏有战事了!”
    高尚道:“既有风闻,须知无风不起浪的道理,说不定真有战事发生。当初杨国忠兼知剑南节度使,由于南诏欲东向攻击,遂与大唐龃龉,杨国忠差点儿赴蜀地,最终由鲜于仲通代之。既有前迹可寻,若有战事实属正常。只是官军惨败,其实未必,剑南军有兵三万,难道对付不了南诏之军吗?”
    安禄山冷笑道:“剑南军如何是南诏兵的对手?南诏近年来统一其他五诏,战事不断,而剑南军久无战事,他们其实不用开打,则胜负立判。严先生,你让刘骆谷速返京城,让他专力打探此事。”
    高尚在那里默思片刻,然后说道:“安大使今连兼三使,边关对兵器的用度日多,此前三镇兵器堆放无序,似应寻一妥当位置统一贮放。”
    高尚原名不危,未曾追随安禄山之时曾说过“当举大事而死”的雄心大志,可谓野心毕露。其成为安禄山的入幕之宾,与严庄等人一起替安禄山出谋划策,最得安禄山信任,实为安禄山身边最受重视的谋士。安禄山闻言后知道其必有深意,遂问道:“高先生其意如何?”
    高尚道:“若选一址贮藏兵器,以为三镇调度之所,另辅以铸炉工匠,日夜打造兵器,如此可敷三镇用度。”
    “嗯,还是高先生想得周到呀,你对这个兵器之所有考虑吗?”
    “我想过了,此所应设在三镇居中之处,可利于三镇调度,范阳向东五十里处有一平坦之地,最宜建造此城。嗯,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名之为雄武城吧。”
    安禄山手绾军政大权,近来又得李隆基特旨,允许其在范阳开炉铸钱,那么营造一个集锻造及贮藏于一体的小城不在话下。后数月,雄武城拔地而起,城池中既有大量贮藏兵器的府库,更有半城的铸炉锻工,一些匠人云集于此,就见城内火光熊熊,敲打之声震天,即为他们日夜打造兵器不止。
    杨国忠可以在李隆基面前瞒下鲜于仲通败绩讯息,然决意在京畿范围募兵,此动静太大,他势必禀报不可。
    杨国忠见了李隆基,如此编造募兵的理由:“陛下,近来南诏阁罗凤与吐蕃往来颇密,鲜于仲通来报,言说阁罗凤欲弃大唐联手吐蕃。”
    李隆基蹙眉道:“不对呀。自皮逻阁开始,一直追随大唐,从不像另外五诏那样左右摇摆。且石堡城一战,吐蕃大为气馁,又如何敢轻易启衅呢?”
    “禀陛下,这个阁罗凤年轻气盛,早抛却了其父的做法;且吐蕃自从兵败石堡城之后,看到陇西那里无隙可乘,就欲与南诏联手,犯我大唐之境。”
    李隆基此时心气颇高,想起则天皇后时吐蕃兵犯唐境,且阻塞西域通路的事儿就愤怒不已。他自恃大唐今非昔比,若有人敢犯边境,管叫他有来无回,遂怒道:“哼,吐蕃贼心不死,阁罗凤有异动,想是受了吐蕃人的蛊惑。嗯,国忠,你欲以何策应之?”
    “陛下,剑南军以蜀人为主,他们承平多年,未有战事,且兵力仅有三万。臣以为,可在京畿之中募兵三万归剑南军统辖。如此六万大军压境,那阁罗凤定会不战请降。”
    “从京畿内募兵?国忠,蜀中承平多年,京畿也是多年未有战事呀,为何不在蜀中募兵呢?”
    杨国忠见机甚快,满嘴鬼话顺口而出:“陛下,蜀中较之京畿,钱粮丰盈不多,若从京畿募兵三万,他们入蜀时可携带钱粮,就可不扰蜀中百姓;且京畿之兵进入蜀中,那阁罗凤知道朝廷专注云南,可更夺其势。”
    李隆基也就无话可说,杨国忠遂嘱陈希烈知会兵部到京畿各郡募兵。
    此前实行府兵制之时,朝廷十之七八之兵集于京畿周围,他们战时为兵,闲时为农,每年有部分将士或宿卫京师,或轮换戍边,还是有接触战事机会的。自从张说废除府兵制开始改为募兵制,兵士从此与田亩脱离了干系,募兵可以不限地界,京畿之兵就大为减少。
    张说为相时,只有京师的宿卫之兵和部分边关实行了府兵制向募兵制的转变;李林甫为相后,彻底地完成了边关戍兵由府兵轮番担任向募兵充任的转变,他于天宝八载五月初十,向李隆基奏停折冲府下鱼书。此举昭示以折冲府为标志的府兵制已寿终正寝,折冲府此后再无军事的功用,其府兵官吏名称虽存,不过照顾一些人的俸禄而已。
    从今以后,边关将士及宿卫之兵由朝廷支付钱费,可以在各地募兵,毋须从内地尤其是京畿之地遣人戍边。
    京畿之人见朝廷募兵,他们承平多年,又不缺粮少衣,由此报名应征者甚少。
    杨国忠等了十余日,这日陈希烈入其宅中,杨国忠问询募兵如何。
    陈希烈摇摇头道:“难呀,至今各郡报来的募兵数量,不过数千人。”
    杨国忠又问为何如此难募?
    陈希烈答道:“顷年以来国泰民富,百姓安于现状,不肯应征行险。且募兵为应征者自愿,各郡县官吏虽张榜于各处,人们瞧不上应募所得,应征者便寥寥无几。”
    杨国忠闻言大怒,心想鲜于仲通在蜀中等得望眼欲穿,这里却募不来人,就大声喝道:“都是一帮笨蛋,竟然连区区三万人都募不上来,还做什么狗官?”他如此说话,自是将陈希烈也连带骂在其中,他又继续吼道,“谁让你们如此募兵了?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他们既然不愿,早该由官家摊派就是。”
    “摊派?”陈希烈不识杨国忠话中含义,遂迷茫地问道。
    “就是摊派。陈左相,你今日速去办此事。将三万人分至各郡县之中,不管什么法儿,三日之内,这些人须集于咸阳桥之侧向蜀中开拔。”
    陈希烈见杨国忠语声严厉,不敢再说话,遂躬身欲辞。
    杨国忠恨恨不已,叫住陈希烈又道:“哼,他们有粮有衣,不愿应征吗?好吧,我听说此前往征兵士,须自己置办兵器等物。你知会各郡县,那些选中的丁壮出征之时,须采办好自己用的衣装、兵器等物。”
    府兵制之时,那些亦农亦兵的兵士确实需要自己置办衣装、兵器等物,然实行募兵制之后,这些物品皆由朝廷统一置办。杨国忠不愧为理财能手,他灵机一动,又替朝廷省下一注资财。
    陈希烈不敢有异议,遂知会各郡县,按杨右相所言办理,且规定了集合的期限和地点。各郡县长官看到如此严厉的钧令,知道事态紧急,遂派出如狼似虎的衙役入乡强索。
    按照规定的日期,三万兵士集于咸阳桥侧。他们出征之时,前来送行的家人何止十万?这里人山人海,尘土飞扬,兼而哭声连天。
    杜甫此时仍然未得进身之阶,依旧在京中蹉跎度日,这日也来到咸阳桥观此盛景。此次征兵早成为一场大灾难,那些被募中的丁男有与家人生离死别之感,加之官吏衙役强索硬摊,早弄得天怒人怨。杜甫目送出征的队伍渐渐远去,归舍后以《兵车行》为题写作一诗,以古讽今,描写了这场苦难,诗曰: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
    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
    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
    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
    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
    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
    况复秦兵耐苦战,被驱不异犬与鸡。
    长者虽有问,役夫敢伸恨?
    且如今年冬,未休关西卒。
    县官急索租,租税从何出?
    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
    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第二十二回 国忠嫉恨安禄山 禄山再入华清宫
    三万新兵浩浩荡荡地入了蜀中,鲜于仲通再起新募之兵和剑南军残部,合计八万人,杀奔姚城。
    阁罗凤虽一时不忿与大唐开战,但终究明白以己身之力难以与大唐抗衡,闻听鲜于仲通领兵又至,就派出使者向鲜于仲通说道:前次开战,阁罗凤情愿谢罪,愿赔偿金帛,并释放俘虏,南诏今后仍为大唐属国。
    鲜于仲通听到使者的后半截话顿时怒不可遏,原来阁罗凤又传话道:若鲜于大使不肯和解,那么南诏就会西投吐蕃,则云南之境从此不附大唐!鲜于仲通明白此为威胁之语,就下令囚禁使者,随后大军开始攻城。
    阁罗凤这一次却未硬碰硬与唐军对攻,他以逸待劳并不出战,多派熟悉地理的小股人马分头骚扰唐军,旬日下来,将毫无战事经验的唐军扰得人困马乏。某日黄昏时分,南诏兵开城门而出,四周更有许多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南诏人分头杀入唐营。鲜于仲通这一次更惨,他逃回后方收拢残兵,可怜出发时为八万人,如今仅剩下不足二万。
    阁罗凤此前传话并非虚言恫吓,他战后果然派使者前往吐蕃逻些城申明归附之意。吐蕃赞普看到南诏主动前来,实为对付大唐的强援,遂封阁罗凤为“赞普钟”,号为东帝。吐蕃人常呼弟弟为“钟”,阁罗凤得此封号,可见其位仅在吐蕃赞普之下。
    若论阁罗凤内心,雅不愿叛大唐归吐蕃,他后来在太和城中立一大碑,上写三千八百余字,主要颂扬阁罗凤的文治武功,并叙述历次战争的缘由和经过,表明了叛唐的不得已及希望与唐和好的愿望。此碑立成之际,阁罗凤带领属下前来观瞻,其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分,一抹余晖照于大碑之上,阁罗凤凝望碑文良久,然后不无伤感地对众人说道:“我今叛唐,实属不得已之举。将来终有复归大唐的时候,我若辞世,你们须使唐使者看到此碑文,让他明白我的本心,并转呈唐皇。”
    这块碑此后历经千余年不倒,至今犹存,后人称之为“德化碑”。
    杨国忠很快得知了云南丧师的讯息,不久又得知南诏成为吐蕃的属国,他难以察知阁罗凤的真实心迹,许是赌徒的心性作祟,不仅不加反思,反而一意孤行。
    他先骂阁罗凤:“格老子,竟然与我较上劲了。奶奶的,我若不将你挫骨扬灰,誓不为人!你想讨饶?门儿都没有!”然后再骂鲜于仲通,“两次兴兵,竟然拾掇不下这个小南蛮!哼,八万人转眼就没了,他们就是一群猪,也能将阁罗凤挤入泸水中淹死!”
    杨国忠在堂中暴怒詈骂良久,终有静下心的时候。他唤来陈希烈,嘱咐道:“速让兵部募兵六万,除了京畿以外,也可延至都畿道、河南道等郡县。募齐之后,速将他们开赴蜀中,归鲜于仲通调遣。”
    陈希烈此时尚不知再次兵败,问道:“数月前刚刚在京畿中募兵三万,莫非还不够用吗?”
    杨国忠也不想向他解释,不耐烦道:“你速去办事,不用问个不停。对了,另以兵部关防移文,从安禄山那里借兵二万,从哥舒翰那里借兵一万,拨归鲜于仲通指挥。”鲜于仲通将此次战败归因于新兵太多,其回到成都后专文向杨国忠请求,恳求调取一些有实战经验的将士。
    陈希烈闻言道:“杨左相,朝廷有制,若边关之兵调动,需有圣上旨意。”
    杨国忠不耐烦道:“你速去拟文,我这就入宫向圣上请旨。军情紧急,哪儿容得慢慢吞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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