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为我好友卜卦,清月感激不尽,唯有鸡汤一碗,聊表谢意。”
    将汤碗放到男子手边,沈清月笑吟吟的福身行了一礼才坐下。
    小暑不禁嘀咕,“可这鸡,这作料,都是相爷大人自己家的。”
    哪有人聊表谢意,是上门给人炖鸡汤的,好歹也是在家做好了送来吧。
    “你说的在理儿。”说者无心,听的沈清月是面色尴尬。
    她总不好解释,自己是为了和他家相爷大人套近乎吧。
    “既如此,我明日亲自做好了给相爷大人送来。”
    施玄霜对她的话恍若未闻,鸡汤在前,不为所动。
    “相爷您先尝尝吧,待会儿冷掉了。”沈清月便当他是未拒绝自己了,顺势询问,“相爷明日想吃什么?”
    施玄霜这才捏起汤匙抿了一口,比小暑强得多。
    “怎么样?怎么样?”沈清月神情期待的望着他。
    到底是吃过皇宫御宴的人,比小暑强,却算不上世间珍馐。
    “一般。”他浅尝几口,放下汤匙,“你可离开了。”?????
    什么人啊真是的??!!
    沈清月两世加起来,都未曾这样不受待见过
    殊不知,施玄霜胃口本就小,一日一食是常事,加之他喜静,有人总在眼前晃悠,难免烦扰,就连小暑,往日里也总被赶出门,自去玩耍。
    心中憋着火气,又不能发作,她抿唇浅笑,“那清月不扰道长清闲了。”
    施玄霜抬眼看了看她,不知她为何生气,左右与自己没关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既然是有求于人,纵然再气都不能往心里去,第二日如约到相爷府送吃食。
    凡事有一就有二三,沈清月接连送了好几日,施玄霜态度没有丝毫亲近之意,但也没有将她拒之门外。
    反倒小暑这孩子,深知吃人手短的道理,跟着吃了几日她送的饭,再瞧见她来都脸带笑意,不像初时那般疏远。
    连那两只猫儿,都跟她熟络起来,每日蹲着点儿等她。
    “大咪,小花,过来吃肉啦。”
    施玄霜坐在屋内吃饭,沈清月端出煮好的白肉,猫儿颠颠儿的跑上前来。
    你看,世间万物凡有情义者,只要有心,哪有捂不热的呢。
    他只愿端坐高楼,她偏要他沾一沾这人间烟火气。
    沈清月见它们吃的正香,试探着伸出手,大咪竟没有退缩,毛茸茸的脑袋随着吃东西的动作,在掌心一拱一拱。
    她面露喜色,“道长你快看,大咪让摸了!”
    施玄霜停箸望来,天气渐暖,女子脱下棉衣,换上了春装。
    鹅黄的襦裙,嫩芽儿一般。ρΘ一㈧dê.cΘм(po18de.com)
    给这草木还未转绿,灰蒙蒙的院子里,添了一抹明艳。
    只浅浅一眼,他垂眸继续吃饭。
    过了片刻
    “道长。”喂完猫的沈清月,踌躇着进了屋,欲言又止。
    “说。”施玄霜拿起锦帕拭唇,小暑立即把碗碟撤了下去。
    “有件事,想请道长帮忙,不知道长今晚是否有空闲。”
    他自然是有空闲的,京城谁人不知,施相爷整日闭门不出,不是静坐,看书,便是在摆弄那些卦盘,写写算算。
    “何事。”他眉眼无波无澜。
    “我有位小妹,近来频频梦魇,大夫看了数次都没用。”
    “心魔障目,自有梦魇缠身。”
    “话虽如此,若是道长肯前去,必定是能教她安心,再不怕什么心魔邪祟。”她挪过去,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拉了拉他衣袍,“道长,你帮帮清月吧。”
    施玄霜抬手,从袖中摸出两道黄符。
    “床头床尾各贴一道,邪祟不敢近身。”
    一早料到他不会去,沈清月心中算不得失望,只是听遗香说,菱儿最近总被噩梦惊醒,借这个由头试试他的态度。
    自己做的还是不够,但也足够了,毕竟是连王公贵族见一面都难的施相爷。
    她接过符纸,连连道谢,打算回去时顺道给菱儿送过去。
    谁知刚出了相爷府,就被人拿帕子捂住嘴,拖进一辆马车。
    “我倒是小瞧了你。”
    “竟能入了相爷之眼,怕是我那太子哥哥都没有此等待遇。”
    马车内之人,正是四皇子殿下。
    “殿下不叫我见世子爷,我只能是自己想法子。”她舔了下唇,口间淡淡的血腥味。
    方才那人太过用力,生生擦破了她唇上一块皮。
    “你想的法子是施玄霜?”四皇子不禁笑出了声,“我是夸你有本事呢,还是骂你蠢笨?”
    她是有些本事,但也仅此而已。
    “劳殿下大驾,究竟有何事?”她冷冷道。
    正巧四皇子懒得废话,“楚珅昨日在小仙阁见了谁?”
    楚珅便是三爷,开国八将楚询的后辈。
    “神行卫的庞栖云。”
    “还有呢?”
    “一个姓林的,我不认得,听人唤他林大人,年约三十五六。”
    闻言,四皇子眯了眯眼。
    楚珅能叫她知道他都和什么人见了面,可见是没打算瞒着自己这边儿。
    “他们聊了什么?”
    “他们没叫人在屋里头伺候,我不知道。”她如实说道。
    四皇子让她盯着楚珅都与何人往来,楚珅则有意向自己套四皇子的消息,神仙过招,她哪边儿都惹不得。
    “回去吧。”
    他没想怎么为难她,不过是个摆在明面上的棋子,朝不保夕罢了。
    话音刚落,坐在外头的小厮低声传话。
    “殿下,是启贤郡王。”
    闻言,他冷笑一声,“怎么,还要我下车,去给他一个外姓郡王请安见礼?”
    “四殿下着实折煞我了。”
    耳边传来一道带着醉意的慵懒男声,沈清月听着熟悉。
    四皇子炸毛一般,撩开帘子,冲外面那辆与自己比肩的马车恶狠狠骂道:“华彦,你给我记着!”
    “我记着什么?华若?”
    蓝绸云纹车帘,被两根纤长手指撩开,露出男人朗月疏星般的俊俏面容,嘴角尚海带着赤裸裸挑衅的笑意。
    “我杀了你!”
    四皇子看到他这副表情,气急败坏的拿起剑下了马车。
    小厮见状,忙拦腰抱住他,“殿下息怒,万不可冲动。”
    “都是贤妃的孩子,华若公主那叫一个聪敏持静,怎么你……”话说到这里,启贤郡王啧啧两声,似是真心惋惜。
    四皇子一脚踹开小厮,横剑在男子颈间,气的握剑之手都在颤抖。
    “亡姐名号,尔敢呼之!”
    “秦岳?”
    沈清月瞪大了眼睛,秦岳!前年端午在望江楼,她看见的人就是他!!
    他是启贤郡王?
    启贤郡王是太后胞弟,程显的舅舅,难怪那日他站在程家龙舟附近!
    马车上的男子被人横剑相向,神色不为所动,久违听到这名字,侧目过去。
    一个对视,沈清月便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
    “你在唤谁?”四皇子神色狐疑的看过来。
    秦岳竖指,对她作了个噤声的动作。
    沦为妓女的沈清月,都有许多无可奈何之处,更别提他身为郡王,看起来还和四皇子有些过节。
    沈清月自不会傻到害他又害己,如今知道秦岳在这里的身份,日后想要再找人还不容易。
    “认错了。”她垂眸,“殿下,奴家告退。”
    说完不等四皇子开口,转身匆匆离去,未敢回头。
    待四皇子再回头看华彦时,他正用手指不紧不慢的推开颈间利剑。
    “殿下若无事,我也先回去了。”
    小仙阁
    “小祖宗,你可是回来了,质子等半天了。”红湘见到她,比见了金子还欢喜。
    “匹月?他来了?”沈清月顺手将黄符递给小琴,嘱咐她给菱儿送去。
    说话间,匹月自己下楼寻来了……
    “都晌午了,怎么回来这么晚?”
    “路上有事耽搁了。”她瞧少年满目委屈的样子,心软了几分,“下次要过来,提前差人给我传个话儿,我早知道便不会耽搁这样久了,
    叫你好等。”
    “等一时片刻的算什么,我想见你,自得先亲自过来,还差人传话,那叫什么事儿。”
    “若是我今日不回来呢?”
    “那我就去找你。”匹月抿唇笑笑,抬手为她扶正鬓间松散的钗环,视线落在她唇间嫣红。
    “这怎么破了块儿?”他瞳仁一紧,抓住女子手腕,“是相爷欺负你了。”
    “相爷哪里是那种人。”沈清月随口解释一句,“是我自己吃饭时不小心咬破的。”
    “当真?”匹月心中不安。
    他知晓沈清月喜欢面容俊俏的男子,往常遇到的恩客,少有胜过他的,是以他拈酸,也就那一丝片刻,更多时候是怪自己无能为力。
    可施玄霜天人之姿,位高权重,些许男人见了都心有邪念,匹月始终警惕着他。
    “我骗你做什么?”
    确实不是施玄霜欺负她。
    沈清月拍拍他,将手抽出来,抬脚领他上楼,“你还没说找我什么事儿呢。”
    匹月抿唇,“今日是我生辰。”
    “当真?”她停步,笑眯眯问少年:“你想要什么?我送你。”
    “我要你。”他追过去,拉住沈清月衣袖,“要你成不成?”
    “光天化日,多有不妥。”
    沈清月娇笑一声,踮起脚悄声道:“咱们回房去,今儿我从里到外都是你的。”
    匹月唰的一下红透了脸,他本不是这个意思的。
    女子扶着木栏大笑,笑罢了,杏目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匹月,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是何意思?”
    “生辰快乐的意思……”沈清月想了想,“就是愿你万事胜意,平安喜乐,早归桑梓。”
    “我不回去。”听到最后四字,匹月忐忑问道:“姐姐是想赶我走吗?”
    “我哪里是赶你走。”她很好奇,是怎样的经历,让他的性子这般敏感不安,“大梁对你而言,是异国他乡,难道你不想回家?”
    “我没有家,姐姐,我只有你。”他死死攥住沈清月的衣袖,“你别叫我回去,纵是你烦极了我,也别赶我走,好不好?”
    “你说的什么话。”她连忙拉住他的手,柔声安抚,“我不赶你走,你可是皇子,我哪里能赶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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