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入城的士兵这才发现,从城脚开始,前头就是一个巨大的地坑,根本就过不去。

    要命的是,地坑里还传出火油的味道,也就意味着……

    不用他们多想,地坑的对面,突然出现了数不清的火把,大顺将士们举着火把,看到地坑里全是北拓的将士后,纷纷将手中的火把丢进地坑里。

    地坑里的火油烧起来,瞬间将巨大的地坑变成火海,无数北拓士兵在火海里惨叫挣扎。

    而一部分已经冲过地坑,杀入大顺军队中间的北拓士兵,就陷入了大顺士兵的包围之中,再也无法生还。

    城门上下,北拓士兵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死在眼里,却无法前进一步,更无法施救,这才意识到,他们中了大顺的圈套。

    大顺故意撑到天暗后,故意让他们攻破城关,让他们在视线不清和极度得意之中冲锋,忘了观察四周的形势,从而掉入陷阱之中。

    北拓的几名大将还是冲在最前头的,结果,就这样率先中了圈套,有去无回。

    其他将军看到眼前的场景,只得下令退兵。

    看着他们觊觎已久的大顺疆域就在眼前,再没有城墙阻碍,他们却无法前进,唯有叹息,再度后撤。

    地坑里的火,烧了半夜,凡是进了城的北拓将士,无一幸存,虽然无法估计人数,但一两万人,总是有的。

    这一两万人的损失,不足以动摇北拓大军,但在大顺方面损失极小的情况下,大顺方面算是打一个翻身仗,全军的志气与信心再度得以提升。

    而且,虽然城门已经被彻底破坏,但城门前面的那个巨大地坑,却比城门更加难以逾越,北拓大军想越过这个巨坑,很难。

    大顺方面,算是再一次坚持住了。

    战局,继续绞持。

    这天夜里,夜九找到月映华,告诉他:“我今天晚上要带兵夜袭北拓军营,应该不会再回来了,明天天一亮,你就带虹佑回去吧。 [

    在挖那个巨大的地坑时,他同时也让人挖了一条地道直通关外,出口离北拓的军营不远。

    他要带领一支死士队伍,通过那条地道袭击北拓军营的后方,放火烧粮,此去危险异常,就算能成功放火,也一定会陷入敌军的包围之中,怎么想都不可能再活着回来了。

    月映华盯着他:“你真的舍得放下一切,如此赴死?”

    严格说来,夜九就是眼下大顺的帝王,是他一生的劲敌,夜九死了,对他是件好事。

    然而现在,他们两人都无法将对方当成死敌,对对方都没有杀心,他们都在放过这一生最强的敌人。

    想到夜九此去,必定会死,他并不想阻止,但是,仍然会觉得有些可惜,夜九身为帝王,却随时可以去死,到底将帝位与生命当成如何便宜的东西?

    夜九淡笑:“三公子应该为此感到庆幸,我若是不死,我若是拥有未来,你这一生,都绝对拿不到大顺的半寸土地。不过,就算我今夜死了,你们也无法打到郦央,也无法灭掉大顺。”

    月映华见他如此自信,嗤笑:“固城已经被攻下,固兰关绝对抗不住苍枭王亲率的大军,大顺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支援边境,你就算守得住北涯关,也必定损失惨重,十年之内都缓不过气来。你告诉你,大顺要如何自保?”

    夜九的眸子,又闪动着诡异莫测、魔魅一般的光泽:“你相信吗,眼下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内。虽然大顺看着是要灭了,但是,灭掉大顺的,一定不是西凉。”

    西凉一心想吞并大顺,想了上百年,故而抓到机会以后,就全军压境,力图将大顺一举拿下,可是,他们却忽略了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这个疏忽,会彻底毁了他们的梦想。

    而他,几年前在天都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隐患。

    当然,他不会告诉三公子。

    凭月映华怎么想,都想不出西凉会败。

    他冷笑:“希望你今晚之后还能活着,看是你赢,还是我赢。”

    他们之间虽然没有动手,但他们都代表着自己的国家,两个国家的胜负,便也是他们的胜负。

    夜九微笑:“我今晚一定会死,但西凉最后一定不能如愿,我不必亲眼见证。总之,我明天会让人送你们离开,你若是不肯离开,就当敌国的奸细论处。”

    他死了,虹佑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月映华更没有理由要留在这里。

    他跟三公子算是朋友,三公子可以冒死前来,他也可以放下两国仇怨,放他离开,但他若是死了,这份“友情”便无效了。

    月映华深深看他一眼:“我明天会离开,你既然决意赴死,也该跟虹佑打声招呼吧?”

    夜九道:“当然。”

    月映华不再说什么,转身便走,心里有淡淡的伤感。

    有句老话,最强的敌人其实就是最好的朋友,因为,再也没有人比最强的敌人更了解自己。

    他跟夜九,就是这种照镜子一般互相了解到骨子里的敌人。

    夜九一死,他这一生,应该不会再遇到更相似的人了。

    夜九没有半点伤感,而后去见虹佑。

    虹佑坐在他以前所睡的榻上,抱着他常穿的衣服,靠在墙壁上发呆。

    夜九走进房间,告诉她:“我今晚有秘密行动,现在就出去了。”

    虹佑看着他:“很危险吗?”

    夜九道:“是,非常危险。”

    虹佑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夜九道:“不知道。”

    虹佑的目光黯了一黯,而后又恢复了平静。

    她拍了拍夜九的肩膀:“早点回来。”

    “我会的。”夜九缓缓地道,“明天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如果我还没有回来,你就不用再等我了。”

    虹佑微笑:“好。”

    夜九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摸了摸她的头:“我走了。”

    而后,他转身离去,不曾回头,不曾留恋。

    他走出去以后,虹佑的眼里,流下了眼泪,她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一夜,夜九带着一百名死士,夜穿地道,直奔关外。

    他们一下地道,地道入口便被彻底堵死,北拓大军就算发现了这条地道,也无法使用,当然,他们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这天后半夜,北拓军营起了巨大的骚动,粮库火光冲天,杀声也震天。

    月映华站在城墙之上,远远看到北拓军营的火光,知道夜九偷袭得手,也知道夜九被发现了。

    一百零一个人深入敌军大营,不可能脱身了。

    他叹息着,一直看着远远的那方,火光逐渐黯淡,而后消失,再也没有半点动静传来。

    再接着,天亮了,太阳升起来了。

    他走下城头,往夜九的营房走去,准备叫妹妹一起回家。

    夜九的营房里,夜九的榻上,虹佑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坚持睡在夜九的营房里,坚持多看一眼夜九,坚持感受夜九的气息,即使只能这样默默地看着他,即使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亲昵的举动和语言,她也心满意足。

    “虹佑,我们该回家了。”他在床边坐下,轻轻地拍她的脸。

    她的肌肤,是冷的。

    没有温度。

    他意识到了什么,眼睛,慢慢的红了。

    他没有哭,只是声音里有说不出的伤感:“只是傻孩子,连死,也要挑和他一样的时间。”

    虹佑死了,如大夫所说,她身染怪疾,注定活不长久。

    也许,她一直在撑着,只为了多看夜九一眼,多与夜九相处一会,但她感觉到夜九死亡的那一刻,她也自动终止了自己的生命。

    唯一可以让月映华感到安慰的是,她走得并不痛苦,脸色平静,唇边泛着微笑,就像睡着了,正在做着美梦一样。

    他喃喃一会后,将虹佑拥在怀里,抚着她的头,柔声道:“虹佑,咱们可以回家了,以后,你不必再这样想念一个人,可以安心地长眠了。”

    也许,这样的归宿,对她来说是最好的。

    这一生,虽然注定命短,但她真的很努力地爱过了,也着着实实地感受到了爱情的甜与苦,最后,她与所爱之人同时死去,这不是完美的人生,却是真实的人生。

    这一天,他将虹佑放进冰柜之中,带着她踏上了漫漫的回乡之路。

    北涯关,夜九自那夜以后再也没有回来,从北拓军中传来的消息说,所有的夜袭者都在激战之后自爆身亡,不留遗体。

    失去了夜九的大顺军队,仍然在死守,虽然人数和处境都不占优势,然而,前有巨大的地坑阻止,后有军粮被烧了大半,一时间无法进攻,两军只能持续僵持。

    夜九消失后没几天,夜挽君战死、固兰关失守及西凉军队直奔郦央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天下,所有人,包括西凉和北拓,包括大顺的附属国和蕃国,都道:持续三百多年的大顺帝国,终于要彻底亡了!

    整个大顺,一片愁云惨淡,悲伤绝望。

    听到些个消息时,月映华既然抵达郦央,他并没有太大的喜悦,反而有些伤感:夜九,你说大顺不会被西凉所灭,真是没有任何证据啊!

    因为这些消息,他走得不急不慢,一路看着沿途的大顺风景,想着西凉吞并大顺后的空前强盛,心里,隐隐升起一种千古帝王的骄傲和壮志来。

    他决定,他就留在郦央,等着铁枭或父皇杀到这里,从而直接宣布大顺为西凉所吞。

    (cq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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